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辞原本闭气闭得好好的,被他这么一亲,瞬间就岔了,脑中一团浆糊险些晕过去。
衣摆在水里层层散开,沈怿抱着她往水面浮,像是知道她呼吸跟不上一样,刻意吻得很紧迫,纠缠不放,一直拎到岸边。
青草地被骤来的水打湿,书辞躺在地上几乎快有溺水的错觉,喘息不定,终于意识到惹恼了他真不是件好事。
沈怿就支在上方,面具间的水珠顺着鼻尖滴在她唇角,又滑入草丛里。
凉薄的秋衫下有温软的触感,他盯着她脖颈后露出的那一片白皙肌肤,喉咙微微发干……然后又觉得,这样不行。
书辞看见他喉结缓慢地滚动了数下,呼吸里带着克制和隐忍,气息逐渐灼热,随即……随即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静默了片刻,沈怿将她拉起来坐好,似乎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下。
双方都是一身的狼狈,不经意四目相对,又各自感到好笑。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弄成这样也就算了,还拖我下水……”
“我没料到你真会跳下来。”书辞搓着手呵气,水沿脸颊滴落在地。沈怿伸出手轻轻给她抹去,“腿脚还好么?有没有抽筋?”
“没有。”看出他眼底有担忧之色,书辞心下歉疚,只好岔开话题:“我闭气的功夫如何?是不是很不错?”
他淡笑着夸道:“的确厉害,这点我实在不及你。”
见她四肢在轻颤,嘴唇微微泛白,沈怿取来丢在一旁的外袍给她披上,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现在知道冷了?”
“这水和初春那会比还不算什么。”书辞望着他笑,“也让你感受一下,谁叫你背着我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沈怿自知理亏,倒也不辩解,“真要我感受,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自己跟着泡冷水,你傻不傻?”
不欲告诉他方才是因为脸上发烫故而才钻进湖中去的,书辞看着他垂眸替自己系好袍子,脸上面具未摘,水一直在往下滴。
她把手探过去,轻轻捧起他的脸,然后将面具取了下来。
他的眉眼比一般人更深刻一些,湿发黏在唇边,饶是如此,给书辞的印象仍旧是英武而非清俊。
沈怿也不言语,由着她看。
片刻后,书辞才喃喃道:“这样也挺好的。”
她自言自语似的重复:“这样也挺好的……”
怔了一瞬后,明白过来她所指的是什么,沈怿心中一动,忍不住将头靠了过去,轻轻挨着她的额头。
夜幕里明月如霜,小镜湖上的微波携着满天星辰,星辰里闪闪烁烁,映着两个人。
因为湿衣服得尽快换下,在外面待得时间也不能太长,沈怿雇了辆轿子赶着将书辞送回来。
幸而天色还早,夜市尚且热闹,背后的长街人来人往。胡同里有风,因得衣衫湿透,冷不防一吹,书辞当下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怿扶着她,听得摇头:“真是自作自受……”
“那不是为了陪你出来散散心。”
“是,是。”他从谏如流,“我谢谢你了,言大姑娘。”
书辞提醒他:“我排行第二……”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前方就是言家后门,墙上挂着一只常年不太亮的灯笼。
台阶边,一抹黑影款步走出,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书辞和沈怿愉快的谈笑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戛然而止。
昏暗的光线下,陈氏的神情阴晴不定,那表情,俨然是一副捉奸在床的愤怒。
也怪不得她气恼,书辞眼下一身湿,穿的却是沈怿的外袍,而沈怿此时也是一身湿,手还搀着她的胳膊,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令人浮想联翩。
“娘!”书辞愕然一惊,忙把手抽回来。
“你还知道叫我娘?”她气得不轻,“你不是看家么?”
“我……这个……”
陈氏黑着一张脸,几步上前把她拽到身边,“我说呢,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留在家里,前些日子要给你说亲,你也推三阻四的,原来是因为他!”
她食指一转对准沈怿。
“你到哪儿找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还跟他私会!?你真是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乍一看去,沈怿身形高挑健硕,带着张面具,古怪异常,通身上下连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坏人的气息。
书辞不知如何解释,要说他是王爷,可王爷如今又在禁足,陈氏多半不信,可若说别的,只怕她还会更恼,刚想开口,就被陈氏拉到了身后。
她颦眉瞧着沈怿:“我告诉你,我们家姑娘是有头有脸的黄花大闺女,你别痴心妄想了。”
他闻言,似觉好笑:“我痴心妄想?”
完了完了,这是要发火的前奏了。
书辞忙去扯陈氏的衣服:“娘啊,其实他……”
话没说完,陈氏已神色冷傲地哼道:“书辞往后是要嫁到大户人家中去的,就凭你这个样子,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奉劝阁下,识相的就赶紧放手,若让我家老爷知道,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娘,其实他是……”
沈怿笑得一派轻松,偏偏就是不给书辞说话的机会,淡声打断:“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你说什么?!”这倒是让陈氏始料未及的,她猛地转头去瞪书辞,眸子里诧异万分。
“我、我……我没有!”她简直百口莫辩,一劲儿朝沈怿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后者权当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我会上门提亲的。”
“不必了!”陈氏已然七窍生烟,一把拉着书辞往屋里拽。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隔了片刻,又从里打开,扔出来一件袍子。
沈怿微微一笑,走过去拾起衣袍,拍了拍上面的灰。
一回到家,书辞就被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房中,陈氏面色铁青地在门口看她,两手一拉就欲关门。
“娘!”她扑到门上,只听到落锁的声音,“娘,你听说我,他是王爷,是肃亲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
“王爷?”陈氏站在门外没好气道,“他还是天王老子呢!”
