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傍晚,天边的火烧云还没有完全褪去。
雷老五这几天来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本来以为挺容易的事,不就绑个孤女吗?派自己的心腹手下去一趟,都显得有些多余。谁承想第二天早上去一看,三个人全倒下了,自己那个心腹受伤最重,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最让雷老五法接受的是,把他们干成这样的居然是他一直没有在乎过的几个小乞丐。这件事已经让他的三位大哥知道了,这几天来每次看见他都会跑上来“好心”地问一句,“老五,又去找小乞丐了?”
那副欠抽的表情让他这几天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嘴角的火泡不停地往外冒。他发誓,要是让他找到了那几个小乞丐,绝对不会让他们痛快的死去。
这一天,雷老五连晚饭都没吃,又在街上晃着。
突然,他身后的一个混混大喊道:“雷老大!”
雷老五一惊,转身便是一个巴掌下去,“作死啊!”
“老…老大…那个小乞丐…就是那个小乞丐”那个混混揉着通红的脸,右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前面。
“在哪?”雷老五突然反应过来,一转身看着前面的人流。
“就是那个,穿灰衣的那个!”小混混说道。
前面的小乞丐似乎发现了雷老五,转身便跑。
“追!”雷老五立马带上人追了过去……
小乞丐右拐右拐地跑了好几条街,出得崇仁坊门,往东北方向跑去。雷老五带着几个人紧紧地追着。
待跑到小竹林边,小乞丐往竹林里一钻便没了踪影。
“好啊!原来是躲在这里了,难怪老子这几天都没找到!”
“来啊,给我搜!”几个混混便冲进来竹林。
“啊,啊,啊”几声惨叫传来,雷老五身边两个带刀的汉子匆忙拔出钢刀护卫在其周围。
雷老五此时也明白过来,自己是着了道了。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立刻警觉起来,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双目圆瞪,注视着前方的竹林。
只见十几个少年,手里拿着竹制的矛、盾,排着一个奇怪的队形走了出来。
“小乞丐!你们把他们怎么了?”雷老五大声喝道。
“想知道?自己进去看啊!”一个平稳的声音传来,雷老五看到,是排在第二排右边的一个少年。
雷老五想了想,确认自己没有见过此人。
“我会去看的!收拾了你们之后我会去看的!”雷老五也冷静了下来。
队伍缓缓地逼近,许辰用眼角的斜光看见,后方的几个新加入的少年双手紧紧地握着竹矛,额头上还在流着汗。
雷老五三人,见队伍缓缓靠近竟后退了几步。此时,雷老五突然想起,那个醒来的喽啰曾说过这些乞丐那天排着一个奇怪的阵型才把他们干倒的。原来他只是想着这都是那喽啰推诿的言辞,可是看见眼前平静地少年,稳健的步伐,他开始相信了。
多年在生死线上徘徊训练来的警觉,让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下。
许辰见状,暗道不好。
“怎么?你怕了?”许辰平静道,竟举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要是怕了,跪下给爷爷们磕几个响头,爷爷们就让你滚!”许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陆浩和众位少年随即也大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冲淡了少年们心头的几丝恐惧。
雷老五双眼怒视着众人,脸憋得通红。
“雷孙子!跪下!”许辰大喝道。
“啊!老子宰了你们!”雷老五带头冲了上来。
“列阵!迎敌!”
