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
这位外界一直相传在北凉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徐凤年大笑一声,手向远处指了指道:“本世子麾下这些人带回北凉下个封口令没大问题,可咱们百步开外还有这小几百人马也看到了,怎个办呢?”
轩辕大磐嘴角抽搐抬头望去,在他们正前方百步外,近二百余人马聚集在一处相视无言。
靖安王府麾下六百轻骑统帅虽说是身经百战,可终究是未曾见过江湖上山巅高手搏命打斗,世子殿下徐凤年带人拼命跑时反而是乘着这个空缺带兵疾驰靠近冲击中心,欲在徐凤年逃跑的半途路上一波铁骑冲锋让这位北凉世子殿下在马蹄之下变成肉泥。
很是不幸,还未靠近徐凤年,黄龙与轩辕大磐的昆仑相撞,冲击波与白光便已经覆盖这整整六百骑。等余波散去,再回神,靖安王这自春秋攒下的六百精锐重骑,已经是死伤大半,多数是身上甲胄俱在,身外无伤,连人带马倒在原地,七窍流血活生生被震死在甲胄之中。
活下来了靠外的二百余骑也是五脏六腑皆伤,再没了去冲阵的能力与胆子,撤去了后方与韩生宣几人并立。
春秋便身经百战,天象都杀了不止一指之数的人猫韩生宣身披符将红甲,伤势倒不是多大,指间红丝在不断律动,神情灰暗,一言不发。
与轩辕大磐硬撼的赵黄巢便无这般好的手段,老真人如今半瘫倒在地上,眼都有些睁不开。身上黄色道袍不知是什么制成,没有与轩辕大磐的紫袍一般化为灰飞。之前便被曹长卿一记先手逼出了内伤,又被黄龙反震的余波伤及肺腑,如今内伤外伤齐聚再也压不住,同时爆发,面色蜡黄隐隐有油尽灯枯的架势。
四尊炼制的符将红甲人内部傀儡为了保护赵楷,在冲击来临之时结成人墙,没有符将红甲的配套保护,身上符文在冲击中尽数毁坏,再不能作为单个傀儡使用。
韩生宣望着周围伤势惨重哀嚎声不断的人马,再死死盯向远处力竭瘫坐在地上的轩辕大磐,突兀惨然一笑,叹声而道:“徒儿撤吧,我们走。此次回去皇城路怕是有点远。”
这位自春秋开始便为离阳效死,掌管离阳最大谍报机构赵勾,一句话便能将江湖大半高手头颅拿下,传首江湖九千里,让江湖人闻名便胆颤心惊,令小儿止啼的大魔头,在这一口气叹出后,似是一口叹出了身体内所有的精气神,老态尽显。
赵楷盘膝而坐于烂泥滩涂地之中,愣愣的抬头望向了这位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二师父,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师父老了。两鬓斑白,本来一看也就四十余岁的面相,如今竟是多了几点老人斑,皱纹横生。
这位入了太安城便一直感觉世界之大,再未有不开心之事的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难过。他没有听从韩生宣的话起身,愣愣盯着韩生宣,在他的身侧,躺着四尊干尸般黑糊的尸体。手指抚摸过去,感受着这几尊干尸身上断断续续的符文,少年心有不甘,苦涩开口道:“师父,论战力,咱们这里还是占优势的,师父拖住曹长卿,王明寅继续去杀徐凤年,轩辕大磐估计也没一战之力了,吴家剑冠继续拖住李淳罡,龙虎山齐前辈与女观音同出手那徐凤年身边三个二品境界的小宗师抵不住。赢面,我们有七成。”
老态尽显,在这一刻如霭霭老者的韩生宣没有说话,望向自己这辈子唯一收过的徒弟,又是一声轻叹,眼底有些失望,不过这失望也不是很多,自己这位徒弟,聪慧机智,江湖阅历却是太少了。
吴六鼎素王剑归鞘,由着身后剑侍女子收于背上。双手抱拳,对着韩生宣一礼,缓缓开口道:“韩貂寺,再打下去,李老前辈可没闲心思照顾我们这些江湖剑道后辈了,再出手李前辈可就要真出杀手了,晚辈自认挡不住老前辈的一剑开天门,今日答应靖安王尽力刺杀徐凤年,晚辈尽力,既然靖安王麾下人马已经失败,晚辈今日当撤了。”
言罢,也不管韩生宣这位春秋人猫什么脸色,吴六鼎笑嘻嘻的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女子剑侍,嘿嘿道:“翠花,咱们走喽。今儿可给小爷累死了,没能偷学到李老前辈的剑气滚龙壁和两袖青蛇,咱们下次再找机会。”
“好。”
这位名叫翠花的女子剑侍与剑主吴六鼎说话,大概就是这么个腔调,惜字如金。
“翠花,想啥呢,心不在焉的。”
“在想那人会不会喜欢吃酸菜。”
吴六鼎纳闷问道:“谁?李淳罡李老前辈?”
剑侍翠花没有说话。
“他娘的不会是那世子殿下吧?”
她还是不作声。
吴六鼎走在前继续说,剑侍翠花走在后面,两人在吴六鼎的絮絮叨叨之中越走越远。
赵楷双拳紧握,不望这远去如调情般的两人,转而看向身旁四具破损的符将傀儡,嘶哑着口音继续说道:“五五开,不过钦天监算过,徒儿此次出城大吉,五五开,胜算九成。”
韩生宣继续不言,眼底深藏着的失望之色,更浓,他也未出言点醒自己这位弟子,有些事情,总要经历了才能深刻知晓。
龙虎山那位外姓天师黄紫道袍轻挥,对着韩生宣深弯腰一礼,未有多尊重,开口道:“貂寺,此次贫道前来只为赵真人在龙虎山的香火情,既然赵真人重伤不醒,貂寺围杀北凉世子的大局,龙虎山牵头不得,还请见谅。贫道此时回山,立誓五年不出天师府,算对貂寺的赔罪。”
龙虎山这位外姓天师言罢,布鞋轻踏,不带一点泥土,脚尖轻点湖面,朝龙虎山方向步步远去。
赵楷失魂落魄,咬牙再开口道:“四成,还有机会。”
那烂陀山来的女观音玉臂轻挥,摇了摇头。
身侧红衣大和尚道了一句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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