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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酒吻“让我尝一尝,”萧玄谦低微地问……(1 / 1)

第23章

谢玟痛楚难之间,断断续续地浮现出自以说过的话。他似乎对自确认过,这世上能改变一切的只有萧九一个人,没有人生来就这样极端的,他会好好教出一个明君……他说了很多不辨是非、自欺欺人的话。

他背离整个世界、背离所有原本的故事,选择了萧玄谦。

他太自负了,总是自诩局外人,自以为能教出来一个贤明的好皇帝……结果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英雄主义者。真情和多的宠爱全部被踩在脚底下作践,日日夜夜筹谋算计、为之计议长远,最后只得满盘皆输的一局残棋。

连一点尊都得不到。

在最为水深火热的间隙里,萧玄谦贴近他的耳畔,念念不忘地复着句话。这场欢/爱似乎并不是为了欲/望,而是小皇帝为了宣誓某种主权、得到某种令人安心的结果……萧九仿佛觉得,只要谢玟一无所有只有自时,就会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可这手段,这责难,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地让谢玟心灰意冷,积攒到足够的失望罢了。

萧玄谦没有被教导过,爱慕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因为一次历,让谢玟产生了很严的后遗症,他再克制、再掩饰,也没办法将自下意识地躲闪和逃避藏起来。就像他现在总是无法信任萧玄谦一样,哪怕小皇帝表现得这情深意浓、这驯顺,可焉知这不是下一次翻脸崩盘的警告?

子夜,谢玟又梦到了这一幕。他本来就难入睡,回忆里痛楚仿佛还残余在他身上,醒来时看见萧玄谦的脸,忍不住气息一滞,半晌才回过神。

“又想起来了?”童童问。

“嗯。”

“我这样劝你,你也不能对萧九真的冷心冷『性』。这你因为他弄了一身的伤,在牡丹馆的时候,哪个娘子不说你是玉雕的人,君子品行。可狗皇帝非要把你摔碎了看看,芯子里面是不是透亮如冰的——他还算是个人了?”

谢玟将对方环在自腰间的手臂挪开一点,翻了个身,跟童童:“他不算人,我教得是条狗吗?”

“知恩图报是狗,他充量不过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童童很嫌弃地,“指不定时候就咬你一口,你说他是不是有癖好啊,不在你身上留点印子就硬不起来?怀玉……”

“太吵了。”谢玟叹了口气,“天亮再说。”

童童闷了口气,不高兴地憋了回去,还不忘再嘀咕一句:“不知你看上他哪里……”

谢玟没回应,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又睡着了。在他的身后,另一人的手似乎待他呼吸平稳了才抬起来,很小心地给他新盖了盖被子,似是想碰碰他,又不是很敢,于是只很轻地摩挲了一会儿老师柔软的发梢。

萧玄谦在谢玟转身时就醒了,但他没有,也没发出声音。在对方不在的这三里,他不知有多少次梦魇惊醒、周遭空无一人……于是常常夜深人静时,萧玄谦才时而想通、时而想不通地发觉:自满身是刺,强行靠近只会让谢怀玉受更多的伤、离他越来越远、但这样的醒悟往往只是一瞬……等真的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萧玄谦还是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把他留下来。

————

天明之时,萧玄谦更衣上朝,实在耐不住心火煎熬,垂下眉目轻轻地亲了他一下,一吻落在脸颊。

谢玟的睫羽了,但没有醒。

小皇帝历了这空的三,吃足教训,把自家老师成一个易碎的玻璃水晶人,再加上几天桩事,愈发觉得谢玟很是脆弱、不敢惹他生气,所以只是目光眷恋地看了他片刻,随后将崔盛和自的贴身近卫留在谢玟身边,悄声离开。

