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眠芷轻呵一声,
“首先,作为一个‘卑微’的女人,吵赢您这位‘伟大’的大帅,我确实很高兴,”
严子霖脸一僵,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粗鲁了,
但是被司眠芷这么阴阳怪气,让他又梗着脖子不愿意认错,
“第二,让我低头也可以啊,
你跪下我不就低头了吗?”
司眠芷眼里露出一些狡黠,严子霖抿着嘴,想要和她再吵上一架,
但是又因为自己刚才说的“女人”一词让他觉得很理亏,
所以只是站起身,连戏也没有听完就气呼呼地跺着军靴离开了梨园,
而司眠芷这个女人动听悦耳的笑声等他走到街上了都还能听见,
这让严子霖耳朵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见到司眠芷就想上去吵上一架,
严子霖默默回味自己刚才和司眠芷的吵架,
似乎自己不应该说什么一个“女人”,
司眠芷就是司眠芷,和性别无关,
她的强大是脑子聪明,而聪明和性别也无关,
严子霖忽然想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总是觉得女性就应该是美丽的花瓶,
头发长,见识短,
可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啊。
司眠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按照世俗来讲,司眠芷就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女人,
伶人罢了,一个登台唱戏取悦他人的戏子,
可是司眠芷却让人们都很尊敬她,
严子霖在沉思,在整理,
那些自己习以为常的,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的偏见。
一旁的副官低声提醒他,
“大帅,老夫人让您今天晚上回去吃饭。”
严子霖一听“老夫人”这三个字,内心就涌上一股烦躁,
“告诉她我不去,
还有,让她不要在下面搞小把戏了,很无聊!”
副官面露难色,
“可是老夫人说,您要是不来,她就抱着您父亲的骨灰一起吃饭。”
严子霖脸色冷凝,他轻轻咬住了自己的牙齿,
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太清楚他的弱点了,
总是拿着父亲来压他。
“……告诉她,我会去,
但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控制住了,
我只是不愿意父亲的骨灰遭到玷污罢了。”
副官领命,就去和老太太禀告了。
严子霖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沉甸甸的,
母亲死得早,甚至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可不相信母亲是自杀的。
而父亲续弦,娶了这个苏氏后,也变得很少跟他交流了,
小小的严子霖不知道,那是继母在父亲背后说坏话了,
他甚至还想着不要破坏自己父亲的新感情,
毕竟父亲需要一个能照顾他的人。
可是继母和他想象中的样子不一样,
明明在父亲面前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
可是单独面对严子霖的时候,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一脸不耐烦地对待他,
可是父亲完全不相信他的话,明明伤口都展示给他看了,
却被继母轻飘飘的一句“孩子玩闹自己碰的,倒是怨起我来了。”打消了探究的念头,
严子霖忽然就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要是爸爸不再爱我了,我也可以不爱爸爸了。
可是要是妈妈不能再爱我的话,
我也就不会再爱我自己了。
因为世界上没有人再真正爱我了啊。
严子霖收起来自己的软弱,
努力地成长,努力地拼搏,
他去了离家很远的军事学校,后来又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被一个督军看中,在他手下做事,
得到重用后,又努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招兵买马,一路靠着自己爬到了现在的职位。
可是等他得空回了家,却被告知,父亲已经死了,
严子霖向来稳重,可是那天却像一个疯子,狠狠地掐着苏氏的脖子,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女人虚伪地落着泪,说什么害怕担心影响他的事业,
严子霖罕见的爆了粗口。
他跪在自己父亲的画像前,痛苦而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真的再也没有家人了。
继母连骨灰都不给他,又用各种道德约束他,
严子霖本身就已经很疲惫了,也不愿意再和继母争了。
他自己的内心,藏着一个听起来就有损大帅威严的小秘密,
那就是,他想要一个家。
哪怕这个家里是苏氏这种人坐阵,哪怕这个家里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
他都愿意养着这些人。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说,自己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严子霖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再想了,
今天晚上,还要和自己那虚假的家人聚在一起。
……
严子霖穿着军装进入严府,大厅的仆人纷纷向他问好,
他面无表情,走到客厅,
苏氏微笑着招呼他坐到沙发上,严子霖没有搭理她,而是冷冷地说到,
“苏氏,你又想干什么?”
老人显得很受伤,
“子霖,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教养都喂狗了吗?”
严子霖冷眼看着苏氏,没有搭话,
苏氏见他不理自己,也不尴尬,继续说道,
“是你表妹从国外回来了,
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苏婉柔。
我让她来家里聚一聚,你们兄妹俩也很久没见了。
一家人还是要常常聚一聚啊。”
严子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表妹,
他也不记得什么苏婉柔,
但是被苏氏那一句“一家人”不知道戳中了哪一根弦儿,
加上又担心苏氏对自己父亲的骨灰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他忍着不耐烦坐在了沙发上,
“苏氏,我很忙,
吃完饭就走,我不会多待。”
苏氏一听他要留下,倒是露出来和蔼的微笑,
“子霖,母亲不耽误你时间。
就是一家人吃个饭而已,
自打你来了京城,咱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
母亲害怕你忙碌地都不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