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红线先在他胸口处织出一个圆圈,而后,红线进入圆圈之内,在圆圈的最中央织出了一个小小的菱形。
图案只到这里就停了。
本来觉得自己会有一个极其酷炫图案的席歌颇为失望。
这图案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我跟你说,这种图案拿去做贴纸都没有人会买……而起我总觉得我应该有一个更好的图案……嗯,至少更复杂一点的吧?
他暗暗嘀咕着,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胸膛。
站在旁边的莱茵同样看到了席歌胸膛上的血痕。
他刚刚觉得这一图案依稀有那么点眼熟,就见席歌按揉抚摸自己的胸膛。
莱茵:“……”
那只按压在席歌胸膛的手也像是按压在他的胸膛。
他一下有点不能喘气。
他突然之间就觉得眼前这一幕对他而言实在进展太大。无论如何,他最好不要在这里呆上太久。
他闪身离开。
有点小不甘心的席歌正在对自己胸口的血痕做实验,他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发现皮肤上图案的主体固然不会改变,但是主体周围的细节会随着他手指的刺激而有所反应。
比如他按压胸口的时候,胸口圆圈之中会突然浮现点点血点。
它们隐隐约约,有时还会轻轻向下一滑,滑出一小点距离之后再消失不见。
又比如当他用指甲划过胸口的时候,他胸口的圆圈上会突然生长出细小的血痕,这些血痕或长或短,有的相连圆圈,有的并不相连,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比主体图案的血痕淡上很多。
如果要拿人体来比较,它们就像环绕主动脉周围的毛细血管。
甚至这些毛细血管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席歌继续拿胸口处的皮肤实验,黑暗世界最吸引他的就是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了,他当然也最在意自己身上这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还兴致勃勃对莱茵说:“皮皮,你看我胸口!”
然而久久没有人回应。
他一抬头,才发现莱茵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席歌纳闷道:“……怎么不见了?还想跟他分享一下我胸口血痕呢。”
于睡梦中成功突破男爵一事虽然好像少了点惊心动魄,但席歌依旧一整天心情飞扬,见谁都带三分笑,导致学校里每个看见席歌的同学都要诧异一下:
究竟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这家伙吃错药了?
总觉得他没事这么亲切,很让人害怕,跟小说里写的被魂穿了似的。
席歌才没有时间关注别人的想法呢。
他上完了课,拿着从实验室中借来的电阻温度计,回到家中测试自己的能力。好不容易从搓比的普通血族突破成了有头衔的血族,怎么可以不测测自己的能力究竟有了什么变化呢?
他首先测了自己的第一个能力,也是最在意的时间静止能力!
他对着浴缸里的鱼发动技能,静止时间。
一、二、三……三秒钟。
鱼儿静了三秒钟,又摇头摆尾,悠然来去。
席歌:“……”
莱茵:“……”
席歌气得差点捶了鱼缸:“我不信!我要再试试!”
然而试了一次两次三次,三秒就是三秒,纹丝不动,冷冷嘲笑席歌的执着。
莱茵都有点同情席歌了:“你要不要试试别的能力?”
席歌:“……”
显然三秒只是三秒。
只能试试能不能在别的地方挽尊了。
席歌冷静片刻,自我安慰片刻,开始进行第二项实验,时间静止能力的传递性问题。
之前和法官战斗的时间,他已经能通过混杂了血液的水雾隔空静止时间了。
这一次,他尝试不混入血液,直接通过水雾隔空静止时间。
做这个实验的时候,席歌心怀忐忑,万一……
还好没有万一。
这一次,席歌只通过水雾就成功使用了时间静止能力,这一能力的递延性在他突破男爵之后有了长足的增长。
席歌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一天赋测试完成。
他开始测试自己的第二天赋。
第二天赋的测试比第一天赋的测试还简单一点,只需要研究一下他控制温度所能达到的上限和下限就好了。
之前他的上限是让水沸腾和让水结冰。
现在嘛——
席歌拿了一块铁和一杯乙醇。
前者用来测试自己能加热到多少度,后者用来测试自己能够降温到多少度。
片刻之后,席歌测试完毕。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仪表数据,对莱茵说:“上限突破了100°,到150°左右,这个温度还有点低……不过对于我之前而言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突破了。下限也越过0°,到达了零下30°,我还发现了一个新的技能……”
莱茵:“什么?”