崔盛留在殿中伺候谢玟,文诚反叛之事一出,崔盛连夜将所有近身伺候的内官宫人盘查了一遍,往来信、家族底细,全部排查干净,此刻在这里伺候的人,全都是可信之人。

萧玄谦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谢玟就睡醒了。他的脑袋里隐隐有钝痛,即便休息够了也时而发作。这心神虚耗、谋划盘算的报应果然找上门来,积劳成疾。他洗漱更衣、一概料理清楚之后,才想到昨晚问出的话——简风致跟沈越霄在一处。

谢玟将小皇帝给他戴的脚链卸下来,免得像个以『色』侍人的物件似的挂满了装饰。随后看向不言不语的崔盛,:“崔内官。”

“老奴不敢。”崔盛躬身低头,应,“您吩咐就是。”

“是这样的。”谢玟叙述,“昨夜萧九跟我说,可以让我去监督小沈大人的差事,他一个文士,恐怕养马不尽心,我正好也闷着没事,所以想去看看他。”

崔盛面『色』犹豫,心说陛下何曾这吩咐过,迟疑:“谢大人……”

“难萧玄谦跟你说,不让我出门。”

崔盛不敢答应:“绝无此事。”

“好。我还以为他把我个金丝雀、养个玩物取乐。”谢玟看着他,“难他对我说的不是实话,仍旧限制我的行自由?”

他说着说着,便『露』出几分黯然的神『色』。崔盛登时鼻尖冒汗,着急得不知说才好宽慰:“谢大人何必这想?陛下至今后宫空虚,连个妃子都没有,全都是为了大人您啊。”

谢玟心中一跳,略微有错愕。

崔盛:“老奴伺候陛下已久,虽然不敢揣摩上意,但也能看出一端倪。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唯独把您放在心上,从王府、东宫,再到龙位,他身边连个纾解寂寞的人都没有。”

“……”谢玟片刻无言,随后低声笑了一下,“他要是不洁身自好,就更恶心我了。”

崔盛只恨自长了耳朵听见这话。他稍一抬头,便对上谢玟清冽如泉水的眸光,他耐不住这样虽不威慑、却有足分量的视线,斟酌犹豫片刻,还是:“老奴跟随大人同去。”

话音刚落,崔盛便叫来亲信让人告诉陛下去。随后再近身服侍、给帝师大人穿好了披风,才陪同谢玟一起去后殿。

过了中秋,一日寒过一日。宫中只有这一处养马的地方,陛下的宵飞练就在这里。这匹骏马的名字跟殿里只猫的名字正反,尺玉宵飞练原本是形容猫的,在了烈马身上,而照夜玉狮子本来是神骏的代称,被做了小猫的雅号。

宵飞练通体雪,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它高大健壮、桀骜不群。这匹马虽不是谢玟赠,但到萧玄谦手里时,还是谢玟帮忙挑选的。两人的交情如此之深,彼此的痕迹早已深深地渗透融合,即便人走了三不在眼,但这一千个日夜里的每一瞬,都是难舍难分、藕断丝连。

谢玟来到时,宵飞练昂首而立,小沈大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圈外的空地边,搬了个小凳子,口若悬河,说得眉飞『色』舞。简风致托着下巴坐到他对面,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会儿呆呆地问“竟然这样?”、一会儿又震惊“还能这样!”,神情格外丰富。

谢玟止步停下,崔盛一干人等也没上。他默默地听着沈越霄越来越大的声音。小沈大人笃定非常地说着:“你别看他个样子,实谢怀玉对陛下情深似海,热情如火!他就是害羞好面子,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简风致问:“啊?可是我看谢大人他……”

“嗐,你小屁孩懂,你知不知叫情比天高、恨似海深啊。他俩就是情天恨海,缠绵悱恻,让人听了没法不揪心。谢怀玉人看着清冷正,可你不知他跟陛下关系好的时候,陛下受罚,他恨不得以身代之……虽然他俩没成亲,算不上结发夫妻,可情谊比结发夫妻还真——”

“按您的意思,他们又是为闹到这个地步?”简风致早就被忽悠住了。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陛下哪里都好,就是要得太多了。你想想,要是一个人爱你爱到让你跟父母亲朋断绝关系、这辈子只跟他说话,你同不同意?”

