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好多的血。
若沉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但这样结结实实地被君上抱着还是第一次。
“孤不是叫你保护雁儿吗？”
听到君上的声音，若沉努力牵起笑容，理所应当道：“可君上有危险啊，可惜若沉再也不能保护您了……”
是君上给了他家，给了他一切，为君上失去性命是荣耀。
若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偃良征喊了几声若沉，直到再无回应，这才将人轻轻放平。
确认偃雁安好，偃良征一步一步，一刀一人，他早已杀红了眼睛，完全无法控制内心嗜血的本性。
偃良征离计优越来越近，计优则微笑着一动不动，果真如其之前所说，静等着他来杀。
好，成全你。
当漫天的箭雨落下时，身边的将士开始一个个倒地，偃良征边对抗边继续往前冲，直到一个柔弱的身躯挡在他面前，又如落花一般迅速凋零。
小云彩只来得及回过头冲他笑了笑，便立即被箭雨所吞噬。
计优无奈弃了手中的长弓，偃良征的速度果真不可小觑，然而有人率先出现，偃良征长刀一提，那熟悉的面容在他脑中刺了一下。
是他？
关键时刻，偃良征连忙收却长刀，那人手中的剑却并未停止，轻易从他左胸直接贯穿进去，剑刃从他背后露出头来，是极为特殊的、桃木与玄铁双股的材质。
“王……兄？”
躲在一处的偃雁麻木地道出这两个字，声音很快便被淹没。
剑刃垂血，偃良征眼中的光芒于瞬间黯淡，藏香炉从身体里摔出，熏香的独有蓝光闪烁几下，不久便灭了。
喉咙腥甜，偃良征吐出口血，视线顺着剑刃，看向对方时温柔一笑：
“凤栖尚武，你此番弑父杀君，若日后不得功绩，怕是会遭人言语。”
闻听此言，偃鸿的脸色更加惨白，全身止不住地战栗：“你胡说，你不是我父王！”
偃鸿不由看向偃雁，他希望王妹能振作起来，他要替他们真正的父王、替妹婿计皓报仇，可当他真做到了，心下竟如此难过。
偃良征缓了口气，再道：
“不过鸿儿大可放手一搏，凤栖朝堂已被父王彻底整顿，凤栖王族再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偃鸿对此充耳不闻，看着藏香炉，神情愈发坚定起来，右手发抖，他便左右手合力，猛地把剑抽出，又是气喘吁吁，用力甩下剑刃血珠，看血液一丝丝融入石板的缝隙之中。
抬头愤恨道：“是你，杀了我们的父王！”
偃良征吃痛，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后退几步，再度咳出一大口血，长刀就势插入地面，由此维持身体不倒。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听到偃雁在哭，是他没能护住偃雁心爱之人。
听到偃鸿咒骂着：“你是妖怪，是妖怪！”
没错，是他杀了偃鸿偃雁的亲生父亲。
他见到伏铎白发凌乱，全身是血，可依旧是十多年前那个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蓉蓉眼中凶光闪闪，一遍遍质问他为何要杀掉自己爹爹。
见到卫清彤摘下轻纱，露出足以惊世的容颜，对他讲卫子辉是她父亲，也是伏铎的恩师，他们是来复仇的。
没错，是他杀了伏铎，也是他杀了卫子辉。
辉夏公主任雅怒目而视，满腔灭国之恨。
有玄派掌门苍鸣大义凛然，除魔卫道，俨然一副正义的化身。
没错，是他杀了秦追，灭了辉夏，习了诡巫，现如今不人不鬼。
夕阳已至，将云幕国的宫殿照耀得金光灿灿，原来他与众将已拼杀接近一日了。
陪他多年的精兵强将、若沉、小云彩……
偃良征不禁轻笑，淡淡扫向这群胜者：
“报仇，为父、为师、为国，为大义，杀了孤一人，都解决了。”
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一人要他活。
成王败寇，更无人会在意失败者的想法。
他愿意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死在偃鸿手里，心甘情愿。
喘息声愈发沉重，眼前的画面却是女子在海棠树前浅笑，花瓣如雪，天空烟火缤纷，看得见却抓不住，他还是弄丢了这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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