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深长的街道上不时有车子驶过,一路穿行畅通无阻,楼下的树影晃荡,泛黄的路灯照着,为寂寥的夜色增添了两分凄冷。
沈棠的借口太拙劣,可元若还是把人留下了,也没多加一床被子,直接就让对方睡了上来。
不过她俩没做什么,都老实地躺着,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始聊天。
元若也睡不着,心里堵,找个人说说话尚且能放松些。
沈棠说:“你有心事。”
她否认:“没有。”
“在想什么?”
她翻了个身朝向这人,“问点别的。”
沈棠笑了笑,靠近些,但没有碰到她,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
“我要走了,”沈棠说,伸手摸摸她的下巴,“你会想我么?”
元若拍了下那乱摸的手,故作冷淡地说:“还有半个月才考试,考完试也还有半年多,早得很。”
那倒也是,今年考完研基本就没什么事了,明年上半年就毕业设计,这玩意儿对于沈棠而言不会太难,总的来看还有十几天就算是解放了,剩下的半年多时间可谓清闲自在,这时候就想到要离开c城确实早了些,伤感不起来。
沈棠又往前挪了点,不太消停。她还挺会说好话,进退有度地低声说:“以后我常回来看你,有空就回来。”
b市离这边还是有那么远,坐飞机单程都要两个多小时,加之路上还会耽搁别的时间,来来回回还是比较麻烦。
元若早就了解过这些,听到这话也没往心里去,以为是对方在哄自己,便不怎么在意地嗯了声,“先考试,现在别想这些,考完再说。”
沈棠抱住了她,没把她压着,只是将人拢在怀里。
元若没挣扎,任由对方抱着。
这个时候已经冷起来了,胳膊放在被子上久了都受不住,得整个人缩在被窝里才舒服,被这么抱着也暖和。元若惯会享受,起先还僵硬身体不动,慢慢的就放松下来,把手捂在了沈棠小腹那里取暖。
她就是这样的人,平时端着架子,对谁都那个样,需要被推一推才行。
她跟余璇相处的时候就端着,双方都客气又正经,所以一直都没能更进一层,而现在和沈棠则完全不同,沈棠太主动,她退一步,这人会进两步。
暧昧在逐渐加深,双方都不曾开口挑明,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在纵容,各自都把握住了那个度。
“冷不冷?”沈棠抚了抚元若的背。
元若轻声说:“还好。”
这人抵过来,用长腿勾住她。
主卧的床很大,两个人占据的地方却不多。元若拢紧被子侧躺着,不再朝向对方,而是对着窗外。
沈棠掀开被子起来了一次,去把窗帘拉上,然后再回到旁边躺下,从后面揽住了元若的腰,将自个儿抵靠上来,贴在元若背后。
她俩都穿得少,这般亲密无间的姿态都能感受到另一个人暖暖的体温。元若有些乏了,闭上眼酝酿睡意,快要睡着时,身后的人忽而喊了下,她没有立即应答,隔了一会儿才困意绵绵地出声,再然后就睡着了。
这种不算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被窝里很是舒服。
沈棠睡得晚,搂着她就没放开过,最后抵在她身后,将唇落在她颈后。元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想再靠近一点。
起先的两三个小时,她俩都睡得熟,安稳又老实,后面就不大规矩了。人在睡着后不能控制自己,总会不停地翻动,这是没办法的事。
元若下半夜睡得不太好,总觉得被什么压住了,胸口沉沉的,呼吸都困难。
现实中的感受会在睡梦中化形,变得稀奇古怪。她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梦,梦里有一只漂亮的猫枕在她胸口,她推了下,没推开。猫很乖,不闹也不叫,还比较通人性,它把爪子放在她胸口挠了挠,又用脑袋拱了两下,有点卖乖的意思。
