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火铳连绵、喊杀震天。<>
水兵们则依仗高墙殊死抵御,他们把步兵推车架设在箭垛上,向敌军最密集处发射瘦仔火箭弹,把手雷一片片地抛撒出去。水兵火力强横,对手一时还攻不进来。但弹药却快消耗殆尽了,他们支持不到天黑。
此刻的金士麒很镇定。他望着里许之外的那座高塔,那2串共6面小旗子依然挂在上面。水营的信号旗语每个月重新排制一次,既是为了保密,也是为了更新当前战争所需的词汇。金士麒记得,“红红红”三色就是他刻意分给胡扶龙的代号。
他不禁冷笑道:“先是靖江王,后是赵洪堂,现在胡扶龙也登场了。冤家都凑齐了!”
金士麒心中突然通亮!那些纷乱的线索正逐渐清晰,在他视野中编成一张清晰的轮廓——那轮廓犹如一只恶兽,靖江王就是那恶兽的头颅,正暗藏在浓雾中。而胡扶龙、赵洪堂,他们则两只利爪。赵洪堂这只爪子困住金士麒,而胡扶龙则从背后出击。
没错,只要撕开这些人的外皮,把他们看成是一体的,那么一切疑团就解开了。
金士麒可以确定:胡扶龙是要渡江,他要撕破纪元宪组织的防线。这几个混蛋冤家,他们都选择今日动手,是早有预谋。而此前那个“入江逃走”个交易,根本就是个骗局。
金士麒暗中庆幸他自己也不傻,他与胡贼达成协议,也是逢场作戏。他早就在郁江沿线部下了情报网,并准备趁其半渡而截杀之。
此刻的主动权还在金士麒手里。他在脑里迅速进行兵棋推演——
选择1:如果水营出击截杀。金士麒有信心完胜。别看贼兵人多,但在渡江过程则完全是待宰杀的羊群……所以贼子不会与金士麒死磕,他们会立刻逃上岸……那么接下来呢……金士麒虽封锁了江面,但瓦塘镇就会陷入赵洪堂和叛贼手中。再接下来,赵洪堂只要消极避战。官兵的防线还是要破的……他娘的!
选择2:如果不出击呢?胡扶龙会从从容容过江来,顺顺利利突袭纪元宪。那将是一场正面大拼杀,纪元宪大叔终于可以一展实力了……但无论胜负如何,金士麒的水营都将担上“拦截不利”的责任。他轻则威风扫地,重则……他娘的被做罪!
选择3:如果派一半兵力出击一半防守……这更扯淡,顾此失彼两边都要丢!
“这操蛋的战争!”金士麒开始头疼了。
他望着眼前硝烟弥漫的院落。那些苦战的士兵,那一地的尸体,还有几个被俘的人。他忽然悲从心来。
“我要把他们的罪证做实,一次把他们了断。”猛然间,金士麒获得了第4个选择:“我要酿一场大祸,把那些混蛋都拉下水。”金士麒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森然,双手颤抖。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旗变了!”旗令兵喊道。
金士麒忙抬起头去看,那高塔上的信号旗果然有更新!旗令兵翻开密码表,找出了对应的信息——
“主力,待命”
所谓“主力”,就是金士麒留在江面上的船队,其核心力量是8条铁板天野。他们是在向金士麒请命呢。这旗语虽简单,却传达了丰富的信息:“将军哥哥你如何?我们大队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你一声令下就拼死战斗啊!是上岸突击还是火力压制还是背后包抄什么的,哥哥你给句话啊……”
金士麒哥哥下令:“挂旗传令给他们:主力,炮击!”
金士麒又找到东甸,扯着这老胖子到了僻静处:“我们马上突围。你带着部下跟上来,我会派个领路的给你。火箭弹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我信你……唉,我又能怎样呢!”
