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萧炅听完虢国夫人的来意后,手中的茶盏差点被晃掉。
“夫人,你说什么?”
“府尹大人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虢国夫人媚眼天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萧炅,满是哀怨,我见犹怜。
“怪事!”萧炅竟难得有片刻失神,心中不由奇道:“这女人怎得如此……”
“有朝气!”
萧炅之前也是见过虢国夫人的,那时虽也觉得漂亮,但对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美色是不缺的,也就没有太深的感觉。
可眼下的虢国夫人却给了萧炅豁然开朗般的惊艳。
最大的感觉便是朝气!
萧炅当然知道虢国夫人的年纪,类似的朝气他也在很多少女的身上见过,年幼的婢女他家中也不缺。
可当年少的朝气和那份年岁沉淀下来的妩媚融汇在一起的时候,萧炅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大人,大人……”虢国夫人感受到了萧炅的目光,类似的目光她见过很多。
但萧炅的身份她之前也有所了解,能被这样的实权大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虢国夫人有些小激动!
“哦……”萧炅回过神来,低头喝了口茶,顺势将刚才的尴尬揭过。
“夫人,你是说你被人打了?”
“对!”谈到正事,虢国夫人立即满脸怒容:“一帮子小混混,欺负奴家那日没带护卫出门,竟敢羞辱、殴打当朝国夫人,实在罪不可赦!”
“府尹大人,您可一定要为奴家做主啊!”虢国夫人又一次将自家的风采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
奈何萧炅毕竟是久经风浪的大佬,哪可能再次中招,放下手中茶盏,思索着虢国夫人刚才的话语。
“小混混?”萧炅问道:“何处的小混混?夫人可知行凶者现在何处?”
“当然!就在东市的一处院子里!”虢国夫人愤愤道:“当日受辱,奴家事后也曾多方打探,可却无半点消息。”
“天可怜见!今日竟再次路遇这帮畜生!”虢国夫人随口编着瞎话:“我便让车夫一路尾随,这才知道了他们的住处!”
“好在今日奴家乘的是一辆旧马车,才没让这帮畜生察觉!”
“奴家得了准信,立刻就转头来了府尹大人这里!”见萧炅依旧无动于衷,说着,虢国夫人竟起身冲萧炅拜了下来,同时哭道:“还望府尹大人能为奴家做主!”
萧炅皱起了眉头,通过虢国夫人有意遮掩的话语,他还是大致知道了对方口中的那帮“小畜生”具体指的是谁。
“徐番啊……”
刚拿到礼部文书的萧炅其实并不希望节外生枝,尽管前不久他摆了许辰一道,也非常希望能抓到许辰的把柄,从而迫使对方在琉球的土地上做出让步。
萧炅的背后也不止是萧家一家,南方海上贸易兴盛这么多年,要说北方的权贵完全没有察觉,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各家各族,在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市里有着不少的产业,不说其他,就是这么些年市场上突然多出的许多西域货物也肯定能让他们有所察觉。
甚至许多家族已经直接参与到了丝绸之路的贸易中,这些人对市面上的西域货物,警觉性是最高的。
南边的海上贸易,几十年来又不是地下作坊私下生产什么产品,根本不需要太深入的密探,只要有人往扬州、益州一看,海上贸易的兴起便不可能瞒住有心想要探查的人。
只能说各自的理念、势力范围、产业分布等等有着诸多差异,北边的大家族在七宗五姓南下扬州之前并没有统一的、有规模的针对性行动。
加上南方海贸集团在朝堂上有着不小的势力,又抱成一团,遇到试探、打击时,手段又过于高明,让北边的大家族根本摸不清他们的具体收益以及实力。
出于权衡,北面的大家族才一直没有大规模的行动,直到七宗五姓带头挑起那场蔓延了整个南方的大风波。
到了南方叛乱彻底平定之后,北面的家族无论事前是否知情,显然都已经注意到了海上贸易这块超级大的蛋糕!
然而,即便南方经历了战乱,但海商集团们在南方依旧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力,想要虎口拔牙,没有那么容易。
虽说已经有人在运作让七宗五姓牵头,联合北方势力一起向南方施压,迫使对方交出一定份额的事。
但终究还只在酝酿。
可是,却有着一些长安本地的大家族,突然在这样的僵局中发现了一块几乎没有被人开发的处女地!
