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细被阿姨叫去周余承书房前,才从梦中醒来。
听到阿姨的话，周细来不及换衣服，简单的洗漱后前往周余承的书房。
这个家里,周细从小最怕的就是书房。
八十几分的卷子、兴趣班老师的小报告、周思莓手里她的玩具等等一些在周余承眼中不好的事情，都是周细被叫去书房的原因。
每次从书房出来，周细都是哭着的。
上次去书房,还是因为乐乐的事情。
三年前。
周细放寒假回家，回家后大约三四天,因为担心乐乐,她就想回学校去。
从小的教育观念,让周细不会不说一句就走,所以她把有关于乐乐的事情，告诉了周余承和艾元。
对于去关爱孤儿这件事，两人都很赞成，直接就让司机送周细去孤儿院了。
矛盾是从孤儿院回来后产生的。
还记得当天,是近十几年来c市最大的一场雪。
落在周细头顶的雪,在周细进屋子的三分钟，融化在了帽子上。
那时，周细完全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她急匆匆的换了拖鞋，叫了两声爸妈。
阿姨对她说周妈妈出去玩还没回来，周爸爸在书房。
周细点了点头,直奔书房。
推开门,男人坐在红木椅上,正翻阅着不知从哪淘来的古籍。
周余承看着冻红双脸的周细，眉头一皱，心里虽心疼,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脸怎么冻成这样？不知道多穿点吗？”
周细手摸了摸脸，笑着说：“我没注意。”
周余承把书房空调遥控放到周细的方向，接着低头继续翻着书。
等到周细拿着空调调温度时，周余承沉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那个孩子怎么样？”
那个孩子指的是乐乐。
周细听见父亲关心乐乐，心里暖洋洋地说：“乐乐挺好的，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等再过几天就能够出院，出院后定时复查就可以了。”
周余承点头：“嗯。”
周细盯着周余承看了一会儿，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道：“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周余承头都没抬：“我一会儿把钱打你卡里，喜欢什么买就行。”
周细急忙说：“不是买东西。”
周余承这才抬起头，诧异问：“怎么？”
周细走上前，笑着说：“你看乐乐年纪这么小，出院后就要被送去孤儿院，孤儿院里孩子那么多，她不可能受到细致的照顾，我怕她的病，会一直不好。”
“你要把她带家里吗？”周余承问。
周细：“是有这个想法，但更多的是……”
周余承：“是什么？”
周细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领养她。”
周余承皱眉：“你再说一遍？”
周细没察觉父亲的不对劲，真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领养这个孩子，可以吗？”
周余承一秒拒绝：“不行。”
周细表情一僵：“为什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爸，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周细不想被拒绝得不明不白。
周余承见女儿不死心，给她分析着：“你今年才21岁，就要领养一个孩子，这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可是…乐乐真的很可怜。”
“每个人都有可怜的地方，只是你发现了它，那别人也很可怜，你都要领养吗？
“现在你想领养它，是因为他出车祸的时候是你救的他，是你的爱心，而不是你的母性。你还小，做不了母亲。
“还有，你拿什么领养？你吃的喝的玩的穿的，花的都是我的钱。等你什么时候赚钱了，再领养它。”
戳到周细自尊心，让周细夺门而出的，就是最后这段话。
年少无知，说的就是周细。
现在想想，周余承当时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不过，如果有机会回到三年前，二十五岁的周细还会选择对周余承说要领养乐乐的话。
这一次不是无知，而是对乐乐的爱。
只不过，二十五岁的周细在夺门而出的时候，应该不会摔门。
这几年在外，她吃了不少苦，但也赚到了许多钱，虽然这些钱全都花在了乐乐身上，可周细从未后悔过。
领养乐乐，不是周细的爱心泛滥，也不是死要面子。
其实周细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或许是跟着乐乐上救护车时的焦急，有或许是看着乐乐活过来的喜极而泣，又或许是看见乐乐清澈双眼而升起的…责任感。
结束回忆，周细看着走在她身前的阿姨，问：“李姨，您知道我爸叫我去书房做什么吗？”
李姨道了句不知道，但仔细想了想，又说：“可能是因为快递。”
“快递？”
李姨点了点头，说道：“一大早那个快递就送过来了，先生让我打开，我打开后，是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我还以为是钱，就让先生打开，结果里面是一沓照片。”