席歌左右看看,随意从窗外揪了一片在冬天还顽强生存的叶子下来。
他将叶子放在掌心,合握,张开。
柔软的叶片彻底变硬,叶子本身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席歌说:“我感觉我能够急速冷冻了。这一能力仔细想想,好像有点牛逼。毕竟人体之内,血液的凝固点也才-056°,我完全可以通过这个能力,将血液结晶……”
这个话题再谈下去好像有点不和谐。
席歌收了声,尚算满意地结束这次测试。
虽然还有一点点来自三秒钟的意难平,但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他决定今天早点休息。休息之前,席歌和莱茵再一次隔着门对视。
席歌奇怪道:“皮皮,你还有事?”
莱茵:“嗯……今天晚上……”
席歌:“怎么了?”
莱茵正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要怎么继续和席歌睡一张床。
我总觉得我刚刚才爬起来没多久,这就要为再继续睡下去而进行又一次的努力了吗……
席歌感觉到莱茵又沉默了很久。
他觉得这一幕确实有点熟悉,然后他就听到莱茵说话。
莱茵:“是这样的……”他认真思索过后,决定今天再用昨天实验有效的方法。他鼓起勇气,“我觉得你的突破有点奇怪,可能今天晚上同样会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还需要再睡在一起试试。”
席歌:……还真的很熟悉,连对话都一模一样啊。
他想了想,拒绝莱茵:“不用了,皮皮,你自己睡吧。”
莱茵:“……”
席歌对莱茵说:“我知道你其实不习惯和男性一起睡,我觉得我的状态已经很稳定了,你不用勉强自己。”
莱茵:“……”
席歌最后冲莱茵笑了一下,然后他关上了门。
他觉得自己十分温柔亲切,充分考虑到了皮皮心里的隐疾问题。
“每一天皮皮都会更加~更加~更加喜欢我~”
他哼着歌,洗澡睡觉。
……居然失败了。
好吧,是意料之中的失败。
莱茵坐在客厅里,有点恍惚地想。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月光斜斜照在地板上,清冷孤寂。
他喝着血,撑着头,思考着人生中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昨天还能够使用的理由今天已经失效了。
就算今天我再找出一个可以使用的理由,明天也会失效。
我哪里有这么多理由找……再说这一天天地找理由,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
我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把卧室所有其他的房间里的床都拆掉?
不行,这太奇怪了,小偷跑进了家里我没有发现,小偷跑进了家里什么都没拆就把床给拆了。太奇怪了,每一个字都是奇怪的。
……把这栋屋子烧了然后说服后裔换一个只有一居室一张床的屋子?
后裔看着挺有钱的,恐怕烧了他一栋别墅,他会有新一栋别墅。
……还有一个法子,直接跟后裔说我喜欢你,问他,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
肯定会被拒绝的。
三个想法都不靠谱,莱茵换了个姿势,继续痛苦,从头纠结。
把床拆了,不行,买床分分钟的事情。
把屋子烧了,也不行,后裔肯定有别的房子。再说我的能力是操纵水,不是操纵火。后裔的第二天赋才能和火沾上点边,他能够控制温度……
咦。
和火沾上点边?
莱茵突然有了一个比较可怕的想法。
他仔细想想,觉得突然窜上脑海的想法好像有点卑鄙。
但是这个卑鄙的计策有非常高的实现他期望的可能性。
莱茵足足在客厅里纠结了半个晚上。
凌晨三点,逢魔之时,他终于屈服于心中恶魔的想法并开始实施这个卑鄙的计策。
毕竟,谁让他是血族,属于黑暗阵营,信奉始祖该隐呢。
莱茵静悄悄地潜入了席歌的卧室。
卧室之中,席歌正在安睡。
周围一切正常,睡着的人已经平稳度过突破期,确实不再有任何的能力外泄。
莱茵并不打算对席歌做什么,他的目标是席歌的床幔。
他将绕在席歌床柱上的黑色丝绒床幔轻悄悄扯下来,准备将其抱走藏起来。这样等到明天席歌醒来,他就会出现在房间里,对席歌说,昨天半夜你的能力又溢出了,并且点燃了床幔。
他相信席歌会深深惊恐,并因为惊恐而立刻同意他提出的一起睡觉的建议。
厚实的长毛地毯将一切落地声掩盖。
莱茵抽下了床幔,正当他要抱走床幔之际,两臂大张睡在床上的席歌突然一个翻身,手指擦过莱茵捡东西的手背。
像是一道电蛇倏忽从手背游过,莱茵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牢牢盯住席歌,生怕床上的人下一刻迷糊睁开眼睛。
莱茵的运气足够好。
席歌睡得很舒服,只有嘴角偶尔动一动,像是个隐隐约约的笑纹,安然极了。
莱茵从僵直的状态中恢复了。他一秒都不敢再停,抱着床幔瞬间消失!
