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临烟不知道谢宿渊是什么时候来的,更是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师兄晚上好,可是觉得今夜星光灿烂,出来赏星星的?”洛临烟看到谢宿渊,只觉得心口一颤。这种感觉就像是说别人坏话,结果那人就在自己的耳朵后边一样恐怖。
“仙姬晚上好,今夜星光是很好,只是谢某无心观月赏星。”他斜坐在树枝上,一身玄衣与夜空几乎融合,也难怪洛临烟没有看到他。他此刻束着发,夜风一吹,他的发丝也随风舞动起来。而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他的灵剑。他没有低头看洛临烟,只是仰头看着夜空。
洛临烟只觉得,今夜空中的繁星似乎都盛在了他的眼底,宛如星河。
为着这一双眼,洛临烟愣住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谢宿渊下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泼下,将她的理智拉回。
他说:“其实今日谢某能看到这漫天繁星,也是多亏了仙姬。”
“为什么?”
“仙姬那日晕倒前,没有忘记嘱咐侍女,不让我好过,所以,这几日,谢某一直在砍柴。”
洛临烟:“......”
她觉得,她似乎不应该问的。
“只是仙姬也知道,清幽宗何其之大,需要谢某砍得柴,又何其之多?于是谢某不想砍了,跑到这周边偷懒,也恰好撞见仙姬‘夜会情郎’。”
洛临烟没有想到,谢宿渊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与记忆中的他,不是很像。
记忆中的谢宿渊自从来到清幽宗之后,便一直寡言少语。
想到这,洛临烟好像才发觉,自己似乎从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谢宿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夜的他,与记忆中不同,又不像是他。
“所以,那谢师兄是全部都听到了?”洛临烟看着谢宿渊,坦然一笑。
如果是个正常女孩子,被这么调侃,可能已经红透了脸。
但是洛临烟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说这些话,无非是试探她罢了。
“也可以这么说。”谢宿渊微微点头,看着她。
“那谢师兄感动吗?我在旁人面前这般夸赞你。”洛临烟觉得,谢宿渊的想法可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揣测,做魔尊的人,哪能是那般就被人看透心思的。
“仙姬说笑,谢某高攀不起。”
洛临烟看着谢宿渊,没有再开口。她好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谢宿渊真正的样子。
垂衣驭兽,麾下千万魔兵的魔尊,此刻真正的和眼前这个备受屈辱的玄衣少年融合到了一起。
记忆再度席卷而来。
她们是有婚约,儿戏一样的婚约。
谢宿渊出身在一个修仙世家,谢父与洛父曾是故交,玩笑间敲定了洛临烟和谢宿渊的婚事。
只是没想到,不过几年,谢家没落。谢父临死前告诉谢宿渊,去投靠洛家。
于是谢宿渊就带着信物,和一句戏言,来到了清幽宗。
彼时谢宿渊十三岁,压根不懂什么是婚约。
但是七岁的洛临烟听到自己的娘亲和父亲的谈话,得知了了这句戏言,信以为真。
十三岁的谢宿渊高挑瘦削,跪在问仙宗前,前来投奔。
即使是前来投奔,寄人篱下,但是他瘦小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没有半分祈求。
清幽宗宗主看到谢宿渊的第一眼,便暗叹,此子不凡。
七岁的洛临烟叽叽喳喳的在问仙宗中四处乱跑,缠着几位师兄带自己御剑飞行。
师兄们哪敢带着这个金疙瘩到处乱爬,叫苦不迭,随手一指:“你看,那里来了一个大哥哥,仙姬去跟他玩好不好......”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但是小孩子也不蠢。
她看到谢宿渊在跪自己的爹爹,连忙跑去抱住了自家爹爹的大腿:“爹爹,我想跟那个哥哥玩!”
她娘在一旁缓缓开口:“这便是你说的那位故人之子?还曾差点与临烟定下婚约的那位?”
他爹点点头,没有否认。接着看了洛临烟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临烟为什么想跟他玩?”
“因为师兄们不带我玩!”
“那临烟自己去跟那个哥哥说好不好。”
“好!”小孩子只想要一个玩伴,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她奔向问仙宗门前跪着的谢宿渊,大声喊:“哥哥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不是。”少年谢宿渊看了他一眼,目光悲伤。
他是来寄人篱下的。
刚刚遭到师兄们拒绝的洛临烟又遭拒绝,叠加的委屈让小姑娘一下放声大哭:“你骗人!我娘说你是我我夫君,我夫君自然是要陪我玩的!!”
宗门口,内门弟子来来往往,恰逢那日访客众多,洛临烟这么一嗓子,算是把谢宿渊这个上门未婚夫的身份定下来了。
洛临烟再度睁眼,清风明月,大树高高的枝头上,谢宿渊倚在那里。
这段往事在她记忆中尘封,她几乎快要忘记了。
洛临烟别过眼,心口有股说不出的怅然。
为什么呢?
