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虽然已经到了二月底三月初,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但山中的气温还是很低,野草枯藤上的冰霜未化，冒着丝丝寒气。
在野外拍戏时，只要候场没轮到自己,每个人都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但正在拍摄的人就挺惨的,低温下穿得少就算了,还得保持演戏的最佳状态。
眼下正在拍的一场,是戚小虞扮演的白龙涅槃重生后从水底升上来,代表龙族与天庭谈判的戏。
戚小虞站在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旁边，冰冷的水溅在他的衣服上,他一张嘴,还没开口说话,先是一团雾气涌出来，把他的脸都遮了一半。
导演连忙喊cut,“小鱼你这样不行，呼出来的气太重,画面都毁掉了。”
戚小虞的衣服是最花钱最好看的，但也最不保暖,除了美,几乎没别的用处，那些为了好看而设置的闪闪鳞片,不仅不保暖,现在还像冰一样又重又冷让人难受。
更重要的是,这套衣服腰部系得太紧，不能偷偷往里面加保暖内衣。
偏偏这一段戏里，他的台词又最多，高清镜头连他的毛孔都能拍得清清楚楚，别说白气了。
副导听到，搭腔，“天太冷了，肯定会呼白气出来。”
说完看汪明歌的表情未变，试探着像戚小虞提议，
“要不小鱼你嘴里含点冰块试试？嘴巴里温度低了，应该就不会呼出白气来了。”
副导也很为难。
汪明歌平常看着好说话，但拍起电影来绝对一板一眼，眼里容不得沙子，一个地方都不能出错，不然也不会一个演员挑来挑去挑那么久。
但是对戚小虞，他也不敢太挑剔。
因为自从戚小虞进组以后，康启涛那边就多来了一笔不小的投资，听说是冲戚小虞来的。
导演组的人也不笨，马上就懂其中的意思。
这些天大家也都照顾着戚小虞，没让人在剧组受什么委屈，化妆师给他配最好的，日常排戏也都给他排的白天，基本没怎么跟着剧组通宵熬夜。
不过遇上今天这种情况，是真有点为难。
本来水边温度就最低，他又要一个人担大镜头，除了含冰块，没办法最快把白气去掉。
李坤一听，心疼死了，连忙跑过来和副导商量，“这么冷的天再含冰块，不是要人命吗？”
蒋思成本来揣着热水袋在旁边看戏，此时也忍不住吐槽，“就说你们这个剧组不科学，旁边立几个暖风器不就行了？大功率、超强暖风那种，保管不冒白气了。”
副导直接把蒋思成的话当放屁一样过滤掉了，且不说这么长的距离怎么搭电线，光瀑布边这么大的风，什么取暖器都不管用。
戚小虞听到这个提议，倒是觉得还行，虽然冷是冷了一点，但他能忍得下来，他从前在戏班比这辛苦多了。
而且在戏班受再多苦也不知前途如何，哪比得上他现在拿在手里的男二剧本，为了在大屏幕上好看，怎么都值得。
他一口答应下来，“能把白气止住就行。”
场务连忙拿来冰块，那感觉就像生怕戚小虞会反悔一样。
场务直接用塑料袋装的冰块，天气冷，冰块放外面半点不会化，还把塑料袋都冻得粘在了一块。
站在戚小虞对面的女主崔静跑过来支招，“别一次含一整块，弄碎点，一点一点放，慢慢适应。”
这些天拍戏下来，剧组里的人和戚小虞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
虽然剧组里的人很杂，各个娱乐公司的都有，比如男主刘锋是橙汁娱乐的，女主崔静是飞驰传媒的，但大家都不傻，看得出导演组关照戚小虞，没那个必要，谁也不想和导演组关照的人起冲突。
何况戚小虞又讨人喜欢，会说话懂做人，所以这边他刚准备含冰块，其他在这一幕要出场的演员里就有人说道，
“等下打起精神，争取一条过，别ng。”
“知道，不能让小鱼给冻着了。”
他们站得远，但看着戚小虞站在瀑布边上，旁边又是风又是水又是冰块的，光看着就觉得挺冷的。
这边，戚小虞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冰块塞进了嘴里。
真·挺酸爽，跟冬天o泳也差不离了。
乍一放进去，冰块和口腔内膜一接触，瞬间就觉得整个嘴巴都冻麻木了。
场务看着他，“能说话？再加点？”
戚小虞深呼了一口气，把黏在上颚的冰块弄下来，声音有点发颤，“嗯，再加点。”
