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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坠,红彤彤的脸蛋烫红了天际。
少人的青石路上,一辆显旧的马车缓行,两个护卫按刀跟随在侧,小心戒备,看到不远处的宫门才松一口气。
马车临近,一队侍卫快步迎出来,拱卫在马车四周,护送马车到宫门前,转身向外,警惕的望着四周。
车帘掀开,一个胖球先滚出来,下车放好马凳,后面的老者才慢悠悠下来,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宫门,走不几步,就上了等在前面的御辇。
宫苑深深,御辇七转八拐,最后停在了御书房。老人下辇进去,碳炉暖手炉早已备好,热茶也端上来,色泽澄透,香气馥郁,一看便知是陈年老饼。
老人拿过喝了一口,算是暖胃热手,便重新放下,踱步到书架前。
皇宫藏书浩如烟海,放在这里的不过其中百一,毕竟御书房是皇帝读书的地方,而非藏书的地方,但依然满满几大书架,有书坊的数倍之多,当然是指品目种类,而非数量。
老者驻足良久,一本本看过去,“那混小子是该多读书,但不能瞎读,丁泯你说,哪些书适合他?”
“《三字经》《弟子规》《论语》。”丁总管这次回的极快,可见早有腹稿。
老者偏头看他,“估计早就看过了。”
丁总管回,“陛下,奴才觉得他并未看懂。”
他推荐的三本书,前两本都是启蒙读物,后一本算是必读,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大概是都有不少做人的道理,言外之意,某人还没学会做人,起码不符合他们的标准,所以说还没读懂。
“朕知道。”老者一叹,感慨万千,“可惜教他做人的并不是这些书,而是朕。他的命运,朕一手拨弄,他想要跳出来,情理之中,只是……朕不能容。”
“陛下,您是天下之主,一道旨意,莫敢不从,要他怎样他就得怎样,有异心便是大逆,当诛!”丁泯把身子一躬到地,像蜷起的虾球,“他是民,您是君,哪有您为他忧心的道理。”
你想差了……
老者……也就是顺帝,除了皇权以外,他看在眼里的东西不多,不可能为一个小民忧心,哪怕他有着一个至关重要的“夫君”。
他会感慨,只是从这个不起眼的小民那里,感受到了威胁,针对皇权的威胁,那是他最在乎的东西。
“可他的话也有道理。”顺帝并没有去解释那些,对一个奴才用不着,他只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可以了,“朕一直觉得,只要皇权稳固,底下那些人贪点拿点没什么,只要他们没有逆乱之心,怎么都好说……不是都说皇帝不差饿兵,朕不先把他们喂饱了,谁能替朕管理这偌大的江山?”
这话丁泯不敢接,涉及国本,只能是竖耳倾听。
“可养肥了这些硕鼠,民怨沸腾怎么办?镇压一次镇压两次……镇压不住了怎么办?”顺帝喘口气,“以前朕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总觉得不甚要紧,维持朝局稳定才是最要紧的,可到了这把年纪却不得不想想,朕把这些人留给朕的子孙,他们是不是能一直压得住,能不能在这些人的蚕食下守住祖宗的基业?”
“……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啊。”
“陛下!”噗通,丁泯习惯性跪下来,“皇上万岁,千秋万世,时间多着呢!”
“呵,这话朕爱听,哪个皇帝不爱听?但三皇五帝到如今,霸如秦皇又怎样,哪一个千秋万世了?所以……”顺帝一笑,“朕不信呐!”
“陛下……”丁泯还想说点什么,顺帝摆手打断,“还有禁军的事情……朕好像也想差了。”
丁泯抬头,不明所以,不记得那混小子说这么多,怎么皇帝能想到这么多?
顺帝不管他怎么想,只说自己的,“禁军不堪大用,朕一直知道,前些日子出事,也只是争逐蝇头小利,在朕看来依然算不得大事。禁军是把刀,刀口快不快不要紧,只要够吓人,只要牢牢攥在朕手里,伤不着朕,也就够了。”
“朕糊涂啊,今日他们能为了银钱倒卖武器,置朝廷法度如无物,来日难道不会为了更大利益调转刀口?仅凭关宁一人能压的住?到时,朕危矣!”
“陛下,有关将军在,您无需如此忧虑。”见皇帝越说越悲观,丁泯忙插了一嘴。不插言不行啊,再这么想下去,得有一大批人倒霉,首当其冲的可能就是他。
“对,朕还有宁儿。”顺帝心情果然好了一些,“朕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丁泯,即刻拟旨:年节期间,防务为重,不得有任何差池,禁军一切事务皆由大统领关宁一人而断……包括那两名营将的任命。”
顺帝吸一口气,“那帮人也该消停了,争来争去,没一个是想着做实事的……禁军这把刀,朕得磨一磨,不但能吓人,还要能杀人。”
说到最后,顺帝眼中冒出了一簇凶光。
丁泯就当没看到,低着头问,“陛下,今日午朝后已然休朝,中书省几位大人大概都已回府,明旨下诏估计要等明年开朝了,不妨先发一道手谕给关将军让其主事,您看如何?”