元若没养过宠物,也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她扒开猫的爪子,揉摸小家伙儿的脑袋。猫在她手心里蹭蹭,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还凑过来舔她的脖颈和脸,可爱得不行。
猫越变越大,从小小的一只长成了跟她差不多的样子,不过还是那么黏人,乖巧听话。它身上暖和,毛茸茸的,元若忍不住把它抱住了,两条胳膊牢牢地攀着。
那猫也挺惹人爱,总往她身上拱。
梦境到这儿都是美好温暖的,但逐渐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大猫忽然化形成人,长着一张熟悉的脸,她把元若抱了起来,做了跟那天一样的举动。
那么放肆,那么张扬。
元若醒了,一睁眼,外面的天都还没亮,时间还早,不过凌晨四点。
她正靠在沈棠怀中,还搂着对方的腰,而沈棠也把手搭在她背上,难怪做梦时会感到呼吸不顺畅。她把被子推开一点,又离远一些,动作很轻,尽量不惊扰到对方。
梦中惊醒后就很难再入睡,那些怪异的梦境纷至沓来,画面纷纷往脑子里钻。明明以前做梦醒来后都是模糊不清的,这回却什么都记得,连梦里的人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裹着被子动了动,叹了口气,最近真是魔怔了。
凌晨四点的天还有点冷,凉意直往身上钻,也许是元若动的时候抖了下被子,让风灌进来了,熟睡的沈棠被惊动,在这时微微睁开眼。
这人睡得迷糊,动了两下又挨过去,非得贴着元若的身子。
元若偏头看了下,有些无奈,又不能把人推开,只能让她挨着。
房间里暗沉沉的,元若看不清沈棠的面庞,依稀能瞧见这人模糊的侧脸轮廓。大抵是两个人睡在一块儿比较暖和,沈棠整个人都热乎乎的,元若不由自主就靠过去一点,紧挨着对方。
良久,她再次合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五六点,外面高楼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街道上的车子多了起来,c城在薄薄的雾气中苏醒,又是新的一天。
元若在这时候又醒了一次,她睡眠浅,被沈棠搂了一下惊醒的。昼短夜长的时节,这会儿还没天亮,房间里更是昏沉,她睡相不好,都快掉到床下去了,前面是空的,后面抵着一个人,缓了半分钟,她轻拍了下沈棠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小声说:“往后些,要掉下去了。”
闻言,沈棠后退了些,顺带拉着她一起。
“几点了?”元若问。
沈棠拢紧被子,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胳膊上,姿态亲密但也老实规矩,“不知道,应该快六点了。”
窗帘只拉了一层,依稀能瞧见对面楼房的亮光,能凭借这个猜时间。元若伸了下腰,感觉有点冷飕飕的又蜷缩起身子,“那还早,再睡会儿。”
沈棠却说:“睡饱了,不困。”
元若不搭理这人,虽然自己也没有困意。沈棠不太自觉,似是没听到刚刚的话,再凑过去些,往被子里一缩,而后半趴在元若胸口。元若穿的轻薄睡袍,脖子及底下那一片都露出来了的,如此就觉得有些冷,便赶紧扯了扯被子。
“别乱动,安生一点。”
房间里静谧,身上的人不动了,只把脑袋枕在她颈窝那里。
既然双方都睡不着,那只能再聊聊天。
沈棠在找话题,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若暂时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打算,也就那样,过阵子再看。”
“要不要出去旅游一趟?”
“什么时候?”