迷惑的情绪在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替代,像是怕她回想起什么一般。
她的眼神放空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便是几分羞恼,梦境中的谢宿渊哪里是黑化变成魔尊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平日里不过是装的罢了!
洛临烟知足的叹了口气,“那么请问谢师兄今日偷懒没有砍柴,如今被我知晓,也不担心我明日再让你多砍些柴吗?”
谢宿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从树下跃下,与她面对面:“仙姬觉得,我真的怕吗?”
周遭的侍女此刻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急急忙忙的上前拦谢宿渊。
而谢宿渊,只是打了个响指,所有侍女应声倒下。
看着周遭倒下的侍女,洛临烟并不害怕,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谢师兄这是要杀我灭口的意思吗?几捆柴倒也不至于。”
“是啊。”谢宿渊摊手,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一般,将手中的剑鞘拔出,对准了洛临烟。
他的影子与大树的影子纠缠在一起,看上去,似乎在俯身轻吻自己的影子。
然而事实上,二人剑拔弩张。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在拔剑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而洛临烟,此刻似乎想起什么,开口:“谢宿渊,以后别吓我好吗?我会怕.....能不能....”与我好好相处。
还没说出,她就感觉,那股熟悉的疼痛开始灼烧她的脑海。手机\端一秒記住《.999xs.》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果然.......如此。
她想。
谢宿渊在听到那句话时,甚至真的有些恍惚。她眼神中的诚挚和期待,让他觉得,自己半刻前听到的话都是真心话。
他看着洛临烟身形一晃,直直的自己剑上撞。
他将手往边上放了放,洛临烟,应声落进了他的怀中。
那一瞬间,谢宿渊有一种错觉。
她觉得这个女人,可能不止阴谋诡计多,还求死。
鼻尖再次萦绕着那股淡淡的少女幽香,谢宿渊只觉得,耳根一热。
洛临烟又陷入了梦境。
然而这次的梦境和之前的不同,这此是真正切切发生过的。
不知道何时的冬日,清幽宗。
寒风呼啸,夹杂着片片雪花,视线所及之处都被覆盖成了白茫茫一片。
光是看,便知道外面的天气有多恶劣了。
但是屋内却温暖如春,只因设了回春阵。
回春阵,如其名。注入灵力便可使屋内温暖如春,这是宗主宠爱女儿洛临烟,特意为其布下的。
看着窗外的风雪,洛临烟像是生出兴致一般,起身了。
她翻身下榻,踩在灵兽皮做的地毯上,赤脚行走。
这是宗主特地为她寻来的一批上等灵兽皮,只为做成地毯,铺在她的屋中。
寻常修士千金难求的灵兽皮,就这般的被她踩在脚底。
她没有丝毫心疼。
她的脚腕上系了一条金色足链,更衬得她肤白如雪,铃铛清脆作响,很是悦耳。
一旁的侍女见她起身,连忙上前:“仙姬,披上衣裳吧。”
看着侍女手中的外衣,洛临烟皱了下眉头,眼中有抗拒之意。
侍女伺候洛临烟许久,自然知道她的性子。识趣的闭上嘴,将衣裳放了回去,转而奉上一盏药茶。
药茶是灵草制成的的,还升腾着热气。
洛临烟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入喉甘甜,连身上都暖了几分,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上,像是想起什么,又像是抱怨:“多久了,谢宿渊还没回来?”
少女嗓音绵软,但语气却是冷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侍女一愣。
但她还是恭敬回禀:“回仙姬,谢公子一月前去的焚天业海。”
一月了。
洛临烟眉心微皱,长睫如鸦羽,微微低垂,若有所思。
看她这般,侍女一时间也弄不清这小姑娘的心思。
洛临烟和谢宿渊有婚约,几乎是整个修仙界都知道的事情。
在侍女眼中,这个未婚夫谢宿渊对仙姬上心,天纵英才,二人更是青梅竹马,怎么看这桩婚事都是天作之合。
但洛临烟好像从没把谢宿渊放在眼中,只是变本加厉换着法子的折腾这个未婚夫。
一月前,这娇蛮的小姑娘故意在谢宿渊面前闹着要沧海绸,弄的谢公子不远千里、不顾生死的去焚天业海。
而谢宿渊,明知此事不可为,却还是去了。
众所周知,焚天业海盛产沧海绸,柔软绚烂,产出极少,千金难求。
后来焚天业海被众多妖兽占领,沧海绸更是成了稀世之物。
占据了焚天业海的妖兽生性嗜血残暴,修士纵然仗着修为高深也不敢轻易涉足。
何况近些年来,焚天业海频繁出现异象,近十年都没有修士去过那里了。
一想起焚天业海,侍女的唇色不禁都白上几分。
洛临烟让谢宿渊去焚天业海,哪里是让他去寻沧海绸,分明是让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