简风致猛地摇头。

“这就对了。”沈越霄拍了下手,理直气壮地,“陛下不仅这要求,他还非要这干。帝师大人能同意吗?这俩人闹崩也是迟早的事……陛下还是九殿下的时候,还有一层师生的关系罩着、辖制着,但后来哪有事能辖制得住?”

简风致目瞪口呆,:“谢大人管不了他吗?”

沈越霄勾唇一笑,拍了下大腿,滔滔不绝:“难你说谢怀玉就没点个心?他俩以好的时候,就没半推半就过,就没犯过不正的错?这世上就属他最怜爱陛下。”

“可是帝师大人跟我说过,他跟位没好过。”

“笨蛋。他说你就信啊?”

“哦——”简风致恍然大悟,他正要兴致勃勃得再问的时候,一抬起头,猛地见到沈越霄身后静立不的身影。

谢玟一身淡烟青的薄衫长袍,披风大概是陛下的,乌沉沉的底『色』上绣着暗金龙纹,这样沉的颜『色』让他更显清瘦温文,何况他又生得这种模样,即便简风致见过不止一次,还是依旧呼吸一滞,心『荡』神驰地在脑子里转了个圈,才后知后觉地喉头发紧,想起他跟沈大人刚刚说了。

沈越霄还要再说,一看简风致眼睛都直了,他疑『惑』地拍了拍对方,刚想问,就发觉肩上被身后之人的手压住了,明明没力,但还是让沈越霄心里咯噔一声。身后的谢玟不疾不徐地开口问:“小沈大人过得可好?”

沈越霄方寸大『乱』,心神一震,小声:“一般一般……还好还好……”

谢玟按着他的肩膀低下头,气息清冷如霜:“热情似火?你说的是我。”

沈越霄没料到他听了这久,连辩解都找不到从哪里开始解释起,口干舌燥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宫、宫廷传闻,我胡诌的。给小简解解闷儿……他之不是很开心。”

谢玟忽地松手,仿佛不计较似的撩开袍子,将旁边的小凳子搬过来一个,陪同两人坐下。

四周清净至极,院里积了落叶未扫。宵飞练远远地看过来,打量着这边。

“怎不开心了?”谢玟明知故问。

简风致的表情扭成一团,他苦着脸闷了半晌,对谢玟:“周大人对我的恩情未报,可是天……”

“你后悔救我?”

“绝不后悔!”简风致立刻,随后又挠挠头,伤怀,“可也不能不报答周大人。就算是陛下要杀他,我也应冲上去替周大人先死才是。”

“事事?发生了?”沈越霄伸着脖子问,这回轮到他不知了,明明生得很清俊,眼睛里却能立刻冒出想听八卦的熊熊烈焰和精光,耳朵恨不得伸到天上去。

有时候谢玟真觉得,萧九他,有可能是让他情报部门的。

简风致听了沈大人一堆八卦,此刻也不好意思不说,于是将周勉之对他之恩,以及几日的事一箩筐地倒了出来。

沈越霄听得大为震惊,他转过头打量了谢玟片刻,感慨地:“你可真是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周勉个浓眉大眼的也这干?我早就觉得他不怀好意……”

“又开玩笑?”谢玟,“不长记『性』。”

沈越霄立即:“长记『性』、长记『性』。再来这一回,我就不是养马,我就真的得脑袋分家了。不过我说……小简也太死心眼儿了。”

他拍了拍大腿,声音稍低了一,对两人:“周少将军素来瞧不上江湖人,怎就这容易就救了你?还有你个仇家,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到你爹的?……帝师被发现踪迹不过半个月,他就能弄出一个死心塌地报恩的你来,这里头的文章恐怕多着呢。”