顺帝负手想了良久,最终点头,“也罢,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或许那两营无主,更易宁儿打理……就这样,传旨吧。”
丁泯答应一声,到书桌边磨墨去了。
顺帝仍站在书架前思量,不时看看书名,可见依然没忘要送书的事情。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在家生了半天闷气的盖九斤被叫了回去,原以为是商量值班的事情,年节衙门不办公,所有待办事宜暂停,但不代表衙门就可以空空荡荡,总要有人值守的,往年底下人里头,都是他们四大总捕轮换着来。
每家的情况不同,自然不是均等轮替,总会有人多值有人少值,但大家是兄弟,也没有吃亏占便宜一说,商量着来就是,默契不缺,经验也有,应该不是多难的事情。
但到了才发现气氛不像,遇见的人都阴沉着脸,不但没有过节的气氛,反倒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肯定出事了!
他拦下一个人,问陈知凡他们在什么地方,听到“仵作房”仨字就跑,根本没心情听后面的话。
三步并做两步,几乎是飞奔到仵作房,推门冲进去,陈知凡吴正齐都好好站在那里,他稍松一口气,但两人脸色不好,看见他来也是欲言又止,那颗心便放不下来,“出了什么事?”
没人说话,只有陈知凡指指停在那里的尸体。
盖九斤忙过去,尸体拿白布盖着,看不到头脸,但一双手都在外面,黝黑如铁,枯长似钩,那是再熟悉不过的标志,“是老骆?”
陈知凡咬开葫芦灌了口酒,吴正齐把头偏向一边。
盖九斤伸手抓住白布,不自觉抖了一下,但还是慢慢揭开,下面果然是熟悉的脸孔,虽然已是青紫色,多处腐烂,但那圆睁的双目仍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呼,白布盖回去。
“怎么会这样……”
盖九斤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
刑部总捕有四个,醉里神仙陈知凡,金目神猿吴正齐,铁手孟尝盖九斤,还有一个是神鹰铁爪骆震南……此刻就躺在那里。
虽然勘尸方面不如陈知凡,但盖九斤也能看出这位老伙计死了半月以上,上次传信在二十天前,估计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记得那时他字里行间满满自信,明明是查到线索,就要破案立功载誉归来的样子,但一转眼……
咣!
盖九斤一拳砸在木床上,恨恨地道,“凶手最好祈祷别让我抓到,抓到我活撕了他们!”
陈知凡轻咳一声,“咳,知不知道老骆去办什么案子?”
“我还没糊涂。”盖九斤阴沉着脸,“度云山匪押解案……那些山匪胆大包天,竟然抢了洛阳新任知府胡致庸的车架程仪,后来山门被破,押解途中被余孽同党救走,还杀光押解官兵,把赃物再次劫去,地方官员无力侦破,求助京师,衙门才派老骆他们下去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四人各有所长,但说到功夫一道,骆震南却是公认最强,一双鹰爪破木如腐,不知抓破了多少人的喉咙,怎么会对付不了几个山匪?
再说他轻身功夫也是出类拔萃,除了吴正齐能比之一二,其他人远逊,打不过难道还走不了吗?
何况他领的本身就是秘密侦查的任务,一旦查清,便可上报调兵,并没有直面匪徒的必要,无论从那方面说,他都没有殒命的可能,但……怎么会这样!
“这件案子并不单纯。”陈知凡在他来之前,已经查验过尸体,“至少不是那些地方官吏报上来的那样……”
他话没说完,盖九斤就破口骂了一声,“一群庸官惰吏!除了捞钱能做什么事!本就不该信他们!”
陈知凡瞥一眼他,没就这些话做任何评价,只是道,“咱们还得去趟统领府,跟那人问问情况。”
“怎么又有他的事?”盖九斤显然是不想听到某个人的存在。
吴正齐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道,“莫非你忘了,当初单人独骑打破山寨的就是那位大统领,目的是抓她未过门的……夫人?”
疑问的语气,是不确定当初听到的是不是这个。
“……”盖九斤有些无语,跟着又锤床板一下,“怎么哪儿都有他!”
其实周复也想问一下,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他,关宁好端端接个手谕,也能帮他蹭本书——弟子规。
瞧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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