等差不多含了半嘴冰块，基本上把整个嘴巴冻得没知觉了，再开口，终于不再冒白气了。
汪明歌透过镜头看着戚小虞的脸部特写，又慢慢推了一个远景，戚小虞身后是九天瀑布，头顶是碧蓝干爽的天空，只有他孤决地站在哪里，眼带戾气，剑拔弩张，似乎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汪明歌点点头，终于对这个效果满意了，“不错，可以，让他表情再放松一些，别崩那么紧，太过了。”
李坤在旁边看着好，又心酸又心疼，拿出手机默默拍照记录下来，一般的明星，冬天拍夏天的戏，嘴里冒个白气都要发一堆的通稿夸敬业，他们小鱼这样，不吹一下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工资。
马未也也远远朝这边看着，他靠在一辆道具马车上，一边摆弄着相机，一边看着戚小虞把冰块吞进去，然后举起相机“啪啪”按了几下快门，美人寒冬饮冰，还挺带感。
这和他从前认识的戚小虞……差别真是挺大的。
马未也叼了根烟，歪着头，从口袋里把震动了好一会儿的手机拿出来，界面上弹出一堆来自同一个人的消息，他全按了清除选项，然后随便点了点，翻出一张前几天给戚小虞拍的定妆照，还没精修的原图。
这场戏拍完之后，戚小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汪明歌刚喊停，李坤立刻拿了羽绒服和保温杯过去。
“怎么样？要不要喝杯板蓝根？别感冒了。”
戚小虞搓着手，小小地往嘴巴里喝热水，“还行。”
李坤看他冻得发紫的嘴巴，“都三月了，过段时间温度也该上升了吧。”
蒋思成把抱在手上的暖水袋扔过来，裹紧了自己棕色的皮毛大袄子，“好看有什么用，衣服还是实用好。”
戚小虞对蒋思成，现在连谢谢都不说了，揣着暖水袋就挨着一个暖风机旁边坐下。
这段戏他的镜头挺多，待会儿还要再上。
坐了一会儿，马未也拿着一杯东西晃荡着过来了。
等走到戚小虞面前，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戚小虞一塞，“缓缓？”
戚小虞一看，是盒速装的牛奶，但他没接。
马未也晃了晃，“热的，还能补充体力，待会儿你不是还有几场戏要拍吗？”
戚小虞客气道，“谢谢，天挺冷的，你还要拍照，不用给我。”
马未也也不尴尬，自己找了个空凳子在旁边坐下，“嗯，还要拍照……你的定妆照好了，要先看看吗？有哪些要精修的，你提出来，我按你的想法给你修。”
戚小虞依旧客气，“你是汪导特意找来的摄影师，按你的意见修就好。”
马未也似是遇到挫折一样两手往膝盖上一搭，头垂下去，开玩笑一样说道，“其实我就想找个借口和你加个微信，怎么这么难？好歹我们还合作过几次呢。”
戚小虞不答。
过了一会儿，马未也垂着头，眼睛从下往上看向戚小虞，“私人号不行的话，加个你助理的工作号？”
李坤看着戚小虞。
戚小虞想了想，在同一个剧组，工作上确实会有交集，点了点头，让李坤用工作号加了马未也的微信。
马未也加了微信，又叹了口气，这才走开。
这天虽然温度低，风大，但天气不错，能见度够高，晚上又有月亮，再一打光，拍出来更唯美。
汪明歌为了抓住天时地利，逼着大家发挥潜能，赶出不少能用的片段。
等拍完收工，虽然时间不是很晚，但大家都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回到酒店以后，戚小虞抢在蒋思成前面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睡衣就瘫在了床上。
他呈大字型摊开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多动一下。
今天后面的戏都挺累的，大概是看戚小虞含冰块挺适应的，汪明歌觉得他可开发的潜能很大，一天之内，让他把水下的戏也拍了，吊威亚的武戏也拍了一截。
真的是上天下海，把他折腾了个够呛。
戚小虞躺了一会儿，迷蒙中差点就要睡着，忽然又一个激灵，想起好像忘了给荀浅回消息。
荀浅似乎给他发过消息，但他赶着拍戏，没时间回。
他伸长手，把放在床头的手机勾过来。
刚解锁，手机就震了下。
他连忙打开一看，果然是荀浅发来的，问他收工了没。