“过年期间吧。”
“那时候人多,走哪儿都得成堆打挤。”
沈棠想起去年过年出去过,去的泰国,游客确实挺多,而且也没玩尽兴。她想了想,“过年前后去吧,这次去人少的地方。”
元若没说话,像是默许了。
沈棠抵过来,“我们两个去,不带其他人。”
可真够直接的,小心思不少。
元若望了这人一眼,却瞧不见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兀自思索了片刻,她没有直接拒绝,平静地说:“你能考上b大就去。”
“那时候还没面试,得之后了。”沈棠说。
元若自是清楚这些,故意这么说的。然而沈棠就是想去,不要脸不要皮地磨她,还破天荒地说好话。
她们每年都会出去旅游,但回回都是带着杨何英老两口或大哥一家,甚至是全家一块儿,没有哪一次是她俩单独去的。沈棠有私心,元若清楚这人是什么性子,不管怎么样都不松口。
两人在床上抱作一团,一个逼着追问,一个闷不吭声。
最后是沈棠把被子一掀,将元若罩了进去。
隆起的被子不住地拱动,一只白皙光滑的脚伸出来又缩回去。
不多时,元若拱出脑袋,但很快沈棠又挨了上来,钳住她的下巴要寻她的唇,她赶忙躲开,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被子又罩了上来。
元若什么都看不见,挣动间,她感受到了耳朵上的湿润暖热,温柔而野心十足的触感转瞬即逝,让人心都紧了。
天亮了,两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们也没做什么,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就是有些皱巴。沈棠拉了下元若,元若低声嗔骂:“疯了你……”
沈棠回道:“没疯。”
元若找不出别的话来骂。
这个城市的烟火气息浓重,平实的生活之中夹杂着无数的念想,爱与欲两相交织,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憧憬。
出格的关系继续维持下去,如同发酵的酒,味道愈发香醇浓郁。
元若还算清醒,没有做过真正过火的行为,也不允许沈棠乱来。有些道理她们都懂,可一旦入了局,想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很多事是食髓知味的,尝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会越陷越深。
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考研在即。
元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不去店里,没事就待在家炖汤啥的,她也不会去打扰沈棠,晚上连电视都不看了,沈棠温习时她就在房间里待着,到时候了又出去做饭。
关心沈棠的人不止她一个,元家其他人对此也挺上心,只是大家不敢给沈棠太大的压力,偶尔会在电话里问问,或者杨何英与元利和过来这边。
大家帮不到太多的忙,尽量给沈棠提供一个较好的环境。
元若有些紧张,比沈棠高考那会儿还紧张。
一天,几个朋友在何妤店里聚会聊天,得知这些后,姜云好笑,“阿若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去考,小棠有那个实力,你甭瞎担心。”
元若辩解,“我不担心。”
一众朋友都笑了。
有人故意打趣元若,让她一定要在沈棠考研的那两天穿旗袍,寓意旗开得胜,为沈棠高中b大添薪加火。
也有另外的朋友揶揄地问:“阿若,小棠高考的时候你穿旗袍了吗?”
元若一愣,如实道:“我没去。”
当时她根本就不怎么上心,也不想给沈棠那么大的压力,元家的人都没有去陪考,她家也没这个规定,谁高考都一样,自己去自己回来。
朋友说:“那你这回可得去。”
元若还没应声,另一个人就笑着插嘴:“真当阿若在养崽呢,去什么去。”
朋友反问:“不是养崽是什么,阿若都养了四年的崽了。”
那就是一句玩笑话,无关紧要。元若跟着大家一起笑,心里却在认真地思考,她跟沈棠在外人看来就是这种关系么?
养崽,听着就纯粹。
然而她们的关系一点都不纯粹,沈棠也不是崽,这人又狠又横,她还咬了元若一口,咬完又讨好地去亲元若。
元若吃痛,憋不住气就打了这人一下。
“属什么的你,还咬人。”
沈棠愈发胆大妄为,不仅不理亏,还凑到她耳畔轻轻说这是要给她烙个专属印记。
元若好气,“幼不幼稚。”
咬一口,不到半天印记就会消失,还专属呢,什么都没留下,白白受疼了。
不过置气归置气,装模作样骂了这人,元若还真有种养崽的感觉了。既烦人,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小崽不听话,尽爱乱折腾,你除了受着,不时还得装装样子。
沈棠把手放在她腰侧,讨嫌地再咬了口,很轻,没用力。
元若有些动情,胡乱拍了下这人的背,又低低哼了声。
年纪小的崽子,尽做些让人难为情的事。
晚些时候,元若问:“过几天要不要我去陪你考试?”