书辞:“……”看起来真是误会大了。
陈氏把两个老嬷叫到跟前,“把二小姐看好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给她开门!”
下人唯唯诺诺地应声。
想了想,她又补充:“三餐也只能给两顿。”
“是。”
这通一火把前院的言则都给引了过来,“怎么了?发那么大脾气?”
陈氏朝书辞的房间努努嘴,“还能有什么,你瞧瞧你的宝贝女儿都干出些什么事来!简直伤风败俗!”
他讪讪一笑,忙叫她息怒,随后又纠正:“也是你女儿,也是你女儿……”
“哪怕天大的事,总有商量的余地嘛,对不对。”
陈氏重重一哼,甩袖不再理他。
闹腾了一晚上,先是逛街后是捉奸,悲喜交加的,她没精力和书辞细谈,只等睡一觉明日再同她算账。
一夜无梦。
因为存着心事,第二天陈氏很早就醒了。
家人备好了早饭,她和言则坐在桌前慢慢地吃。
“昨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你怎的把辞儿关在房里?”言则终于找到机会问她,“还给扣了一顿饭。”
“少吃一顿饭饿不死她的。”陈氏轻叹了声,“你这个闺女,真是胆大包天,平日没管她,都不知道结交了些什么人!”将所见经过一一告诉了言则,后者也是越听越愕然。
“不会吧?”
“怎么不会,人家都亲口承认了!还说要来提亲。”她把筷子一搁,“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大不了让你闺女下嫁受点委屈。可居然是个跑江湖的,还带了个不男不女的面具,你说说……像好人家么?”
“他昨日可有离开?”
“不知道。”陈氏摁着太阳穴深觉头疼,“我正为这事发愁,对方若是纠缠不休可怎么是好?”
言则抿抿唇,脑子难得转了几下,提议道:“那、那问问书辞喜欢不喜欢,其实姑娘要是喜欢,咱们家也不是容不下……”
陈氏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脑子是进水了吧?”
“……”
正说着,外头有下人前来禀报:“老爷,夫人,高大人到了。”
对此人一向没有好感,陈氏语气不善:“知道了……他又来干什么?”
言则则是放下粥碗开始细数自己近来所办的事,狐疑道:“没有失职,没有偷懒,也没有缺勤……不应该是来找我麻烦的吧?”
陈氏在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叫来丫鬟收拾桌子,夫妇二人整理好衣裳出去迎客。
高远今日穿得光鲜,抬脚跨进垂花门,拱手就向言则道喜。
“老言,许久不见了。”
饶是官阶已高他一级,但看在沈怿的面子上,言则也不得不恭敬几分,“高大人多礼了,来来来,里面坐。”
高远颔首往前走,陈氏一眼就瞧见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或者准确的说是瞧见了他脸上的面具。
“是你?!”
沈怿弯起唇角,从檐下的阴影中走出来,迎上她的视线。
一旁的言则莫名其妙:“什么?”
陈氏皱着眉冲他示意面前这人,又上上下下将沈怿审视了一遍,“是谁让你进来的?”
光看面具就猜到这多半是方才陈氏与他提及的那个,不明就里的言则只好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高远,“这位是……”
后者安抚性地笑了笑,“老言,稍安勿躁。这可是你的一位熟人。”
他惊讶:“我认识?”
说话间,沈怿已垂眸,慢条斯理地抬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眼前登时出现一张俊朗的脸孔,剑眉入鬓,双目生威。
言则的眼睛骤然瞪大:“王爷?!”
陈氏闻声蓦地转过头看他。
“言夫人。”沈怿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久仰大名。”
书辞夜里睡得很不安稳,一大早就起了,见门前站着两个门神,她连灯都懒得点,只撑着头在桌边发呆。怎么也想不明白沈怿为何会突然对陈氏说那番话,这不是对自己落井下石么……
走廊上隐隐传来说话声,正奇怪着,门扉忽被人打开,言书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提着食盒走进来。
“阿辞。”
她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带了些早点。”言书月飞快把饭食端上桌,“早上不吃东西不行的,趁娘没发觉,你赶紧吃,完了我再送回去。”
灌汤包、小米粥、香油酥圈,算得上很丰盛了。书辞分外感动地望着她:“亏得有你惦记着我,我都快饿死了……诶,娘不是找了人守着么?”
“我刚刚把她们俩支开了。”言书月给她盛了碗粥,也挨着她坐下,“你安心吃。”
“真香……我昨天泡了冷水,这会儿还没什么力气。”书辞夹了个包子幸福满满的吃着,一面奇道,“都这个时辰了,娘居然不来找我兴师问罪?”
言书月:“家里来了客人,她和爹爹在前厅招待。”
“客人?”她不解,“这么早?”
“是啊。”言书月点点头,“好像是高大人和王爷吧,瞧着事情似乎还很严重,我看娘的脸都绿了。”
书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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