下午的时候还有一条没回的，是发了张白眉大侠的午餐给他看。
戚小虞捧着手机打字，刚打完“刚收工”这三个字，又全删了。
他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里面传来“哗哗哗”的水声，还有调跑到姥姥家去了的歌声。
蒋思成一般洗澡没个半小时四十分钟出不来，看这又洗又唱的势头，估计得更久。
戚小虞觉得自己可能是自己太累了不想打字，他手指一动，就按了视频通话。
荀浅收到视频邀请时有点惊讶，他和戚小虞还没视频通话过。
不仅是戚小虞，他和谁都没视频过。
他不需要和其他人视频，他和其他人的关系，要么是冷漠如仇敌，要么是单纯的上下级，他只要发号命令就可以。
除了戚小虞，也没人敢和他发送视频请求。
他怔了一下。
旁边的小黑狗听到响声，围着轮椅吠个不停。
他先是把手里的杂志收起来，又抽出手帕按在嘴角咳嗽了几下，才按下连接键。
视频那头的戚小虞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
荀浅想他应该是把手机架在床上，自己侧着脸看向镜头，所以屏幕上的人脸有些变了形，不过还是很好看的。
荀浅又想，戚小虞今天应该很累，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脸上还有一些浮肿。
于是荀浅接通视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不睡？”
戚小虞笑道，“哪有人刚视频就劝人睡觉的。”
果然累了，声音比平常软八个度。
荀浅也笑了一下，他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右手拿手机，左手把小黑狗提溜起来抱在怀里，“那看看小黑？”
戚小虞盯着屏幕仔细看了一会儿，“它是不是长胖了？”
荀浅抚弄着小狗的毛，“现在大概七八斤。”
“他才几个月就七八斤了，按照这个势头，估计成年得长到二三十斤。”
戚小虞，“今天李妈给它做什么了？馅饼吗？”
“牛肉馅饼。”
“啧，比我吃的还好。”
荀浅将目光从小黑身上转移回屏幕上，又轻轻垂下睫毛，然后问道，“你哪天杀青？”
“应该还有一个月。”
荀浅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然后又抬眼看向屏幕，“你早点休息。”
“嗯……”
戚小虞按断视频，看了会和荀浅的聊天页面，然后扭头望向酒店窗外，心里有一种非常轻松的感觉，一种被抚慰到的轻松。
随即，他调好闹钟，准备盖上被子睡觉时，猛地发觉，自己刚才那一句“吃的比我还好”是在撒娇吗？
他努力集中有点困顿的意识，回想自己刚才的语气是否带着撒娇的意味……以及，荀浅有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同。
今天的拍戏确实是这么多天以来最累的一天，但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受这么点累就到和人撒娇的地步，吧……
无论是站在寒风里含着冰块，还是后面下零下几度的水里拍戏，他工作的时候根本没想到累不累，只会觉得这是一份工作，要尽力去好好完成。
他也实实在在觉得这不算什么，哪份工作不辛苦？谁不是拼劲全力去生活？何况他还拿这么高的片酬。
但刚才和荀浅视频的时候，他，似乎，朦胧地，升起一点，近乎求安慰的感情，所以才会用哪种语气说话？
这种情绪从前还只在师姐面前偶尔有过，还是很小的时候。
戚小虞懊悔地、甚至有点害羞地抓了下头发，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明明白天拍戏怎么样都好好的，怎么和荀浅视个频，能生出这么多扭扭捏捏的情绪来？
当拍完那天的戏以后，导演似乎发现了手下演员的更多可能，使劲逼着大家各种突破自我。
接着，又在外面辗转几地，拍了一个多月的戏之后，《上邪》的拍摄终于接近尾声。
同时，一系列主演海报、角色剧照和主题曲也都蓄势待发，即将出炉。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