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杀了你也拿不到,不只是我知道,母亲她也知道。”嘉和公主对着谢梵烟轻轻一笑,然后缓缓吐字:“不过,喝了毒药都死不了的你,试过生不如死么?”
生不如死。
谢梵烟脸色一变。
嘉和公主十分满意的看到谢梵烟脸色的变化,双手抱臂带着几分悯然的看着谢梵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母亲的手段了。她会的,相信我,只要她愿意,那你一定会比死还难过。”
“就算如今你到底是这长康王府的少夫人,母亲不敢明着来,但是背地里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你想想自己,就算被江哥哥灌了药,结果呢,有苦说不出,还是成你自己想不开饮了毒酒,亲痛仇快。”
“你不如相信我,我虽未必能保全你,可是却能偿了你的心愿,你不愿那件东西落在母亲手里,那就交给我,我们一起将它毁了,相信我,世间最不愿让母亲得到那件东西的,未必是你,而是我。”
谢梵烟看着嘉和公主嘴巴一张一合,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静下去,死死咬着嘴唇,不出一声。
嘉和公主原本滔滔不绝,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服谢梵烟,忽然看了一眼谢梵烟身后,脸色一变,若是谢梵烟仔细观察嘉和公主的话,定会现那怕是世间最复杂的表情了,饱含着爱恨,饱含着欢喜和憎恶,饱含着一个个原本对立的情绪。
“谢夫人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失陪。”
说完提起裙子越过谢梵烟,往谢梵烟身后的那条小径跑去。
谢梵烟失了力气,不管地上是哪里,多么想就这样躺下去,可是知道不能,只有命令自己站起来,一动不动硬生生的站起来。
长公主。和融长公主。
原来是她。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
过的像是废物一般的生活,被冷落在幽深的并蒂苑,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看看自己,把姐姐的生活。过成了什么样子?
谢梵烟忽然恼恨起来,用手握拳,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的脑袋。
你该死,你该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现在明知仇人在眼前,你又能如何?
你又能如何?
真没用啊。恨么?自然是恨的。
可是你,真没用啊。
你只能原地不动的默默恨着,你无能为力。
你只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欢喜悲伤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像个笑话。
越是想,越是疯了一般,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喂,谢容玉,你疯了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随即双手被一双有力的手固定住。
暴躁几乎面临崩溃的心。闻言忽然涌出一阵清凉安然的情绪,竟慢慢平静了下去。
谢容玉,从在姐姐身上醒来那一天起,好像只有一人这样叫。
这是姐姐的小字。
那时候谢府与长康王府的婚约已经定下,姐姐及笄那一日,是脑海里姐姐极少次数的真正的喜悦的日子。
“容玉,容玉,这名字真好,我要将这个名字亲口告诉他,你说他会喜欢么?”
“你要告诉谁?”
“喂。你别笑了,快告诉我你要告诉谁?”
那时候随意问过就抛在脑后的答案,此时连带那一个问句一同,清晰的印在脑海。
原来。原来,姐姐那时候,心里就存了这个人啊。
“你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忽然在这里生什么疯。”陈瑾瑜转过谢梵烟的身子,看着她双目失神。没有焦距,可是偏偏眼光又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忽然漫起一阵慌乱。
“陈瑾瑜。”
“陈瑾瑜!”谢梵烟猛然将身子扎进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终于泣不成声。
陈瑾瑜身子一僵,脑海里有万千念头瞬间闪过,让他的心莫名慌张,心跳的频率快了许多。
到底,还是慢慢恢复了正常频率,将怀里这个温香的身子用力抱住。
好瘦的身子……
心事多的人便是容易瘦,母亲也瘦。
自己的妻啊,她为什么不肯好好的做自己的妻呢?