谢玟忽然想到个叫文诚的小太监,似乎也是说要“报恩。”

“这世上的恩怨都是有定数的,他哪来多恩情普渡众生。”沈越霄,“回头我给你查查,等我回了密牢……”

他说到这里,面『色』尴尬地看向谢玟,小心探问:“陛下还生气?他不会真让我养一辈子马吧,我跟你说,宵飞练根本都不理我,也不配合我,在这个破地方待着,我连自都养不活。”何况还有万千『迷』嗷嗷待哺呢。

“我『插』手不了他朝中的事。”谢玟。

“怎可能,我的祖宗,我的帝师大人,除了你以外,陛下还听谁的话?”沈越霄压根儿不信。

谢玟想起昨夜的对话,他对萧玄谦的滤镜和期望早就一寸寸破裂,从最失望的时候,还有朝堂之事、还有国家大事让他忙碌,暂时忘却彻骨的寒冷,但自从萧玄谦将所有权力收回掌中,不许他跟任何官员臣子见面后,他就极为清晰地明……他比不过权力、比不过万人之上的诱『惑』,萧九攥紧了的东西,他人连碰都不能碰。

他也只是一个“他人”而已。

谢玟被欺骗太多次了,他一开始也是耳朵去听、眼睛去看,只是萧玄谦常常言行悖,表里不一。他就像是一个反复燃烧再不断被吹灭的蜡烛一样,灯芯已被点燃、被剪断过很多次了,可连自都觉得烧不起来的时候,竟然还能再迸出一点微末的火星来。

要是烧不起来就好了。谢玟想,这天太冷了,死灰复燃这四个字,听起来就怪疼的。

“怀玉?”童童低声叫了他一句。

谢玟才回过神来,他对沈越霄:“我确实无能为力。他犯浑的时候太多,说不定我还死在你面。”

沈越霄愣了愣,:“帝师大人对自,未免也太看轻了。”

谢玟笑了笑没说,他见到简风致胳膊腿儿俱全,已算是完全安心了,随后又问:“周府已封了,等查清了这件事,你日后要去哪儿?”

简风致闷头苦思片刻,:“我也没有想法……要是可以的话,我挺想跟谢大人在一块儿,给他个侍卫的。”

“可真行,怀玉先生的侍卫怎也得是正四品吧?你胆子倒不小。”沈越霄开玩笑,“御带刀啊?”

简风致懵了一下:“很大的官吗?”

“啧,很大,还容易掉脑袋。”沈越霄比划,“只不过你的功夫实不错,主要是救过他,人又忠诚,这打算实很好,就算是陛下也该同意。”

谢玟轻咳一声,:“但在我身边不安宁,要是反悔了想出宫,我只能尽量放你走,不敢说一定,萧九是个很危险的人,你要想好。”

沈越霄觉得以谢玟的身份地位、还有他在萧玄谦心中的分量,不应该是这种口风,可一时又想不出来这是为。他望着谢玟的面容,忽然发觉——即便对方依旧这样风姿出众,但眉目之间看起来却很是疲倦,往日种意气风发的人光彩,几乎已化成灰烬。

沈越霄默默地想着,忽然觉得即便他总是劝说谢大人,但要是谢玟真要彻底离开陛下的话,他大概还是会站在帝师这边的……他只是一个旁观的写人、满京华成百上千尽是看客,无法钻两人心里,为他们做决定。

————

与此同时。

百官退朝的路途猛然受阻,在宫殿外的玉阶上,一身沉盔甲的武将横眉竖眼,揪着文官的朝服怒骂:“姓冯的,别打量你爷爷我不知,方才你在殿上指桑骂槐,明着说我们西北军的不是!我们为陛下守边疆、战蛮夷,你在京中吃香喝辣,还编排爷爷们的不是!”

