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傍晚,白强与彩虹早早就吃了饭。彩虹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就去催白强,让白强与和他爹白老汉商量房子的事。
白强进厨房时,白老汉一家三口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吃饭。看到他们吃饭,白强也不往里进。走到门口时就蹲在门槛上,自从分家了以后,他们彼此之间生分了很多。
孙寡妇朝向白强,最先看见了他,却只白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吃饭。那白春梅看到白强却有些不自在了。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睁大了眼睛看很害怕的样子。白老汉是背对着白强坐着的,白强进来时他丝毫没有觉察到。不过他很快从这两个人的表情上觉出些不对劲来。于是就扭过身,看到白强如闷驴般蹲到门口。这是分家以后白强第一次来这屋,肯定是有什么事的,白老汉这么想着就放下了碗筷,问道,“咋了?”
白强道,“村里规划,咱家的房子挡住了新街,得拆了。”
“啥?”白老汉知道自己家不用盖房,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村规划的事,白强这么说,让他觉得很是惊讶,又说道,“你不是说啥都自愿么,咋能拆?”
白强说道,“我管过村规划,知道一些情况的。要是老庄子没挡住新街,三五年里什么时候拆都行,可要是挡住了。那就必须得拆,这是乡里规定的。”
听到这些,白老汉皱紧了眉头,三两口喝完了碗里剩下的饭,叹了一口气,说道,“咱家里怎么遇到了这样倒霉的事。家里哪有钱盖房子。”说着,从腰里掏出烟袋来,准备卷烟抽。
听到白强说要拆房,那孙寡妇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见白老汉又要抽烟,却一把把它给夺了过来,说道,“这房子都要拆了,你还有心思抽烟?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这样命苦,来到你们家没落着一天的好。”说着,硬生生的抹下几滴眼泪来。
白老汉看她这个样子,有些不耐烦,说道,“我们正商量事呢,你就别添乱了。咱家都成这个样了,你还嫌不够?”
说这话时白老汉口气重了些,可那孙寡妇就像是一个炮火桶,即使是有零星的火头都能让她炸出惊天巨响来。孙寡妇站起来吼道,“你这话是啥意思?又不是我要拆房子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
白强见不得这孙寡妇说话,一听就心烦,好在与她分了家,即使她吵破了天,与自己也无甚干系了,于是就懒得搭理。况且,有她在这里搅合觉得再和他爹商量也没有什么结果。就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屋。
白强进屋的时候,彩虹铺好了床铺正躺在床上做小孩的衣服,看白强进来了,就问道,“咋样,爹说啥?咋这么快就来了!”
白强脱了鞋,上床时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刚把这事给爹说了,还没有说两句话呢,那寡妇就吵吵了,我听着心烦,就回来了。”
彩虹道,“你去咱爹屋的时候我想了一个法子。”
“啥法子!”白强随口说道,想了想继而又说道,“不管是啥法子咱这房子都得拆。我虽然不当会计了,可也不能拉咱土山哥的腿——这丢人。”
“你别急吗?我又没说不拆。”彩虹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是说这房子拆了以后咱住哪儿?”彩虹掀开了被角让他进了被窝,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咱就回我娘家住去吧!”
“那可不成。”白强说道,“我要是去你娘家住,那我不成倒插门了么?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彩虹却说道,“丢人怕啥,只要是咱活得好就行。”
“对了!——”白强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咱这房子不一定要拆。”
白强这么说,彩虹有些不解了,说道,“今儿山子他们都来咱们家说这事了,刚才你不是说非拆不可么,咋又说不拆了?”
“咱这屋子有四间呢!指不定是那一间挡住了新街。”白强说道,“我记得山子给我说就咱家的屋角给挡住了一点儿,要拆的话拆一间就行了,另外几间还可以住人。”
“这样做能成么?”彩虹疑惑道。
“咋不成?”白强突地想起这么一个主意来说话时都有些兴奋了,道,“去年我在吴家庄给人家盖屋子的时候就见到过这样的事情。有一家的房子挡住了大街,拆了一间,另外几间还能住人。”
彩虹长呼出一口气,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明儿个我问问土山哥去,看看咱这屋子到底挡住了多大一点。”说着,白强顺手把灯给拉灭了。然后整个上身也钻进了被窝。
灯灭之后,这屋子仿佛是入了魔,突地变得暗昧起来。它那神奇的力量让人的声调都与有亮光时有些不同了。
当白强习惯性的把他那只满是厚茧的糙手放在彩虹那鼓鼓的肚皮上时,彩虹开始向白强说起了她的心事,“娃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可咱连个象样的家都不能给他。”
白强觉得内疚,说道,“这都怨我,怨我没本事——”
彩虹捂住了白强的嘴,说道,“强哥,我不是那意思的。我觉着咱塌塌实实的过日子,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可谁知道是越过越紧巴。越过越不象样子。”
白强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谁不知道,家里那三亩地饿不死人,也养不胖人。不想着法子赚钱,咋着也过不上好日子的。可掂泥包垒砖头累死累活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
彩虹也搂住了白强的脖子,说道,“你是不是怨我了?”
为了让彩虹信服,白强急忙说道,“不怨,不怨。”
对白强这善意的谎言,彩虹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怨我的。我不该逼着你把会计辞掉的。是我疑心太重了,要是你不辞的话,可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白强道,“说这有啥用,反正是辞都辞了。那时候你也是为着我好的,我不怨你。”娃还没有出世,白强已觉出生活的沉重了,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天不早了,睡吧,明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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