刚才程萝的确是慌了,指尖都变得冰凉。
因为生了病的缘故,她的情绪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条直线,没有波澜。所以慌张的时候,情绪就好像特别激烈,让她以为自己要失控了。
她努力看,一片漆黑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撞到了人,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双手向前探了探,指尖触到的是结实的肌理——应该是个精壮的男人。
她想开口问问来人,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然而这时,却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程萝,瞎摸什么?”
程萝似触了针,倏地把手收了回来:“段绪?”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程萝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然而一片黑暗里,本来落针可闻的地方,多了他绵长的呼吸声,她心里的慌张却瞬间减轻许多。
“是我。”他声音低低的:“看不见?”
程萝点头:“我夜视力不好。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话音未落,她的右手就被他抓进了手心。
手背触到一片温热,她挣了挣,没脱开。
“别动,跟我走。”段绪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依旧是霸道的命令式语气:“八成是楼下银行的警报,把整个楼都锁了。”
段绪的视力极好,牵着她往更衣室走。
他每周都有固定时间来这里健身,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他刚刚锻炼完,一身的汗。进来才脱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洗,水电就都断了。他心里燥得不行,刚要出去砸门,模模糊糊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幻觉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走回去看看。
走到男女两区交界处,他果然看到她可怜巴巴地,双手往前探着走,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两条腿又细又长。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好看的女人,即使在黑夜都是发光的。
那天她在他车子后座大大方方换衣服的一幕又撞进脑海,段绪心里那股燥更没处发泄了。
他牵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把她带到女更衣室里:“卡给我,我给你拿衣服。”
“卡……”程萝在身上摸了摸——只有一条浴巾,哪有卡啊!她撅起嘴巴:“卡还在里头……”
段绪气笑了:“你在这等我,我回去给你拿。”
“诶——”程萝都没过脑子,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你别走……”
段绪顿住脚步。
她指尖微凉,抓在他的手腕。她触碰过的地方像起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漾起一片酥麻。
黑夜里,他的心跳慌乱,不受控制。
“你害怕啊?”段绪压抑着声线,回头看她。
她长长的头发搭在玉白的肩膀,一手抓着他,一手提着浴巾,娇弱得不行。但听到他的问题,程萝立就刻松手撇清:“没有,你去吧。”
“嘴硬。”段绪懒懒勾起唇角,把她的手抓了回来:“穿我的行吗?我带卡了,手机也在柜子里。”
黑夜里,他见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跟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可爱到不行。
“走了。”他降低步速,领着她慢慢走。
不多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男生更衣室。他很快摸到自己那个柜子,刷了卡。锁咔哒一下打开,他拿了件长些的t恤递给她:“你估计能当裙子穿。”
程萝接过来抱在怀里:“你转过去。”
段绪自然坦坦荡荡地转过去。
这里水汽氤氲,她身上透着潮红,再多看她两眼,不是要了他的命。
其实在暗处,程萝什么也看不到。她不知道段绪是不是真转过去了,也只能信他,飞快解了浴巾,把他的衣服套在身上。
他个子很高,大概比她高出20厘米往上。果然,他的衣服穿在身上,真像裙子一样。
她胡乱把衣服抻平:“我换好了,你快把手机拿出来。”
“嗯。”段绪伸手,从柜子里摸出手机,打亮屏幕。
小丫头不知所措地看他,刘海滴着水,长发还有一半罩在衣服里,怯生生的。
段绪弯下身子看了看她,嘴角扬得更高:看不到她对他笑,能看到她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也不错。
程萝不知他在看什么,更不知他起了什么心思,于是心防噌的一下,抬起老高。
段绪忍不住朝她伸出手。
指尖还没碰到她的发丝,便被她的小手格挡住。
“你干什么?”她凶巴巴地问他。
“看不见的时候抓着我叫我别走,现在能看见了,就这么凶啊?”段绪眉毛挑得老高。他力气大,直接压着她的小臂,伸手把她藏在衣服里的头发轻轻提了出来:“一会儿衣服也湿了,冻病了怎么办?”
程萝这才知道错怪好人了,指了指他的手机:“报警吧?”
段绪把手机屏幕对准她:“没信号,没可用网络,应该是被屏蔽了。”
程萝凑过去,对着他的手机看了看:“怎么会这样?”