他话语未落,抬手一拳打了过去,文臣昂首挺胸,不躲不避,整个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一下子倒在地上,却又骨头硬地爬起来,指着陈将军喝:“陛下玉阶之,有你逞威风的份?!方才在殿上你怎不说?掉了头就欺软怕硬地撒这种泥腿子疯!”

这一拳打在文臣的面皮上,为此止步的官员们多少有脸『色』不好看。但他们心底大约都清楚——陈将军是西北军将领、连同朝中武官们推出来的一个,他富力强、正得,陛下未必舍得杀他,而又素来鲁莽冲,作为一个表率探探陛下的口风意思,最好不过。

而冯大人恰巧是最不吃武官这一套的人,他浑身上下骨头连着皮肉都是硬邦邦的,帝师在朝时,他纪轻轻,竟然敢面指责帝师的不是,原本陛下很不待见此人,可帝师却又将此人保了下来……这冯大人虽不是官运亨通,但陛下总不他,只没这个人。

众人思及此处,想到在数日周家谋反被抄封,陛下待周少将军也是“只没这个人”,一时心情又古怪起来,心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陛下这几日的向又有端倪,谢大人究竟是否还在?如今天子对这人又是怎个打算?

众人心里没个成算,也由着两人闹,在玉阶把此事吵嚷起来,也有几分试探陛下边吹得风的意思。武将们扶着腰上的玉带、冷眼看着不,偶尔有上欲争辩的,也被老将提溜着脖颈子拉下来。

文臣这边倒还出了两个人,将陈将军劈头盖脸、骂了个体无完肤,非要参他一本不可,还有人装模作样掉回头去,仿佛现在就要回去找萧玄谦做主。

陈潜陈将军抬手一捞,将冯齐钧捏着领子带起来,冷脸:“我不怕你们吵嚷起来,就是到了陛下里我也这说,我们西北军忠心耿耿,百战百胜——陛下对我们恩如山,岂容这一个小羊羔子侮辱,我是怕脏了圣人的眼,才没让你的血流在金殿上!”

冯齐钧盯着他脸,一口含血唾沫呸到他脸上,咬牙:“土鸡瓦狗似的人,也说起百战百胜来了,要是没有谢大人跟已故的老将军坐镇,你们这群莽夫,能守得住江山、守得住陛下?如今周勉个狗东西要造天子的反,你们不说请罪,反而愈发猖狂跋扈!”

三谢玟背负诸多骂名而死时,冯齐钧便是里面最不服的一个。他深受谢玟提携,哪怕后来根本无法见到帝师一面,也信谢大人的为人。如今皇帝做主翻了案,他便天天拿帝师的旧事挑这群人的不是,逮个眼熟的就骂,如今在朝堂上已把人得罪得七七八八了。

就在他骂得畅快淋漓时,原本趾高气扬、在玉阶就敢揍人的陈潜反而没应声,陈将军面沉如水地一松手,转身撩袍,对着玉阶之上跪下。冯齐钧这才发觉周遭的诸臣已躬身行礼,毫无刚刚『乱』哄哄的模样,静得鸦雀不闻。

他扭头看去,果然见到玉阶上站着一个人。

皇帝伫立在殿外,一身赤金交织的帝服,衬得轻帝王神采英拔,萧玄谦光是站在儿不声不响地看着,已足够许多人腿软了。百官不可避免地想起皇帝的手腕——血迹淹满世家大族的口鼻,捂住了他们的求救声,一夜皇帝近卫脚步声的颤,足以让整个京华心惊胆战。

冯齐钧跟着跪下来。

四面八方,静谧得仿佛只有风声。彼此交叠的心跳隆隆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郭谨,”萧玄谦,“把朕的弓拿来。”

郭谨领命而去,不多时,把暗金『色』的八石战弓被捧了出来,连同羽箭一齐贡在帝王手旁。

萧玄谦却不着急,神『色』毫无异样、平淡地:“陈潜。”

“臣在。”

“代朕问你父亲身体康健。”萧玄谦拿起弓随意抚『摸』,低头散漫地,“老将军把你教得很好。”

陈潜头皮发麻,即答:“臣……臣代家父叩谢君恩。”

话语未毕,他即“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额头见血,冒死高声:“陛下,老将军虽待我们有恩有情,可周勉谋反之事我等确然不知!此次回京,这群言官弹劾不断、污蔑我等,实在是莫大羞辱!”