雷老五的钢刀已经高高举起,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两包沙土。雷老五用左手挡了一下,少许沙子依然顽强的钻入他的眼睛,眼睛眨了几下。
石磊见机,手中的长竹立刻捅了上去,咔嚓一声,毛竹前端一部分应声而掉。这雷老五不愧是“四大金刚”,手上的力气竟如此之大。
用力过度的雷老五,踉跄一下,正要直起腰,两个竹矛恰到好处的递了过来。右手回刀挡住了一根,左边的那根毅然的刺进来雷老五腹部,伤口不深,雷老五回刀的同时腰间用力,身形往右挪了一点。
许辰右手持盾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挪过来的身子一撞,雷老五眼见便要倒下,持刀的右手柱了一下地。此时,头顶忽然一片黑影袭来,雷老五偏了一下头,一根长竹重重的砸在肩上,长竹上的枝杈深深地刺进肩颈里面,长竹的一头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
陆浩一刺未果后,第二次又接踵而至。雷老五被石磊的长竹死死地摁住,这一下,陆浩刺得很深。
这个时候,雷老五的两个带刀手下也早已和许辰身后的少年交起手来,少年四人一组将他们围了起来。
许辰趁机扔掉了左手的竹盾,拔出藏在身后的一把钢刀,这把刀是那天在湖边茅屋得来的。右手虚晃一枪,像雷老五刺去。
“啊!”雷老五大叫一声拔出地上的刀,往上一撩,陆浩的竹矛乃至石磊的长竹都断了。
显然这个江湖汉子也意识到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许辰虚晃的一枪刺来,雷老五全力劈去,竹矛断开。
噗嗤一声,钢刀划破肌肉的声响传来。雷老五便感觉自己的肚子一热,随即五脏六腑开始剧痛起来。
许辰一刀刺入后,右手扔掉断竹,两只手握紧刀柄,往前用力的同时,开始转动起刀来。
雷老五右手的刀奋力的便向许辰劈来,咔嚓一声一面竹盾裂开,陆浩倒退两步。
石磊操起手中还剩一半的长竹刺进了雷老五的胸膛。
雷老五眼神开始迷离,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许辰迅速抽出刀,鲜血溅了一身。掰下雷老五手中的钢刀,递给石磊,向两个战圈走去。
此时,雷老五的两个跟班,见老大已死,顿生去意。
一不留神便被王铁牛、周康用老方法来了一下。
许辰和石磊手持钢刀加入战圈,顿时少年们士气大振。尤其是许辰,一身鲜血,好似魔神般,击溃了他们残存的斗志。
很快,两个跟班便被长竹挂住衣服,几根竹矛便刺了上去……
战斗打得很激烈,可是结束的也很快。
许辰让剩下还没见过血的少年们,一人一下给还没短期的跟班再来了几下。
几个少年,仿佛意犹未尽,又或者是因为压力太大了,手持竹矛不停地刺着,鲜血溅了一脸。许辰见后,也未阻止,随他们去了。
众人瘫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大气,一时间小竹林外便什么声响也没了,只剩下了呼呼地喘气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待众人休息够后,许辰叫起众人,用沙土将地上的血迹掩埋,再用前两天准备好的小车,麻袋装了几人的尸首,用小车推着往东湖方向走去。
皮猴儿竟然还在几人身上搜到几块碎银,算是额外的收获了。
众人去到东湖边,往麻袋里装了几块大石,便用力抛了出去,惊起几只宿夜的水鸟。
回到皇城寺后院,吃过点食物,将几个不小心受伤的少年包扎好后,众人便沉沉的睡去,许辰一人坐在篝火边,守着夜,想着明天的事,渐渐地也疲惫的睡去了……
天还没亮,雄鸡叫了三声。
许辰立刻爬起来,叫醒众人。胡乱吃过早饭后,许辰一个一个的注视着少年们,随着他的视线移来,众少年挺起了胸膛。
一场战斗结束后,这几位原本还显稚嫩的少年,脸上竟浮现出坚毅的神情。
“出发!”许辰没有多言。
……
趁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夜色,许辰带着众人摸到了妓院旁的小巷内,前两天他自己已经来探过地形。
静静地等着,斜对角便是妓院的大门,几个宿夜不归的嫖客顶着乌黑的眼,哈欠连连的走出来。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腰里挂着个布包,后面跟这个随从从大门内走出。
“就是他!”王铁牛小声道。
众人将步子往后挪了挪,尽量将身体藏在角落的阴影里。
冯老二,带着随从缓缓地走了过来。“昨晚那两娘们劲真大!好险都干不过来,看来真是老了……”冯老二还在回想着昨天床上那两风骚的妓女……
两人渐渐地走进了巷子深处,突然,五六个少年出现在面前,手里抓着几根毛竹。冯老二停下了脚步,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别的坊的人?不像啊!”冯老二回头一看,也是五六个少年缓缓靠近。
“你们是……”
“杀!”一声短促有力的声音响起。
