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浪费了,师父剩这么多呢。”
风慕施无奈,又抬起筷子,“我会吃完的,你再要一碗。”
“嗯,好!”
仟红没回话,低头见碗里的馄炖吃完了,又见师父还剩了半碗,不怀好意地一笑。
“再要一碗,我这碗冷了。”风慕施直接道。
目的达到。仟红笑得咧开嘴,露出牙缝里的一粒葱花,风慕施正欲开口,她已一溜烟跑进馄炖铺子。
风慕施一叹:“还是个孩子……”
风慕施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没明白她的意思,回了句:“还是旁门左道。”
“绝对正大光明。”
风慕施轻叹,“若这次易宝大会上真有人能得到封云剑,不管是谁,他下山之后都别想安生度日了。”
这结果仟红也料到了,如果他肯说,就不会沉默到今天。不再执着于此,仟红拿起筷子,又吃了几颗馄炖。
风慕施也吃了一颗,放下筷子,剥了颗茶叶蛋放到仟红碟子里。
风慕施眸光轻柔,只回了四字:“此情应同。”
仟红微愣,“那师父要护的人是谁?”
仟红放下筷子,眸光深沉,“我想问师父,为何要选在这时候下山?想问师父为何能为别人做那么多事却不努力尝试着救自己,我最想知道的是……八年前,师父你明明没有做那些事,可到底为什么?还是为了谁?你认下所有罪行,一人背起一世骂名。”
她一字字清晰地说道:“师父,仟红真的不懂。”
夜深,馄炖铺子里就剩一桌客人了。
风慕施没有回答。
“去药王谷取了药就回来,封云剑的事不要想了。你那些旁门左道也就唬唬年小的,姚石崇、各门派掌门,都是熬成精的。”
仟红胸有成竹地,“就拿刚刚那一盘棋。”
仟红:“我知道师父担心我,可我也没说要用旁门左道啊,既是易宝,我就不能大大方方用宝贝跟他们换回来吗?”
风慕施一愣,问道:“你拿什么换?”
师徒之间很长一段静默,风慕施望着她宝石般透澈明亮的眸子,许久,反问道:“这些年你在山下,处处算计,步步为营,你付出那么多,是为何?”
仟红:“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外人所伤。”
抬头看看外面天色,雨停了,再观天象明天是大晴天。
…………
风慕施一行人沿着黄河南岸一路向西,四日后终于抵达粱州境内。
梁州城外的道路格外宽,宽到十辆马车能并驾齐驱,道路上往来行人不少,可都是靠着路两边,像是在走两条道。
“我从没见过这么宽的路。”
“是啊,路修成这样未免有些浪费。”
霍家庄几个弟子感叹道。
吴禹一见起了话头,赶紧接过去,高声说道:
“这不是一条路,是两条。再往前到了梁州城门外就分岔了,一条向西,通往西山,一条向东通往燕山。群山跌宕的西山那是四大门派之一药王谷的地界,而燕山就座孤山,山上多石窟,那都是兵器世家玄门的炼炉。”
有人问道:“那也不用修这么宽,两条并成一条不行吗?”
吴禹哼笑一声,“没见识的。知道这条路叫什么吗?乾坤大道。燕山玄门那是炼兵器,铸暗器的地方,上燕山的都是去求杀人利器的。药王谷什么地方?那是救死扶伤的圣地。一条道是取人性命,一条道是救人性命,只能选一条走到底,这就是其中乾坤。”
“原来如此。”众人纷纷叹服吴禹的见多识广,吴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邀功似的驱马走到霍康身边,一脸讨好的笑。
“少庄主,一会儿咱们是直接上山还是在梁州城里歇歇脚。”
霍康:“进城吧,这几天姚谷主为了易宝大会忙得不可开交,我们现在上山有些不妥,先进城,再找人送拜帖。”
“好,那我先去城里找个落脚处。”
刚到晌午,风慕施一行人入住在城内的满贯客栈,客栈坐落在梁州城的主街道上,街上的店铺极具梁州的代表性,要么是兵器铺子要么是医药铺子,而且生意都挺旺。
中午用过饭,吴禹提议:“反正也是等回信,要不我带木先生和红姑娘去这儿最热闹的听言阁坐坐去,那有个说书的老头张无言,他说的段子都是江湖上的新奇事。”
风慕施婉拒后直接回了房间,吴禹的希望寄托在仟红身上,谁料仟红也说没兴趣。
吴禹灰头土脸地直摆手,“得!你们下棋的下棋,看书的看书,走,弟兄们,咱们后院练拳去。”
弟兄们一阵颤栗,心想特么又要挨一顿乱捶了。
人都走了,霍康独自坐在大堂中饮茶,没过多久,仟红再次从二楼走下来。
“姑娘这是去哪?”