他见萧玄谦仍是没有表情的模样,狠下心:“若是谢怀玉谢大人仍在,断不会教他们这样胡作非——”

剩下的句子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地截断了。在他声音说出几个字的同时,一羽箭对着他的眼直冲而来,飞如流星,撕裂空气,风声震烈鸣响,在一刻,陈潜几乎以为自马上就要死了——杀气凛凛的箭矢穿透他头顶的冠,发出粉碎的裂声,带着一缕头发冲飞出去,直直地『插』在他身后的地面上。

羽箭的边缘擦过头皮,血『液』从伤口处蔓延下来,一点一滴地流淌下来,蛰过浓黑的眉。

在极致的死寂之间,众人抬头上望,萧玄谦仍旧握着把战弓,面无表情地从一侧抽出下一支箭来:“谁允许你这叫他?”

叫他?叫谁?他刚刚说……百官猛地回神,刚刚陈将军叫了谢大人为谢怀玉。这本是一个很多人称呼过的名字,以示跟帝师的亲近拉拢,但不知从时候,这样的称呼在帝王的监视之下销声匿迹。

陈潜喉咙里的一口热气迟迟地呼出去,他惊得神魂将散,但却又涌起一股莫名之勇,叩首:“陛下!帝师大人最是护持武将,我等做梦也想让谢大人活过来啊!”

这又不是诸人对谢玟避而远之,等着看笑话的时候了。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清楚陈潜要干,偏偏有个人不知。刚刚还在地上跪着的冯齐钧蓦然抬头,冲到陈潜的更面,问:“陛下,近来京都的传闻可是真的?谢大人真的没有死,而是在陛下身边养病养伤吗?”

所有人都不敢问,只有他问在明面上。在诸多人暗自心惊时,冯齐钧一头叩到地上,恸哭:“求陛下让臣见谢大人一面,求陛下让臣报答他日提携护之恩,如若能全此愿,臣一死也甘心!”

陈潜猛地扭头看他,诸多官员也险把眼珠子掉出来,诧异至极地望着这位找死的冯大人。帝师终究是陛下的老师,是一个能辖制天子的人,就算陛下为他翻了案,甚至真的找回来好好供养,却也不见得就会把这个人点在明面上……如果明说了,岂不是往九五之尊的脑袋上戴一紧箍咒?

萧玄谦眸光冰凉地看着他,他张弓搭箭,下一支羽箭压在弦上,凛冽的杀气让人通体生寒——他虽然轻,但在做皇子的时候,也是习武领兵,亲手杀过敌的。

陛下的箭术堪称天下第一,绝不可能有不准这一说。众人屏气凝神,甚至有的已提闭上了眼,不忍看这血染玉阶的一幕。

弓弦绷紧,几乎一发将断。长弓拉如满月,支箭便是夺人『性』命的御笔亲批。

唰得一响,骤起破空声。冯齐钧闭着眼等候发落,此刻却没有脑门一凉,他抬手呆呆地『摸』了『摸』额头、再碰了碰脖子,浑身上下完好如初,下一刻,从正方掉下来一只大雁。

雁身中箭,血流如注。

萧玄谦收回弓,:“全吃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去,徒留百官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只鸟兽,不清楚这句“全吃了”究竟是赏是罚,只有冯齐钧呆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低头:“……谢陛下恩典。”