前后两队少年,迅速冲了上来。又是两把沙土开道,宿醉的冯老二显然还没完全醒过来,反应慢了半拍。长竹刮了过来,手中的钢刀刚解开一半,几根竹矛便刺进了他的胸腹……
一刻钟后,几位少年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两个装了物事的麻袋,上面胡乱盖着几根毛竹,毛竹上沾满了泥土,缓缓地驶出了坊门。
辰时一刻,崇仁坊的私塾,讲课的先生手里抓着教鞭和书本走进了私塾的大门。
一群少年,身着整齐的白衫摆着端正的步子,一个个的进入私塾。
街边远处,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的壮汉,身着白衫,雪白雪白,比那群少年的人都要白,留着满嘴的络腮胡子,脸带兴奋的向私塾走来,后面还跟着个书童打扮的跟班。
钱老四今天的心情不错,身为江湖汉的他一直没忘记爹妈的教导,就希望成为一个读书人。平生最佩服的便是那些读书人了,不管他到什么地方总喜欢拿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着谁也听不懂的文章。
昨天,私塾里的先生居然在上课的时候点了他的名字,问了他一个问题,虽然他没有答上来,但是这种被读书人认同的感觉依然让他浑身热血沸腾,那种感觉比在青楼里操了几个红牌还要爽。
昨晚,他苦思冥想,又跑去问了路边摆摊的几个老书生,终于知道了先生昨天问题的答案,今天正准备在课堂上好好表现一下。
“这位兄台有礼了,在下许辰,敢问兄台大名?”一位少年人拦住了钱老四。
钱老四见对面的少年端正的行了一礼,虽然身着布衫,却依然掩饰不了身上那股书卷气。
“在下钱…钱...老四”钱老四慌慌张张地对着许辰行了一个似模似样的礼。
对于钱老四来讲,这可是头一次有读书人对着他见礼,激动之余,话也说得不流利了。其实,钱老四的爹妈早在他幼年的时候便去世了,小时候没读过书的二老也没给他取过大名,这些年来大家都是叫他“钱老四”,他也渐渐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名字。
平时不觉得,可是现在眼前一个他最敬重的读书人正儿八经的问他的姓名,他便有些难以启齿了。
“原来是钱兄,”这位少年当然便是许辰了,许辰在巷子里看见慢慢走近钱老四,那身白的耀眼的白衫,让他毅然的改变了计划。
从这身比私塾内的少年还要白的衣服上,可以看出这个钱老四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加上壮硕的身子,想要出其不意的拿下他,很难!
而旁边便是私塾,人流涌动,一旦短时间不能拿下,让他跑了,今晚的总攻将会异常的艰难。
所以,许辰便不顾众人反对,迎了出来,反正这位钱老四也不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
“钱兄也是去私塾的吗?”
“对、对,我也去私塾上课,许兄也是吗?”钱老四依旧有些激动。
“正是,先生有命,在下不得不从啊。”许辰试探的说道。
钱老四不疑有他,主要是许辰读了十几年的书,身上的书卷气别说是这江湖汉子,就是那些正经读书人也不会怀疑。
“真的吗?先生让你来找我?是要问我的功课吗?”钱老四想着先生难道是让这位许兄弟来检查我的功课。
“没错,先生让我来找钱兄问问,你准备的如何?待会儿在堂上也好不失了场子。”许辰接过话题。
“钱兄,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我去那边的巷子好好聊聊如何?”
钱老四看着那幽深的巷子,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迟疑了一下,可是转头再看许辰那张真诚的脸,心想这个读书人总不能是别的帮派派来的,他们还没这本事。便点了点头。
许辰带着钱老四往巷子走来,书童打扮的跟班紧随其后。
“恕在下冒昧,我看钱兄不像是个读书人。”许辰有些迟疑的说道。
“唉…这都让许兄看出来了,在下的确不是个读书人,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可是老钱我最敬重的便是你们读书人。这不每天都往私塾跑,就是希望能多读点书。”
“钱兄不必介怀,有志不在年高嘛,姜尚八十岁才得遇文王,许兄还有大把的光阴啊。”许辰安慰道。
“许兄弟说的很对啊!我就觉得我现在还能学嘛,偏生雷老五那几个混球天天在那笑话我。”
“钱兄,不如以后你我多多交流一些读书心得如何?”许辰背着的双手做了一个钱老四没看到的手势。
“好啊!老钱我求之不得呢!”
“好的,那今天我便教钱兄第一句话,叫做‘笑里藏刀’……”许辰抽出了一直藏在衣衫内的钢刀,随手便刺进了身旁钱老四的胸膛,脸上依然挂着真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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