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会在晚上魔头睡着后进行识海修炼。
修为八分给旗,两分留作结丹。
如此调息一段时日后却难有突破,旗依然舒展缓慢,有种喂不动的感觉了。
沈湘日思夜想后,颠倒了配比。
心法为上,专注结丹,八分用于结丹,二分喂给旗。
颠倒之后时日尚短,看不出效果如何,唯有一点比之前麻烦,旗吃不饱修为,饿了。
沈湘来回琢磨后,认为旗是之前被她定时定点养大了胃口,如今骤然少了修为,旗每天都在挨饿,萎靡不振。
旗饿,沈湘的魂魄就空虚饥饿,她问苍黎多要了两回修为,却发觉好似没有以前那般顶饱了。
沈湘脑子灵光,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个蠢笨的人,想法活泛。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原因,有了个猜想。
大婚前一天,她借口去校场仓库看新贡的贺礼,趁机偷偷跟容应商量。
“你能给我一点修为吗?”沈湘厚着脸皮道。
容应尽管折服于沈湘的魅力,听到这句话,也还是犹豫了。
三界修士,有哪个会把自己的修为轻易送人?
最后,沈湘开出条件。
“给我一点就好,我把前两日的枪法教给你。”沈湘说。
沈湘舞枪漂亮极了,她拿到枪后,整个人都不同了,仿佛坠入魔界的光,连扫出的枪风都悦耳潇洒。
容应馋这套与众不同的枪法许久了。
容应的身量在魔修中属于瘦小的,沈湘的那套枪法他看了,枪比人高出一大截,用的都是巧劲,将枪的各个部位和角度都用得淋漓尽致,很适合小个头的人耍,且能耍的十分漂亮!
容应心动了,容应一咬牙,答应了沈湘,给了沈湘一丁点修为。
沈湘立刻告辞,回寝宫关上门调息。
那缕修为很杂,魔气更重,就像一滴墨汁地入了她的识海,沈湘反手将修为送入了魂旗,旗有一瞬间震颤了一下,似乎有凤凰鸣叫之声隐隐愈发,低低哑哑,想要震慑住这滴修为。
魂旗反应如此巨大,是沈湘从未料到的。
她比对起苍黎的修为。
苍黎的修为虽然霸道又带着明显的魔息,却能完美融进她的魂旗,魂旗懒懒散散,根本没有出声震慑,更没有净化的意思。
现在想来,他的修为,似乎还带着些缥缈的仙息,像缕魂魄,奄奄一息藕断丝连的。
好奇怪。
不过,多谢容应的这缕修为,虽然微小,却让沈湘与旗心有灵犀,知道了魂旗的一个用法。
“凤鸣朝阳!”
沈湘在识海中低声一喝,魂旗无风自动,旗面的几缕破布条条舒展,无形的凤凰如透明气泡飞出,一声弱弱的鸣叫,却足以窥见它全盛之时的气势。
凤鸣朝阳,她魂旗的第一式,有牛刀小试,初露身手之意。可镇邪魔,招架来敌。
沈湘有了动力,索性又运转了气息,进行巩固,丹田暖洋洋的。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神清气爽。
苍黎就斜躺在她身旁,一手支头,握着一卷心法看着,沈湘看过去时,他恰巧也抬起眼皮。
“这几日,看起来有大起色了。”他说。
沈湘愣了一愣,连忙抱拳:“哪里,还得多谢魔尊大人。”
“呵。”苍黎懒得搭理她,合上书,一把将她按在怀里,贴近心口,说道,“你我夫妻二人,不必做此虚礼。”
沈湘也不扭捏,枕在他胸口处问:“你怎知我最近有大起色,如何感觉到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
沈湘诈道:“那一定是我过于天才,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我果然是绝顶的悟性!”
闻言,苍黎啧了一声,说道:“本座同样是喂,鬼沾一日千里,而你,仍是废物,这么久了竟然还没能结丹,任谁看你,都是行走的肉,想砍都能砍一刀。”
沈湘:“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有长进的?”
苍黎不语。
沈湘:“莫非是因为,我的药效又强了些?”
苍黎身体一僵,沈湘了然:“答对了。”
确实如沈湘所说,苍黎心口的束缚感比从前有很大的缓解,而且最近几乎都不怎么头疼了,就算白天沈湘不在身边,他也只是稍感不适,头疼和胸口开裂的疼痛并没有发作。
思及此,苍黎开口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些。
“明日就是你与本座的大婚。”
“你不是练过好几次了吗?流程都记清了,应该不会出错,放心吧。”沈湘说道。
苍黎皱起了眉:“你哪只耳朵听到本座在担忧出错?!”
沈湘怔住,她也不知为何会习惯性的如此安慰。
恍惚中,沈湘想,我生前不会是哪位老爷少主的老妈子吧?为何总有辅佐他人的习惯?
苍黎说道:“睡觉!”
大婚那日,仙界那一对是白天办,办到夜晚。
沈湘跟苍黎则是晚上办,白天应该是苍黎在魔宫宴请各郡各族群代表的即位仪式。
但苍黎脑壳疼。
这天一起床,他就脑壳疼。
疼的他心烦,鬼沾请他出去见那些族群代表,苍黎一把抓过沈湘,烦躁道:“给你时间,快换上婚服。”
沈湘:“让我也去?”