日退朝,萧玄谦将所有奏折全搬到谢玟眼皮子底下去批。他听了崔盛报告帝师大人一天的行踪,没有多作表示,随后就在案上履行他皇帝的职责。

谢玟一边坐在棋枰边打谱,一边遥遥望着窗外廊下的小宫女给他熬『药』。灯火闪烁,到更深『露』之时,谢玟手里的棋谱还没打完,眼的棋枰上忽然落了一枚子,他头也不抬地:“三之三,对杀。”

萧玄谦取出黑子,按照他的话继续落子。

谢玟便放下手里的谱,等对方再度落下一枚棋,继续:“六之五,挡。”

萧玄谦依旧为他落子。两人曾下棋,谢玟时常是一边写信一边跟他下盲棋,所以总是萧玄谦自依次落下黑子子,也就养成这一个习惯。

小皇帝的技艺有所精,两人大概又下了三四手。

“六之六,凌空罩。”谢玟抬起眼。

萧玄谦代他落子,黑棋冰冷地排布在棋盘之上,他盯着棋形愣了愣,手里的子拿起又放下,:“老师还是这样……温柔的蚕食。”

谢玟心想我只待你这样罢了。

萧玄谦勤恳学棋多,都没有见过谢玟肃杀冷酷的模样,也就更不知在别人眼里,帝师大人鲜少留情,连初萧天柔跟他在楼宇之上对弈,他的棋风都一样的令人畏惧,并不因对方的『性』别和身体状况而做多余的功夫。他只跟萧九下指导棋。

萧玄谦望着他,两人的目光恰好逢片刻,小皇帝:“今日,我给冯齐钧『射』了一只雁。”

谢玟乍然听到小冯大人的名字,一时有恍惚的隔世感。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有这好心?你必是拿箭去试他的脑袋了。”

“对。”萧玄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视线仿佛粘在他身上了似的,“老师猜一猜,他说了?”

谢玟瞥了他一眼:“冯齐钧要见我?”

萧玄谦听他猜到,反而又很不高兴:“真是痴心妄想。”

谢玟依照记忆把两人对弈的几手都依次撤回来,然后仍旧按照手里的卷打棋谱,淡淡:“你既然都已决定不让他见我,又跟我说?”

萧玄谦喉结微,不知所措地观察着谢玟的脸『色』,低声:“老师想见他吗?”

“我说想见,你又要发疯,说我不在乎你、只记着别人,我说不想见,你就更不让我跟除你以外的人碰面了。”谢玟颇为冷静地分析,他懒懒地抬了下眼,“你是个混账,我早就知。”

不知为何,萧玄谦被这轻言细语地骂了一句,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格外的精神抖擞……他的五脏肺腑都烧起滚烫的热气,催生出一股求而不得的渴望。小皇帝伸出手握住谢玟的手腕,拉着他抚『摸』自的脸颊,低低地:“我是个混账,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说我都听。”

这痴言妄语谢玟也不知听了多少,他对此竟然都有免疫了,趁着此刻萧九尚还态度驯顺,便提议:“小沈大人养马屈才,时候你给他放回去,我不跟他去青楼就是了……至于简风致,他有意留我身边做个侍卫,但不是图谋官职,只是没有别的熟人认识、无处可去。”

谢玟不确定萧玄谦是否会答应。

“好,”小皇帝出乎意料地答应得很干脆,他怔怔地看了谢玟一会儿,骨头里股钻心的痒克制不住,气息稍沉一分,靠近对方低声问,“我都答应你,能不能……”

能不能?