这对谢梵烟来说是个陌生的怀抱,可是谢梵烟莫名的觉得安心,像是有什么磁场容纳自己,吸引自己一般,落到了这里,一切情绪都慢慢平静。
谢梵烟在这个怀抱里冷静了下去,等意识到生了什么的时候,心忽然一跳,猛然像是被烫伤一般的推开了陈瑾瑜,跳出了那片温暖。
自己在做什么,这可是姐夫啊。
“我没什么,我,她们都去花房赏花了,我不能落单,我也得赶紧去了。”吞吞吐吐的说完,用袖子两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谢梵烟不再看陈瑾瑜脸色,飞快的跑开了。
陈瑾瑜看着那个骤然离去的身影,眼神里有落寞一闪而过,嘴里噙着一丝苦笑,本该如此的不是么?她原本就该对自己,避如瘟疫。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菁菁和蕊珠呢?她们没有闯祸吧。
谢梵烟一路飞奔,死命的握住双手,任凭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给自己带来的那份痛意侵蚀着神经。
有些东西,越来越奇怪了。
尤其是对陈瑾瑜的感觉。
明明那些都不该是自己的情绪,脑袋一热竟主动拥抱了陈瑾瑜,竟然在那个怀抱里觉得无比安心妥帖,竟然,竟然,还衍生出丝丝的甜蜜。
可是,这都不是自己该有的情绪啊。
男人,自己心里是厌恶的,是恨的,始乱终弃,薄情薄幸。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陈瑾瑜,恨不起来,反而只想靠近。
是融入这个身体里的本有的记忆,还是那缕原本感觉微弱的残魂使然?
不管是什么,可是忽然觉得好像能够操纵自己的情绪一般,以前能够明显感觉出那一缕情绪在心内。如今,想起方才对那个怀抱的贪恋,分不清安心的是自己,还是心内的那一缕魂。
自己。还是自己么?
谢梵烟想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谢梵烟低头,现原来折了一个指甲。
血丝隐隐从指甲缝里慢慢溢出,细微又钻心的疼痛在心间蔓延。
谢梵烟放慢了脚步。不敢再握手,想起嘉和公主,想起长公主和融。
再看一看自己一双纤纤柔夷,因为折了一根指甲而显得狼狈又突兀。
凭自己,能够为姐姐做什么?
要继续看害死姐姐的仇人,嚣张痛快么?
不!
谢梵烟在心内咆哮。
绝不!
再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谢梵烟的心内经历了几重巨变。
终于还是带着平静,回到了女客们的身边。
“这不是慧世子夫人?不是与嘉和公主在一起么?”女眷们对待谢梵烟明显热络了不少,纷纷到谢梵烟身边搭着话。
“可不是,公主这是去哪了?”
“谢夫人原来是个才女。能写出那般好的词,难怪能让公主赏识。”
“我还说下个月办一个诗会,打算请京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一同来,谢夫人不如来我们府上做诗会的主持?那一定是实至名归。”
“让夫人见笑了,小女一向不知天高地厚,谢夫人要指点提携一二啊。”立刻有个声音接口道。
谢梵烟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压根都没有听清周围人在说什么,只是勉强带笑匆匆点头,一一应允了,找着机会想脱身。
忽然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好。
忽然想起什么。扫了一眼聚在一群聊天说话的女眷,脸色一变。
“诸位夫人小姐可有看到我们王府的菁菁小姐?”
几个围在谢梵烟身边的女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谁会注意那个小孩子。
“嫂子。我在这里。”
身后传来陈菁菁的声音,谢梵烟连忙回头,看见陈菁菁和依然是小厮装扮的蕊珠公主一起走了过来,心里这才一松。
从人群中脱身,三两步到了陈菁菁面前,“你们方才去了哪里。没有乱闯乱惹祸吧?”
“没有,嫂子,我们只是在花园里坐了坐。”
谢梵烟没有忽视陈菁菁眼里的心虚和慌乱。
蕊珠也掩饰一般的低下头。
若是她们坦坦荡荡,心里无事,岂会畏惧自己?