苍黎:“废话!只一条,不许给本座丢脸!”
沈湘三下五除二套上婚服,戴上礼冠,直起了脖子:“在我这里,就从没有丢脸这两个字!”
她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沉重地礼冠压在她头上,非但没有将她显得可笑,反而将她衬托得无比高大。
沈湘个子不高,平时走路很轻快,下台阶都要跳着走,看到糖果零食便走不动道,来问苍黎讨修为时嬉皮笑脸,偶尔还会撒娇。
苍黎和鬼沾交流过,他们一致认为沈湘为人时,应该是吃穿不缺的将门世家养出来的小姑娘,读过书,上有哥哥姐姐照料,下无弟弟妹妹需要她照顾,死的时候年纪应该不大。
苍黎总觉得沈湘大约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他更多的时候,是在依靠鬼沾的指点。
今日头疼得发蒙,苍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旦头疼就会想起自己在思绝楼的时候,本能的想用杀戮去清除眼前的人。
他讨厌那种感觉,杀人的感觉,以及自己屈服于本能,卑贱的成为被疼痛控制的刀去杀人这件事。
他心高气傲,不愿低头。
但他一次又一次折服于这种撕裂的疼痛,无数次将自己的本心撕碎践踏。
苍黎不发一言,紧紧握住沈湘的手走向魔宫正殿。
正殿内先是片刻的寂静,而后才响起略带犹豫的恭贺声。
原因无他,是沈湘的出现,让他们震惊。
果然如传闻一般,那个杀了天魔路随霜的新魔尊,娶了一个修为散乱,连人都比不得的夫人。
还形影不离!
连即位大典都带着!
还牵着手!!!
大典结束后,君丝竹代替鬼沾,站在他身边与他低声介绍前来敬酒的那些人。
出乎意料的,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正殿里的所有人,都对沈湘刮目相看。
魔尊夫人,有两把刷子!
君丝竹介绍人名,来人前来敬酒,苍黎只是轻轻抿一下点头示意,一句话都不说,表情高深莫测。
而沈湘,像个自来熟。
“原来是巴云峰的游族长!”沈湘道,“巴云峰地势险峻,驻守边界三镇,灵气稀薄,这么多年来,游族长辛苦了!来,干了!以后我们魔界上下一心,你们巴云峰有什么难处,尽管与尊主和我提,杯酒交心,将来都是兄弟!”
沈湘说罢,从容喝干亮杯底。之后微笑迎下一个,亲切道:“君大人,这个我知道。豪族长,久仰久仰,早就听闻您离天魔只差一步,您是魔界元老级的人物了,我还有许多东西,以后要向您讨教学习,来来来,这杯酒是我敬你……”
她虽亲切,但端酒也好,笑容也罢,全都无懈可击,完美的像一个天生的上位者,仿佛她是这魔宫里理所当然的主人。
……
如此几个时辰,沈湘无半点醉意,头脑清醒,言语如常。连同几个魔界的老狐狸都敬佩不已,当面称赞:“夫人,不容小觑。”
“客气,都是诸位抬举。”沈湘端起酒,又示意君丝竹给苍黎也倒上,举起来说道,“我与尊主初来乍到,今日与大家相互认识,今后我们魔界共荣辱,齐进退,同迎属于我们魔界的新气运!”
她一口干尽,众魔也乐意给面子。
总之,表面上和和气气。
苍黎饮完杯中酒,轻声道:“你很会应付这些。”
“自然是比你熟练。”沈湘颔首笑着,低声回道,“你不觉得,魔界的这些人,比凡界的更单纯些吗?”
“何以见得?”
“弯弯绕绕没那么多,就是有心眼多的,看一眼我也知道他那心眼盘了几圈,开了几窍。”沈湘说,“常言道,能让你看懂的敌人,往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藏得深的……反正今日到场的这些,都还好,没有心眼在我之上的。”
苍黎:“呵。”
沈湘:“诶,你说我怎么能如此聪慧?我以前难道是军中谋士?”
苍黎耷拉着嘴角,眼神迷惘中有一丝钦羡。
沈湘说道:“当然,你也不笨。你只是被人养在杀手楼中,没接触这些罢了。”
晚上,是二人的大婚之典。
沈湘又是主导全场,让不发一言的苍黎活脱脱像个被娶进门的新娘,而她才是那个新郎。
等到夜半回寝宫,苍黎想睡觉,沈湘却道:“睡觉?”
苍黎:“难道你想做点别的?”
沈湘:“当然!”
她展开礼册:“这是我让容应清点的贺礼,其余的暂且不看,我们时间来不及,但上品的那些灵器法器丹药符箓不能不看,总要做到心中有数。其次,今日的那些人,他们态度如何,会忠会反,我们也要做个归类清点。”
苍黎重新坐起了身,恹恹看着她。
沈湘又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明日初十,我们去仙界要带哪些人,哪些礼。那是在他人地盘,而非我们魔界,所以我们要做好应对的万全之策。万一出意外,如何处置?万一是陷阱,又如何处置?如果仙界对我们态度诚恳,我们要不要回请,都请哪些人,在哪里设宴,这些都需要提前考虑,务必周全。”
苍黎:“说完了?”
终于轮到沈湘哼了。
她手托着礼单,笑道:“当然,我没指望你会这些。所以你知道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
“我缺个能干的人。”她说。
苍黎的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