谢玟还没来得及问,就反应稍慢地意识到了。他不及躲闪,对方便已『逼』近,近在咫尺地吻过来——与次在马车上的强吻不同,萧玄谦似乎还很清醒,他所未有地温柔,几乎让谢玟想起他们之间最为缠绵、最为难以忘怀的几次欢好……

时萧玄谦还很轻,他的气息就像是此时这炽热、这柔软。少郎明明是在主地亲吻他,却还不知是畏惧害怕、还是太过激地呼吸凌『乱』。样有温度的怀抱,几乎能消融掉他的每一分顾忌和芥蒂。

此刻也是如此。

棋枰被推到了一边,谢玟的后腰被对方环住,对方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半抱起来,轻轻地托着、压倒在床榻上。除却几次疼痛暴怒的床事外,萧玄谦的吻并没惹人不适,反而因少有的极度缠绵、气息绵长幽深,而让谢玟一时转不过神来。

他错觉般地沉浸在了这个极为熟悉、却又陌生了很多的亲吻里。他想起个雪天……中秋过后的一冬日,大雪纷纷。

李宰辅彼时跟谢玟针锋对,对这个轻名士怀有极大的敌意,觉得他沽名钓誉、徒有表。关之际,庄妃和六皇子的势力因军饷大案遭到打击,颇有反扑之势,朝堂政局风云变幻、先帝对他也时冷时热,在这个到处都是陷阱和诡计的剧情里,一切举措都像是走钢丝一样。

好在谢玟完完整整地读过这本,知近乎所有剧情,才能在这个旋涡下显示出如同未卜先知般的行。冬日,他实在太过疲惫,侍女暖身的酒多热了两盅,夜里又赴宴,极偶然地喝醉了酒。

马车滚,谢玟的身上披着厚的雪氅,因为酒意上涌而感觉不到冷热。外面的寒风一阵一阵,他停在府外时,此时地位已提升不少的萧玄谦正等在门口。

九殿下头一次在先帝边获得了随意出宫的允准,他从侍女手边接谢玟下车,在对方清淡的气息间闻到一缕醇香,萧玄谦握住他的手猛然抬眸,对上一双温柔湿润的眼睛。

他的眼角微红,醉意有上脸。萧玄谦记得老师从来很少喝酒,并不知他酒量这浅,闻着明明是这淡的桂花酒味儿,可谢玟偏偏醉了,眼尾颜『色』几乎有一种晃人眼睛的明艳。

萧玄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匆忙地敛回视线,像是一个敬老师的寻常学生一样伺候他洗漱更衣,取出外袍,换了轻便衣衫。侍女知九殿下孝顺,也就将这事全权交给了他,自去外面收拾物件、打点奴仆去了。

静谧的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萧玄谦跪在地上为他脱了鞋袜,手心正好碰到谢玟的脚腕——外面如此寒冷,连着他的关节都是冰的。萧玄谦盯着节清瘦的踝骨,忽而觉得谢玟似乎哪里都生得很精致,他的骨头都是约定好了长的,才能这周全、这样好看。

他的胸口传来剧烈的跳声,股有所求般的干渴又涌了上来。萧玄谦闭了闭眼平复思绪,又抬起头贴近了问他:“老师要喝了解酒汤再睡?”

谢玟虽然醉了,但醉得乖巧,此时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迟钝答:“都好。”

都好……萧玄谦听出他的醉意,突兀地生出一股鬼使神差的念头来,他平日里小心谨慎、唯恐落人话柄,这时候却像是失了神智般,哑着声:“都好?做都好吗?”

谢玟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潜意识里不觉得萧玄谦能对自做,慢吞吞地说:“……你决定就好。”

他的意思是,先喝醒酒汤还是先熄灯入寝,让萧玄谦做主就行了。他此刻没有这个精神来判断,他的所有心思都在朝野政局上,对待这种生活琐事,却往往是不爱做决定的。

萧玄谦抬起手,眷恋地触上他的脸颊,他的指尖明明发颤,却还涌出一股刻骨铭心的欢喜。两人的气息交缠融,距离近到不能再近,萧玄谦才低哑着声音、纯粹赤诚地:“老师喝了酒?”

谢玟迟疑了一下,一时没答上来。萧玄谦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唇瓣,对方此刻已在习武,手里的新茧介于软和硬之间,在软唇上刮出一点儿独特的血『色』。

“让我尝一尝,”萧玄谦低微地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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