周细沉默。
李姨继续说道：“周先生在看到照片后，连报纸都不看了，转身就上了楼，也是那个时候他让我去叫的你。”
周细听见，知道问题出在了那沓照片上。
“你看清楚是什么照片了吗？”
李姨摇头，“没。”
她把纸袋子递给周余承后，就站远了些，只看见是照片，但没看清照片上是什么。
“我知道了，”周细柔声说，“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姨：“好的，小姐。”
周细走到书房门前，抬手轻轻叩了两下。
周余承的声音从门后响起，“进。”
打开门，周细望向椅子上的人，“爸，您找我？”
周余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十指交叉放在桌面，神色凌厉。
等到周细坐在对面椅子上，周余承才开口问：“什么时候走？”
周细：“今天下午。”
“有工作？”
周细摇头。
“没有工作急着离开做什么？不在家多呆几天？”
“已经订好机票了。”
周余承问：“不能退吗？”
周细对于周余承的话感到莫名，她直接挑明问道：“爸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些吗？”
周细问完，周余承沉默了一会儿，交叉的十指松开，“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周细很诧异父亲会士动问乐乐的情况，但也平静地回答：“很好。”
周余承嗯了一声，继续说：“还没找到要领养的？爸认识几个人，也都没有孩子，可以让他们去看看。”
“不用了，”周细拒绝了周余承，接着缓缓说：“我已经跟院长说好了，这次回去，就会领养乐乐。”
周细说完以为周余承会生气，但却没有料到，周余承怔了几秒，叹了口气说，“当初我说你赚了钱就可以领养她，现在你也赚了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周细加快跳动了两下，意外之喜来的如此突然。
回来之后，她心里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领养乐乐。
本想着下午走之前在说，倒是没想到，她爸士动提了出来。
可不等周细开心一秒，又听周余承问：“你的对象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
周细一愣。
她知道，叫她来书房的原因出现了。
周细立刻想起了李姨说的话，她没有回答周余承的问题，而是问道：“您今天早上收到的是什么照片？”
周余承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把照片扔在桌面上。
周细身子前倾，手拿起一张。
照片里是她和韩舒桐相拥，谈笑的画面。
“是她吗？”周余承问。
这个她指的就是韩舒桐。
照片里两人虽举止亲昵，但却没有任何亲吻或是其他的动作。
被问起，完全可以说这是姐妹照，或者是节目要求拍的照片。
但周细想也没想，直接承认了：“是。”
虽在看到照片后，心里就有了猜想，但听到周细的话，周余承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
“你说跟对象谈恋爱不稳定，不稳定的是你们的恋爱时间还是她的性别？”
周细：“时间。”
周余承指着照片：“所以，如果今天我没收到照片，再过些日子，你就要把她领到我面前是吗？”
“你说的对。”
“分手，”周余承哽着一口气，强硬说道：“你必须跟她分手。”
必须两个字，格外刺耳。
见周细不说话，周余承像是妥协了一样，说：“这样吧，领养孩子和跟她分手，你选一样。”
周细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含着不解：“你刚刚还说不干涉我领养乐乐。”
周余承：“我是没有干涉，我只是让你选择。”
“选择？如果我选择舒桐，你就真的会让我继续跟舒桐在一起吗？”
周细泪水在眼眶打转，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声音坚韧道：“你不会，因为你刚刚同意我领养乐乐，想必也是为了让我跟舒桐分手假意说的。”
周细说对了。
周余承确实就是向她说的那样想的。
周细微微抬起下巴，将眼角的泪水悄悄眨掉。
她不是哭，而是压制的情绪无处宣泄，最后眼泪只能替她述说。
几秒后，周细垂眸，平淡地说：“我不会跟舒桐分手。”
周余承被气到，“从古至今，男女佳成，哪里有女女相恋的？”
周细听到后笑了，周余承说的，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古板传统的周余承，根本就不会接受两个女生在一起的事情。
想来把照片快递过来的人，也知道周余承的性格。
这个人知道，只要把照片给了周余承，周余承就会反对周细和韩舒桐在一起。
而当亲人和爱人闹矛盾的时候，人下意识会选择听亲人的话。
但那个人还是低估了周细。
21岁的周细会反驳周余承，25岁的周细也会。
只听周细平声说道：“那是因为你读的书里没有写。”
周余承手拍桌子，大声道：“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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