那就是琉球!
具体原因很难说,或许从王策开始在长安四下活动,为设立琉球藩镇奔波时就已被人察觉,也或许是突然再度崛起的卢国公府让很多老牌勋贵产生了疑惑,继而开始了探查。
总之,在许辰被确定为琉球节度使后,随着圣旨一块到达琉球的还有许多大家族的探子。
而那个时候,早在平叛战争时期就已开始了建设的琉球根本瞒不过这些有心的探子。
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安,背后的家族也很快发现了琉球比扬州更好的海贸条件。
一座扬州城,和一座面积几乎相当于整个关中的岛,一边是严防死守的海商集团,一边只是一群黄毛小子。
没有直接动手抢,已经是看在徐番那时还拥有的巨大特权上了!
背后这些家族的意思汇聚到了萧炅这里,无论是萧家的利益,还是借机整合这伙老牌勋贵,萧炅对许辰的发难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目的,萧炅从未放弃,然而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平安渡过太子一事后的朝堂风波,而这场风波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可私下里,无论是政事堂的三位宰相,还是背后的各大家族,乃至起事失败的太子和震怒的皇帝,都已经做了许许多多的事。
花宅的人日夜不停地在抓人、杀人,街面上安静,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大张旗鼓的动手,即使抄家灭族,也是在花宅已经动过手后,才让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人走走过场。
皇帝也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而三位宰相自然早就是小动作不断。
什么拉拢、许诺,甚至联姻都弄出来了!
面对如此乱局,即便久经风浪的萧炅都有些摸不清头脑,看不清具体的风会往哪边吹。
这样的环境下,萧炅才会暂缓对许辰的动作,想着至少应该等到科举完毕之后。
毕竟谁都知道这场科举的结果会很大程度上填补这场风波所带来的权力空白。
所有还有资格角逐的人都在未雨绸缪,既然看不清局势,不知道能保下多少、会损失多少,至少也要先抢到足够的份额,才不致输个精光。
可是,虢国夫人却找上门来,开口就要让自己拿下许辰,这……
好像也可以啊!
思索了半天的萧炅,突然豁然开朗,然后便得出了和杨国忠一致的念头:“投石问路!”
而且这块石头还不是自己扔的,就算出事,也有眼前这个傻女人顶着,若是运转的好,不仅能借机稍稍看清眼下局势,没准还能把土地的事一并拿下。
一举双得!
想通了的萧炅立刻便有了主意,先示意虢国夫人起身:“夫人请起,本官这就让人去把嫌犯带来!”
“啊?”抬起头来的虢国夫人一脸的茫然,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几滴泪水也忘了擦掉。
刚才这短短的盏茶功夫,跪在地上的虢国夫人心中难免忐忑,甚至已不对萧炅抱有希望。
毕竟对方好歹是当朝宰相,虽然自己有意遮掩,但虢国夫人在萧炅的迟疑中觉得对方应该已将发现了端倪,如此便更不认为人家为自己出头了。
虽然怨恨,可虢国夫人却拿对方毫无办法,自己头上这么个封号在人家眼里根本就是个玩笑,要是真想,人家都能轻易为自家老婆请上一个。
万万没想到,萧炅竟然会答应帮他出头!
喜悦来得太快,虢国夫人一时间有些错愕。
萧炅才懒得搭理她复杂的心理活动,既然机会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错过。
“来人,让捕头过来一趟!”
捕头只是衙门胥吏,比普通的县丞、主簿还要低,萧炅身为京兆府尹兼御史中丞,以重臣之身坐镇长安,和小小的捕头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萧炅并不知道自己衙门的捕头已在前不久换了人。
走进来的捕头算是许辰的一个熟人。
原为嘉兴县捕头的海峰已于年前接替自己的上司成了京兆府衙门的新捕头。
而原来的那个捕头,已经成了年前学子斗殴一案的牺牲品,此刻,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大人!”海峰冲着萧炅抱拳躬身。
萧炅只打量了海峰一眼,觉得此人身上的气质颇为不俗,但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么个小人物他也不会记在心里。
只是,让萧炅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么个小人物,很快就让他记住了,而且刻骨铭心!
“这位是圣上御封的虢国夫人,日前夫人在长安的街面上遭到一伙凶徒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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