“振作点!到了码头之后,我给你一个任务!”金士麒的声音发颤了,他凑到东甸耳边低语了一阵子。
“你疯了?”东甸低吼着。“你疯了你疯了……”他死死瞪着金士麒,半晌后颤声问:“你舍得?”
金士麒的满脸汗水横流,却毅然道:“我舍得!”
……
天已暗。
浅灰的云层压在浔州上空。抬眼望去,滚滚的乌云翻滚,如万丈深海一般磅礴。
天突然亮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被火箭弹照亮了。数十个亮点正迎面飞来。金士麒站在箭垛后,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
那些火箭弹从江面上腾起,明艳的火光刺破乌云,发出了“呜……”的声音!瞬息间已直扑而下,它们是如此之近,甚至看得清颗颗弹头在疾速旋转。瞬息间,它们在金士麒面前数十步、百来步的范围内接连落下,在房舍、街巷、兵士、树木之中绽开朵朵斑斓的火团。
正处处烟火升腾、弹片奔涌!
此刻的赵洪堂,他一定不敢相信:在两军如此胶着近战中,金士麒也敢召唤火箭弹。
赵洪堂更是不敢相信,金士麒还敢开门逃跑!
隆隆爆响中,东甸老宅的东西侧门被炸开,一轮密集的瘦仔火箭弹便从门中射出。火光刚刚绽放,水兵便迎头冲了出来。“跟上!”“跟着百总,别乱跑!”“火箭弹不炸自家兄弟,冲啊!”水兵们齐声呼吼着,追着各分队的旗子冲入硝烟之中。
火箭弹依然徐徐落下,毫不手软。它们都是真家伙,一声轰隆之后,方圆十几步的战马、兵士、铠甲、武器都被震得崩离四散。无论是瓦塘镇本地的贼子还是威武的广西护卫,无不焦头烂额鬼哭狼嚎。可是水兵们在街巷中迅速穿行,却总是能巧妙地避开火箭弹,真如神助一般。
原因很简单:那些火箭弹都落在了金士麒标定的轰击区域……当然也不是全部啦,至少有七八成的准确率。
各队百总们都熟记了“安全路线”。他们沿着小巷子转折前进,带着士兵们在烈火和弹片中穿行无碍。东甸那老胖子也在一队水兵的簇拥下狂奔而去,他的百来名兵勇也紧紧跟上一步不敢落后。
但对于敌人来说,数百记的火流星正纷纷杂杂地落下来,好像整个小镇都遭到了轰炸。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又哪有心情去拦截水兵?
但水兵也绝不轻松。一颗颗火箭弹就在不远处落下,就隔着两道墙爆炸,隆隆的烟尘弥漫了视野,脸上袭来一阵阵焦灼!他们也惶的要命,但只有硬着头皮狂奔才有出路。
不过一刻钟,金士麒领着最前面的水兵们已经绕过了半个镇子。冲过了码头边上的水兵防线。
“将军!”驻守防线水兵们飙泪迎来。
“撤……退……到船上去!”金士麒嘶吼着,“全体……上船!上船!”
水兵们从镇子里一批批地冲了出来,随后东甸带着他部下也赶了上来,这帮幸运儿几乎全身而退。过了那道防线,就是水营的地盘。码头上20多条大大小小的河运船排列整齐,武腾号大福船更是犹如城堡一般威严。8条“铁板天野”为了提高射击准确性。也把船头抵在码头上以稳定船体。
金士麒率队冲上了一条“铁板天野”,立刻下达了两道军令——
1、炮击任务完成,所有铁板天野船停火。
2、所有水兵都撤到铁板船上,立刻去截杀胡扶龙!
