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最近京城出大事了。”承宣走到宇文长陌身边,小声说道。
“说吧。”宇文长陌淡淡的语气,有些漠然的样子,似乎看惯了王权利益,血雨腥风,一言一行,与他平日示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深深城府,血雨腥风,都道皇城人心假,不知宫外野心多。
“前几日太子亲自驾车,送左相千金回府了。”
“宇文恭那样视色如命的性子,有什么稀奇的。”宇文长陌逗弄着笼子里的鸟,“你该不会是看我被关在府里久了,闲的来拿这种无聊的事耍我吧。”
“爷,你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太子是用红鬃拉车。送的,送的……”承宣说着有些犹豫,被宇文长陌一瞪,压低了嗓音说道:“送的,是宋大小姐!”
“荒谬!”宇文长陌猛地拍了一下鸟笼子,惊得那只鸟连连鸣叫,在狭小的笼子里“扑扑”的上下扇动翅膀。宇文长陌一顶神,不动声色的转身背对承宣与鸟笼,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红鬃是御马,拉车,亏的他还是当朝太子,竟如此辱没皇家天威!”宇文长陌厉声斥道。
承宣有些惊讶,他只见过自家主子装出的花天酒地,却从未见他谈正事因一个女人如此失态。“爷,你这是心疼红鬃这匹宝马,还是,对宋倾城动了心啊!”承宣被宇文长陌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愣愣的问。
宇文长陌的目光暗下来,褪去了脸上的放荡,取而代之的是王室贵族的狠辣和算计。“宋倾城!”宇文长陌转身,伸手抓住晃动的鸟笼子,他没有回答承宣的问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承宣说道:“她倒是很懂得怎么利用自己那张脸,只是,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承宣不明白,刚待开口,却看到齐王妃从不远处走来。宇文长陌顺势拿起鸟食喂鸟,脸上又是往日的不羁与自在。
“长陌。”齐王妃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曾动,有些无奈的劝道:“你爹关你禁闭是让你反省,让你静心,可不是让你日日逗鸟听戏的不学无术,你爹看见了铁定又要骂你。”
“我本来就是不学无术了,还天天看这些烂文破字干什么。”宇文长陌慵懒的说道,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我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爹又不是不知道。”
“唉,你呀。”齐王妃拿团扇拍了一下宇文长陌的脑袋,看着儿子这些天消瘦不少,心疼地说:“你爹也真是的,一点小错下那么死的手,活该他忙几天。”
“爹最近很忙吗?”宇文长陌不着痕迹的问道。
齐王妃自是不会知道宇文长陌的心思,无所谓的说:“是太子啊,闹得满城风雨。昨日三皇子告发太子的内侍私相授受,扯出了太子不少过错,严重的还有结党营私的罪名。加上前几日宋小姐的事情,左相一怒之下也上书控诉,恐怕太子这一次是要出大事了。”
“倾城?”宇文长陌眼底的关心不自觉的流露出,真切的自己也一心惊。
“长陌……”齐王妃看到宇文长陌眼底的担忧,忍不住劝道:“你还是与她断了来往吧。你爹本就是不喜你和这些权倾朝堂的谋臣来往的,何况她和太子的关系非同寻常,你爹也是绝对不会准许的。”
宇文长陌没有说话。他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想到却是另一件事情——宋倾城为什么会和太子忽然闹出这种事情,三皇子又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在太子道德败坏失去老皇帝宠信之时落井下石,左相宋瑞一向与太子交好,又为何会为了宋倾城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弹劾太子呢?
而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宋瑞宋倾城和宇文坻已经站到了一条线上!
宇文长陌微皱眉头,默默叹道:“宋倾城,你这好似把自己送到了豺狼的嘴边啊!”
齐王妃见儿子不说话,还以为又触到了他的伤心事,也不再多言,母子二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宇文长陌端起杯子,慢饮了一口杯里的茶,茶凉了,有些涩涩的,也不知是茶涩还是心涩。
宇文长陌始终不明白,为何当年自己的爹爹打下这天下,却给了自己只知纸上谈兵的弟弟。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辅佐老皇帝治理政事,为宇文王朝付出了一生精力,图什么,为什么?这天下本来就是他的,为何要拱手让人?
宇文长陌记得很清楚,自己七岁时随齐王爷进宫那次,看着高高在上的龙椅,心里很羡慕,孩子心性的他对父亲说:“爹爹,有一日我也要坐到那里。”结果却是被齐王爷揪回了齐王府,吊在校场的树上狠狠地挨了一顿鞭子。虽然年纪小,但那一日足以宇文长陌记一辈子,那时齐王爷的话,时隔多年,依旧如雷贯耳:“这天下谁都能觊觎这个皇位,唯独你不可以!”宇文长陌记得,那时他哭喊的嗓子都沙哑了,齐王爷还是不肯饶他,他也记得那一天齐王妃是如何以死相逼,齐王府的老管家是如何替他拦了爹爹的剑……
从那日起,一根欲望的根就深深的埋下了,十多年了,早已根深蒂固,生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或许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浪荡弟子,这样一个老皇帝眼前的红人,这样尊贵这样亲近的身份,竟有如此野心。他觊觎的,是亲叔叔的皇位!
“长陌……”
“就算我娶了她又怎样,难不成爹爹还以为我是要学各位皇子,靠结亲来拉帮结派争皇位吗?”宇文长陌放下杯子,冷冷道。
齐王妃心里一惊,呵斥道:“胡闹!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齐王妃听的起了一层冷汗,齐王爷有多忌惮宇文长陌争位,齐王妃心知肚明。“你爹一生忠良,皇上又是你亲叔叔,如今你说这话,不是至你爹,至齐王府与不仁不义嘛!”
宇文长陌早早便猜到齐王妃定会大发雷霆,但真正看到,心里还是阵阵心酸。“娘,孩儿一时心急。”宇文长陌撩袍而跪,垂首认错。“况且,我哪里敢……”
宇文长陌心里泛起一股苦水,一句不敢是掩饰又是吐实。
齐王妃无言,叹气离开。
凉亭下,宇文长陌依旧静静的跪着,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在掌心留下几道血痕。鸟笼里的鸟在狭小的空间里挪动着身体,不时发出几声啾啾。
地上冰凉刺骨,亦如宇文长陌心中的刺,刺得他生生的疼。
凉亭外,齐王妃默默地看着,为丈夫不平,为儿子不忍。
院墙边的竹林中,齐王爷愧疚的看着儿子,他心中,是不可说的苦涩与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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