“楼下那银行有个保险库,存了不少好东西。所以防盗级别高。”怕划伤她,他把柜门阖上:“你想想,如果遇到来抢银行的,当然是先触发警报的同时联系公安,然后封锁整个楼,让每个房间都成为密闭的,切断歹徒的逃生线路。接着断网,切断他们跟外界的联系。如果安全级别最高的地方,估计卫星电话都可以屏蔽。警察来了,直接瓮中捉鳖。”
程萝点点头——她是真的慌了,脑袋都不转了。“那我们只能等了。”
“嗯。”段绪浅浅应了一声,把手机交到她手上:“你拿着。”
他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架腿而坐:“放心吧,能来这的人都不简单。无道知道,困住一个,他们也赔不起,所以会赶紧解决。”
程萝拿着手机,照亮他冷峻的脸。
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因锻炼而充血,隆起得恰到好处。她避开目光:“你也把衣服穿上啊。”
“干净的不是被你穿去了?”他的目光灼灼,始终落在她身上:“旧衣服都是汗,穿了怕你嫌脏。”
“那……我去拿卡,然后取我的衣服,你的还你。”她也总不能,一直不穿内衣啊。
微弱的光亮里,她又恢复了以往那股冷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
段绪逗她:“这回不怕了?”
能看到,她自然就不怕了。
他站起身:“走。”
程萝一直举着他的手机,能看到路,也不让他牵,一路走得很快。她回到浴室里,从小篮子拿出卡,回到更衣室,擦干了头发、穿齐整了,才从里面走出来。
她伸手把衣服递还给他:“谢谢,你穿上吧。”
段绪接过自己的衣服——还带着一丝她的温度。他动作利落地把衣服套回去,有浅浅的花香窜进鼻腔。
他弯了弯唇角:“程萝。”
“嗯?”她抬起眼帘看他。
他问:“为什么说自己不会笑?”
程萝一怔,重新别开脸。
她不想说。
“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段绪鼻息浅浅,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些:“别怕,很快就来人了。”
与此同时,渤生银行误触警报的新闻已经在电视上播放出来了。没有歹徒、未发生抢劫案件,警报如何触发的,尚需要进一步调查。目前大楼里被困人数还在摸排。
听到这则消息,林翰下意识瞥了一眼电视。
却看到电视的监控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背影背着包走了进去。
是程萝!
林翰心头莫名一紧,拿起电话了解情况。五分钟之后,他确定了,程萝确实就被困在里头。
他低低咒骂了一句,拿了钥匙,跟韩梦恬说:“我出去一趟。”
韩梦恬此时也在打电话:“好歹也是我拍那条番外拯救了a家,要是让对家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怎么我还没接到代言人的通知啊?你再去帮我问问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签代言?”
林翰咬咬牙,隔空剜了她一眼,大步出门。
二十分钟后,大楼的锁定终于解除了,铁门咣当咣当地解开,嗡的一声,电也来了。
程萝心头一动,刚想说些什么,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闭眼。”段绪短短说了这么一句。
程萝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却也明白他是怕久久出于黑暗里,忽然亮起的灯会刺伤她的眼睛。于是她听话地闭上眼。
长长的睫毛搔过男人干燥的掌心。
下一刻,更衣室亮了起来,浴室里重新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程萝松了口气:“终于能走了。”
段绪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怎的,心里还有点怅然若失的。
程萝回到更衣室收拾东西,段绪打电话给申禹:“我在无道,把门口媒体都弄走。”
“哥,你也被困啦?”接到电话的申禹一惊:“我这就联系,你过五分钟下来。”
程萝跟段绪出门的时候,门口已经被警方封锁了。门外,一群保镖凶神恶煞地在那赶记者,没一个人敢靠前。
申禹站在大厅跟警方交涉,看到段绪来了,赶紧递上西装。段绪接过来,把衣服罩在程萝身上,伸手将她按进怀里:“不想被拍就别动。”
他身上的确还有汗味儿,但是并不难闻。
程萝听话地缩在他大大的衣服里,直接上了他的车——她最讨厌狗仔了,还好,躲过一劫。
不远处,林翰站在自己的豪车旁边,捏死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