“我要一千个枪兵刀兵,去跟胡扶龙肉搏!”金士麒嘶吼着,“所有人都上铁板船,所有水兵!其余的船交给东甸老爷子。”
军令一下。水营闻风而动!8条大铁板战船上钟声齐鸣,桅杆上高挂起召集信号旗,岸上的镇里的水兵们纷纷涌上甲板,连那道防线也撤了。金将军说了,他要集中每一个汉子、每一只拳头、每一杆钩镰枪,去跟胡扶龙拼命。他们操桨扬帆,一条条驶离了瓦塘码头,去猎取浔州战场上最大荣耀。
最后一条铁板战船刚刚离开码头不过几百步之遥……
“那是怎么啦?”一个声音嘶吼着。
“呕我的龙王爷呀!”
众军官全都惊呆了,所有水兵们也惊呆——只见东甸那伙子人竟然直冲到了码头边,正四下奔突。把一只只火把丢在水营遗留的那些大小船只上。
刹那间,火起!
“你娘!东甸!”金士麒哀嚎着!
“金将军!”东甸那死胖子在码头上蹦着高嘶吼着:“你上当啦!”一群贼子们嘶吼着大笑着如群魔乱舞!“上当啦!蠢鱼腥崽子!”
那一瞬间,水兵集结的8条大船上寂静无声。
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幕,金将军曾经冒死去救那老贼,他现在竟然突然叛离。他竟然在烧我水营的船。那平静只维持了一秒钟,随即便掀起了一阵狂潮——根本无需军令,一千名水兵们立刻调帆、操桨,掉转船头,搬运武器调节发射架,要回去跟贼子们拼命!
“杀回去”各船的军官们怒吼着,“火箭弹!”“烧了那胖子!”“不能用火箭弹!会炸了我们船!”“船已经起火了,杀贼子同归于尽吧!”“用火箭啊!”“冲上去肉搏,将军开船啊!”“登岸杀他娘的!”
“后退!”金士麒却抽出了腰刀,“我命令,向上游进发!”
“将军!”军官们顿时就急了,“我们的船!”
“那是圈套!”金士麒嘶吼着,“广西护卫在岸上等着我们呢,一上岸就是送死。”
“我们不怕死啊!”各船的军官士兵们嘶吼着,有的泪水飙飞,有的跪在金士麒面前求他,有的闷头摆弄着火铳,有的则厉声喝令自己的部下听从将军的号令。
此刻千名水兵都拥挤在8条大船上,各船的甲板上本就拥挤不堪、编制错杂,现在各层军令也难以下达,船队就开始混乱了!
但岸上,火却更猛了。
东甸那老贼带领百名部下四处出动,几分钟就把火焰洒满了码头!
11条天野河运船首当其冲。它们诞生于藏宝港造船场的船台上,被推入汹涌的红水河中。金士麒曾经亲手把蜜酒罐子砸碎在它们那些宽阔的船头上,祝福它们一帆风顺战功满满!过去半年中,它们在广西的大江大河中日夜奔波,洒满了水兵的汗水,它们也曾沐浴过十寨之战的战火!
此时此刻,它们全被烧了!
金士麒和他那一千名悲哀的战士们,静默着,颤栗着,哭泣着,嘶吼着,遥望着瓦塘码头上红光冲天,一条条的大船正被火魔吞噬。
18条征调的中小型民船也燃起了大火。战争爆发之后,广西各地的商民船民都被征集着向浔州运粮,他们日以继夜地奔波在浔州战乱的河段上。一石石米粮从广西各地搜刮而来,一船船地汇聚着,被投入这无底的战火中化作滚滚硝烟。此时此刻,它们也全被烧了!
之后是天野一号,金士麒的坐船。
那条大船曾在柳江中游荡了数十年,若是没有金士麒,它必将化作滩头的一段朽木。但金士麒披着五彩祥云出现了,把它买了下来,把它改造成一条威武的双层大战船,还依照着它的模样设定了“天野级”数十条战船的规格。那将军还乘着它巡弋江河,最远处直达广州。半年来数千里的航程,它的头顶都飘扬着水营主将的豹旗。它若有灵魂,一定会为之荣耀吧。但此刻,它也被烧了!
再之后,是武腾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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