当天边擦亮,又一场深沉的睡眠结束。
席歌刚刚惬意而满足地睁开眼睛,忽然发现了一点点不对劲。
首先,莱茵坐在他的床边,一脸有事找他的模样。
其次,他的大床有点不对劲。
他盯着欧式大床的四根床柱看,他的床柱上边本来挂着床幔的,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他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掀了一下床幔,所以……
席歌:“谁动了我的床幔?”
他不免将视线转移到床边的莱茵身上。
他继续问:“皮皮,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莱茵已经准备好一切了。
他非常沉着:“你还记得你的第二天赋是控制温度天赋,既能够使物体结冰,也能使物体着火吗?”
席歌:“当然。”
莱茵:“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你的天赋能力又溢出了。”
席歌:“???”
莱茵:“你把你的床幔烧着了。”
席歌:“!!!”
莱茵:“还好我半夜感觉不对劲,过来看了一眼,否则——”
席歌一惊而起,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我把床幔烧了?”
莱茵:“是的。”
席歌:“那床幔呢?”
莱茵镇定道:“我扔了。”
席歌一连好几个问题:“地上好像没有灰烬?空气中也没有烧焦味?别的布料物品有没有受损?火都烧到我身边了,我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简直不敢相信。
莱茵尽量镇定道:“都被我收拾了。你体表周围的温度最高……”
席歌很奇怪:“那要烧应该先烧我的床单被子?”
莱茵:“……”
他终于相信,原来撒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莱茵差点不能镇定,他决定学席歌推锅:“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烧你的被子而是烧了你的床幔。”
席歌:“好吧……”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思考着皮皮说的话:
昨天半夜,我又一次在睡梦中随便乱用天赋,这一次,我不把自己的卧室冻成水晶宫,转而开始尝试人体自燃的可能性。
虽然总觉得其中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床幔在我身旁烧灼但我跟死了一样一点都没有感觉,还有我的床单被子没有烧,先烧了我的床幔……但无论怎么样,皮皮嘴中的情况真是太可怕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梳理完昨夜发生的情况,席歌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既然我会在睡梦中做这样危险的事情,那么为了不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冻在冰里或者被火烧着,我应该——
席歌看着莱茵。
他又想对皮皮提出请求,又觉得对皮皮而言,这个请求有点艰难。
毕竟皮皮恐同,皮皮到底为什么要恐同……
莱茵看了席歌一眼,沉吟道:“你刚刚突破,天赋能力还不稳定,晚上睡觉很有可能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
席歌:“很担忧!”
莱茵似乎忧愁:“你把房子冻住也就算了,万一把房子给烧了就不好了。”
席歌:“很惶恐!”
莱茵勉为其难:“这样吧,我先和你一起睡一段时间,半夜看着你的能力,不让你没事纵火。”
席歌一把握住莱茵的手,万分郑重:“皮皮,一切就靠你了!”
两人对视,双手相握。
内心深处,莱茵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成了!
处理完了房间和睡觉的事情,两人来到楼下客厅。
席歌正在厨房里替自己搞早饭,他吃完早饭就得去上课。
这是一个比较悲伤的故事,无论他在黑暗世界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书,还是要读的,学,还是要上的。
莱茵坐在餐桌旁。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在雕花长桌上画出许多光道,有细碎的尘点如同浮游,飞扬跳跃。
前方的厨房中,不时传来器物的碰撞声,不一会,食物的香气弥漫而来。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莱茵手持一朵玫瑰花。
他捏着玫瑰,数玫瑰层叠重瓣。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我告白能成功,不能成功,能成功,不能成功……
席歌搞好了早餐,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一走出来,他就看见莱茵坐在窗户旁,盯着手中一只怒放的玫瑰,深情严肃得似乎在思考人生哲理。
席歌就很纳闷:“为什么你手里有一朵玫瑰花?现在不是大冬天吗。”
莱茵惊醒了,他看了席歌一眼,回答似是而非:“……嗯,一切皆有可能。”
他说罢,低头亲吻玫瑰。
光给他嵌了一层金边,他低头一刹,柔顺谦逊,满怀虔诚。
我想,你总会喜欢我的。
当天夜里,莱茵总算能够正大光明地踏入席歌的卧室了。
他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将其放到席歌的衣帽间里头,占据了一点点的空间。
莱茵这样做的时候,席歌就盘腿坐在床上看着。
皮皮放衣服的动作让他产生一些私人空间被入侵的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也不讨厌。
换个角度想,晚上能和皮皮一起玩睡前游戏联床夜话,感觉也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