沈棠倒在她怀里,亲昵地用鼻尖蹭蹭她的脸侧,干脆地说:“不用。”
元若哦了声,“那我就不去了。”
沈棠不在意地应道:“嗯,你留在家好好休息。”
元若在这个不会说话的身上拧了一把,微微用力,像是在惩罚对方。沈棠一点都不觉得痛,厚脸皮地握住她的手。
她们现在这样的状态用一个词来描述,叫做暧昧。
不负责任的暧昧,既放纵又无所拘束。
什么都不用考虑。
元若没想太多,爱啊喜欢啊,那样太矫情了,都不够准确,她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也不去深究,随性而行。
前一阵子她还是个正经的,不怀有任何杂念的人,近些日子却换了个角色。理智成了退潮的水,反复拍打着岸边,但最终还是渐渐消退。
她想着等考完研再来解决这些事,不急在这一时。
临考的前两天,元若独自去商场买了一件较为素净的新旗袍,款式虽普通,但很显身材,穿上颇有东方的韵味美。
考试的当天,元若还是跟着去陪考了。
到c大陪考的人很少,只有稀稀疏疏少部分人,考场拉了警戒线,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元若表现得正经庄重,没把紧张露在脸上,还宽慰沈棠:“尽力就行,别有压力。”
沈棠说:“我没有压力。”
元若送她过去,分别前,这人又说:“你别紧张。”
考试共有四科,政治、英语、数学和专业课,分为两天。好些同学还没开考就弃考了,有人考完第一科就直接放弃,也有第二天才放弃的,能坚持考完所有科目都算是成功了一半。
陪考的人零散地守在外头,家人陪考的比较少,大多都是同学和朋友陪考。
元若给沈棠做好了所有与考试无关的规划,包括吃饭休息什么的。她知道其实沈棠不需要自己做这些,可还是来了,那两天就干等在外面,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过去。
沈棠肯定能考上,正如姜云所说,她有那个实力,绝对不是问题。元若不担心这个,她只是在这里陪着而已。
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有千千万万种关系,严格来说,元若和沈棠的羁绊并不深,顶多就是一个人拉了另一个人一把,而这次的陪考就是一根线,将两个人牢牢地绑在了一块儿。
元若第一次有了那种感觉,好像沈棠对她而言还是挺重要的,早就成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种想法来得突然,又恰逢时候。
两天的考试过得快,一晃眼就过去了。沈棠和贺铭远一行人都坚持到了最后,没有一个人中途放弃。
元若买了一束花,逆着考研大军的流动站在原地迎接沈棠。沈棠出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男生,其中一个男生认识元若,远远的就冲沈棠说:“阿棠,你姐在那儿等着呢,还不快过去。”
沈棠不慢不紧地走过去,接过花。
“下回别等了,我会去找你的。”
人群吵嚷,这句话元若听不太清楚,也没往心里去。她带着人往外走,边拉着对方的胳膊边说:“我订了餐馆,要不要叫上贺铭远他们,一起吃晚饭?”
同一时间出来的人太多,挤得不行。沈棠一把揽住元若,不让她离自己太远,免得被冲散了。
“不用,他有约了。”
“其他人呢?”
“不用管,他们晚点有聚会。”
元若转头看向这人,“你不去?”
沈棠直白得过分,“我要回家陪你。”
元若好笑,“谁要你陪了?”
车子停在校外,走出去费了些时间。她们没有先去餐馆,而是回家休息一下,得换身衣服。
元若今天有点话多,一路都在问,听到沈棠淡定地说自己发挥得不错,她这才消停些了,不过没一会儿又在念叨别的,还挺有长辈的作风。
兴许是不太想听这些,到家门口后,沈棠语气沉了两分,似乎不太高兴,“别拿我当小孩儿。”
把门打开,进去,元若说:“这是关心你。”
脱掉鞋,接着反问:“嫌我烦了?”
“没有。”沈棠回道。
元若将门关上,想再说什么。
然而刚转过身,那人就把她搂紧,托住了她的臀,将未出口的所有话语都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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