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久木梦见了阿部定。
是从日光返回的途中吧,久木搭电车回到浅草时,阿部定就站在通往商店街的巷口望着这边。她看上去上了些年纪,但白皙而有风韵,久木正看得入迷时她却消失在人群中。
凛子好像也梦见了阿部定,听说有个像她一样的女人,周边围着一群人,她也挤过去
看,却被警官赶了出来。两人难得同时梦到同一个人物,久木在梦中的浅草大街上看到阿部定也不是毫无根据,他记得老一辈编辑说过,战后不久,阿部定在浅草附近开过小餐馆,即使上了年纪,但依稀有当年风韵,消息传开后,她受不了好奇的目光,没多久就失踪了,从此以后消息杳然。
“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大概多大年纪?”
阿部定昭和十一年三十一岁,现在差不多九十岁吧!
“那说不定还活着呢。”
久木因为编纂昭和史,当然也想见她一面细问端详。
“她本人若是不愿意露面的话,旁人也不能勉强,而且她的心声都已充分地表达在刑事笔录上了。”
久木像要摆脱阿部定的话题似地站起身,披上睡袍,拉开阳台的窗帘,眼前的中禅寺湖在晨曦中湖光粼粼。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现已完全放晴,阳光照在刚下的积雪上,反射出眩目的光。
“你看!”
昨晚在知道回不去后,一直和凛子陷在激情与阿部定的混沌世界里,正因为如此,这美丽的自然风景看来宛如另一个世界一样。
两人都看得着了迷。这时女侍进来告诉他们说:“道路已经没问题了。”
昨晚是那么担心交通中断,一心想要回去,现在听说公路开通放行,反而不愿意回去了,甚至希望交通能一直封锁下去才好。
这种一厢情愿的摇摆不定,定是因为知道回去后必定会袭上全身的现实郁卒而来。
现在回到东京去参加会议吗?要么干脆不参加会议下午再去上班?还有,该跟太太怎么解释?凛子回去以后的烦恼更大,她不去参加婚礼,外宿不归,该怎么跟先生说?
彼此都知道那分郁卒,却不想触及,因为他们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茫然中,八点才开始吃早饭,九点离开旅馆,搭计程车到山下的车站,转乘电车,估计回到东京时应已接近中午。
会议当然赶不上,所以久木在上车前给公司打了电话,说有点儿感冒请了假,但是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跟太太联络。凛子也一样,似乎无意一早打电话回家。
十一点半时到达浅草,二人舍不得马上分手,于是先到附近的乔面馆吃午饭,出来时已十二点多。
现在直接去公司的话,就算只请半天假,但要不要去,久木茫无所从。
“你怎么样……”
“你呢?”
看到凛子的表情也显得那么脆弱,久木终于下定决心。
“到涩谷去吧!”
现在还到两人爱的小屋耽搁不归,情况会更加恶化。明知如此久木仍问“好不好?”凛子迫不及待地点头。
拦了辆计程车坐上去,他轻握凛子的手低声说:
“这下就和阿部定与吉藏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浅草到涩谷不要一小时,两人跌跌撞撞跨进房间。
虽然不是远行,但旅游归来的安适感和轻微的疲劳感,让他们直接倒在床上,在熟悉的床上肌肤相亲,心境自然而然平和下来,一直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关上窗帘的房间里暗黝黝的,相依相偎中再度燃起欲·望,但不像昨夜那样激情。久木不经意地抚摸着凛子的私密处不断轻轻爱抚着,而凛子在这种刺激下渐渐欲·火燃起,也抓过久木的阳物抚弄着。反复着这样简单的动作,直至双方都忍受不住而结合在一起。忘记公司,忘记家庭,就为了忘记这些,他们耗尽仅余的力气陷溺在快乐之中,再度昏昏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过下午六点,外面已经黑下来了。凛子弄了些简单的饭菜,两人对饮啤酒。
两人不时看着电视闲聊,却只字不提回家这一关键话题,吃完饭,两人又自然而然地贴在一起。
并没有积极的做·爱·欲·望,只是互相抚摸戏耍为乐,度过这无日无夜的逸乐时光,而必须回家的念头不时闪过脑海。
十点了,久木有些尿意,上完厕所回来后问道:
“怎么办?”
只此简单一句凛子立刻明白是问回家的事。
“你呢?”
两人再次重复着白天在浅草时的对话。
“我是想留下不走,但总不能真的不回去吧!”
即便到这个时候,久木仍不愿处在催促她回家的立场。
对持续耽溺在爱情极限的两个人来说,没有比别离更令他们难过伤心的事了。
凛子脸色有些苍白地梳理着头发。就算洗过澡化好妆,也消除不了和男人欢·爱的余韵。久木也一样,即使穿戴整齐,性·爱之后的倦怠仍沉淀于全身各处。
终于准备完毕,凛子穿好黑色高领毛衣、酒红色短大衣,正要戴上灰色帽子。
久木突然一下子抱住凛子。
此刻他无话可说,只想一直用力抱紧她。
万一她先生发火痛骂甚至打她,也希望她能挺过去。度过这个难关后,希望还能再见到她。
凛子像是感应到久木的祈盼,她像下定了决心,说:“走吧……”
但马上又害怕地别过脸去,眼中盈满泪水。
还是感到不安吗?久木掏出手帕为她拭泪。
“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今晚都醒着。”
久木回家后也有难题等着他去解决,向来宽容的太太也许会生气,也许就在今晚突然发作释放出愤怒的火焰,闹得不可开交,但是无论如何久木都将遵守和凛子的约定。
“我不会只让你一个人难过……”
这句话让凛子稍稍定下心来,她恢复了平静,戴上帽子,对视着点点头,然后走去。
十点多了,公寓走廊一片静寂,外面放着一个纸箱,他们经过纸箱旁,坐电梯下楼,走出公寓。
如果同坐一辆车又会离不开,于是各叫一部车,等车时彼此紧握双手。
“我都明白……”
凛子点点头,先上了车,目送汽车尾灯渐去渐远,久木知道漫长奢华的性·爱盛宴终于结束,不由得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