怕是一句解释都不屑于吧。
尤其是蕊珠,居然还会躲避自己的眼光,平日可是只会凶狠狠的瞪着自己。
谢梵烟轻轻笑了笑,拉起陈菁菁的手,“那便好,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哪也不能去了,免得被人说没规矩。”
陈菁菁的手微微动了动,谢梵烟感受到她身子一颤,“是,嫂子。”
高氏带着众人对顾府的花品评之后,又带着大家从花房回饭厅。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一遍,仿佛刚上的一般,尚且冒着热气。
“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大家再用一些。”高氏说话和蔼客气。
女眷们又纷纷拿起桌上的银箸。
周围不再像最初那般冷清了,总有几位夫人小姐过来与谢梵烟搭讪几句,谢梵烟客气的回应,眼神一刻不停的盯着陈菁菁。
她总觉得陈菁菁和蕊珠公主有事瞒着自己。
不论如何,这两个丫头可不能在今天出什么事。
陈菁菁也一直注意着谢梵烟,在慢慢喝完一碗甜汤以后,忽然在陈菁菁耳边说话,“嫂子,我去一趟官房。”
谢梵烟心里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嗯,快去快回。”
陈菁菁表情一松,匆匆看了一眼蕊珠,转身便往外走。
蕊珠也就要遛,她可是公主,难道做什么还要向谢梵烟打招呼?
谢梵烟此时拿起杯子,想要喝水,一时没拿稳被子,倾了大半杯在胸前。
两边在与谢梵烟说话的夫人连忙叫起来。
谢梵烟迅起身,拿帕子擦了擦自己衣衫,然后忽然拉过一旁的蕊珠,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这刁奴,看不见我衣服沾了水?连帕子都不知道掏。”
蕊珠被这一巴掌打愣了,手抚着脸,愕然看向谢梵烟。
几位夫人看着蕊珠小厮打扮,整个人利落干净,细细白白,此时双目含泪,也都有些不忍,可是知道这是应该的,谢夫人找她家的小厮迁怒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你,你敢打我?”蕊珠公主心里又是气,又是恼,指着自己嚷道,“我可是……”
谢梵烟打断,“就算你是菁菁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我就打不得了?任性淘气,非要和菁菁小姐一起过来,还打扮成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简直没了规矩!”
身边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说么,这小厮方才就一步不离的跟在那陈菁菁身边,对未出嫁的姑娘来说,是不合礼的,原来是个女孩。
再打量一番,身量小小,又细皮嫩肉的,果然是个丫鬟,还是这谢夫人小姑子的丫鬟。
仗着是小姑子的丫鬟连谢夫人都敢顶撞呢。
长康王府唯一的小姐陈菁菁的名字,京中女眷并不陌生,一是因为她看中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顾庭芝顾公子,二是因为她的没规矩。
果然,主子没规矩,丫鬟也乱来。
“你,你!”蕊珠公主感受到身边人的目光,只能更加死死的捂着脸,生怕被认出来,又碍于现在的身份不能重新将那一巴掌打回去,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讨厌痛恨的女人,简直要被气疯了。
自己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诸位夫人失陪了,我去换身衣服。”谢梵烟对周围告罪一声,便离开坐席,往外走去。
一般赴宴女眷们一向从来不止带一件衣服,随时更换是极正常的,此时都无惊异,笑看谢梵烟出去。
蕊珠公主咬咬牙,也跟着谢梵烟出去了。
一出门,谢梵烟立刻抓着身后蕊珠公主的手,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狠狠问道,“菁菁去哪了?”
蕊珠公主原本有一番狠话要骂,却被这一句话吓得丢到了爪洼国去了,垂下头挣扎,毕竟从小到大第一次做这样大的事情,哪有不心虚害怕的。
“她不是去官房了嘛,你问我做什么?”
谢梵烟一笑,轻松箍住蕊珠公主毫无力量的手,用长长的指甲划过蕊珠公主的脸,“信不信我在这里可以毁了你的容貌,我早就讨厌你了,看你这张脸不耐烦,你快告诉我菁菁去哪了,我就放过你,不然,我就会对你做出我早就想对你做出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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