仟红:“西山上有个朋友,这次上山正赶上他生辰,我去备个礼物。”
“梁州城道路杂乱,我对这还算了解,我陪姑娘同去吧。”
“谢霍大哥好意,梁州我呆过,我就是去城东的琴行买把琴。”
刚说完,吴禹也走进正堂,霍康给了他个眼色示意他过来。
还不等霍康再开口,仟红先说:“我去去就回。”说完出了大门。
霍康对吴禹道:“你跟着。”
吴禹跟着出了大门,霍康望着门外,不消片刻,吴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那。
“怎么了?”霍康问道。
吴禹一脸懵,挠着头,“不见了。”
霍康一愣,“驴呢?”
“门口柱子上拴着呢。”
“那人呢?”
“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
那边仟红出了门,在屋檐上飞纵如燕,不是她嫌老驴骡的脚程慢,是因为她要爬山,四只脚的上不去。
燕山就在梁州城东不到三里,比西山近得多,玄门独占一座燕山并将其分为三段:山脚是接待客商的,中山分布着炼炉,山顶存着制好的兵器机巧暗器等。
非室内弟子,或掌门亲传,一般人连中山都不能靠近。
仟红从后山一路向上爬,这里没有道,四处白雾缭绕,她掐算着树木之间的排序,结合五行大义,没有迷失在山岚之间。
出了蔓蔓须草丛,薄雾中隐隐现出一座亭子。
仟红提气,朝上面喊了一嗓。
炼风亭外站着两个小男童,耳尖立刻捕捉到了,一脸兴奋的跑进亭子,喊道:“师父,来了,她来了!”
亭子里一个瘦瘦高高满脸白须的老头扶着桌子站起身,眼眯成一条缝使劲向山下瞅着。
“乌老头,我来了。”
“你这丫头,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
仟红笑着坐在石凳上,低头一看,桌上摆的是麒麟木的棋盘和玛瑙玉的棋子,嗤笑一声。
“呵,这不是姚石崇送你的宝贝嘛,有它陪你,你还惦记我作甚。”
乌夷子直道:“这些都是身外物,你上次留的那局棋,那才是我的心我的肝儿啊。”
小男童稚嫩的声音说道:“阿红姐姐,你快救救师父吧,打你上次走了以后,师父就盯着这盘棋,吃不下睡不好,都瘦了一圈了。”
仟红笑着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蛋,柔声道:“阿红姐姐这不是来了嘛。”
“快快快!”乌夷子催道。
仟红凝着棋局看了一会儿,啧啧两声,“你还真是不如我。”说罢,抬手落下一子。
乌夷子抚着白须,静心观棋,两人博弈间,他时而摇头,时而惊叹。
两个小童子在旁一个煮水一个沏茶,茶叶还没发开,只听乌夷子老腔一声长吼:
“啊——!神来之笔啊!”
两小童惊的一个烫了手,一个泼了茶。
乌夷子激动的眼眶子都红了,紧攥着仟红的手,“这些天,我都认定这是盘死局,不会再有转圜余地,实在……出人意料啊。”
乌夷子年纪虽大,打铁的手劲儿还在,仟红手指都快被他捏断了,好不容易挣出手。
“都说是奇局了,我还能坑你不成。”说这话的时候,仟红还是忍不住心虚了一下。
乌夷子捻着白须如痴如醉地盯着棋盘,感叹道:“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方能制胜啊。”
仟红仰着头,“乌老头,这把棋瘾过的如何?”
乌夷子激动未定,“好啊,如获至宝啊。”
“答应我的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乌夷子脸色一凝,点点头。
小童子们从茶桌后面抱出一个长长的大木匣子,一个抱头一个抱尾,看着不轻。
仟红宝贝似的接过木匣,放在地上,打开顶盖。
那是一把做工极为细致和精美的瑟,瑟身由百年香乌木制成,面上嵌着西海的琉云贝母,一端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羽毛和尾巴都是釉了色的银线嵌的。
仟红满意地点点头,缓缓盖上盒盖。
乌夷子问:“不看看里面那个?”
仟红用布把琴盒包好,摇头道:“大师手作,我信得过。”
乌夷子得意地笑,“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算是留下了。谁能想到我乌夷子也会有造赝品的一天。”
仟红辩道:“仿品不等同赝品。”
“行了,贼船都上了,哪还分什么贼。”
乌夷子重新整理好棋盘,却见仟红背起琴要走的模样,急得唤道:
“哎哎,哪去?你急什么?我盼大半个月你才来一回,再陪我下两盘。”
仟红侧头看了眼外面天色,有些迟疑。
“丫头!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仟红笑了,只得摘下琴,重新落座,“好好好,再下两盘,就两盘啊。”回头又对小童们说道:“茶水呢?有没有蜜饯杏脯什么的?”
“有,马上来。”小童回道。
乌夷子一脸兴奋地捧着棋盒,开始落子……
杯里的茶已经凉透,风慕施轻抿了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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