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山内心波涛汹涌,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静。
“可喜可贺啊,”他装模作样道,“我随你们一同回去瞧瞧。”
“老祖宗!”白千沫赶紧道,“我道侣他……”
老祖宗修为最高,这会儿被白千沫当成救命稻草,一听要走,才急得阻拦。
“放心,我不会忘。”唐乐山自然记得里面还躺个人,但入体的魔气早就被他抽干净,以目前的情况,还要靠对方自己的意识对抗。
他又去看了看叶修晟,确定他性命无忧后,给他施了加固修为和心性的符咒,给了白千沫好几瓶上等的丹药。
之后他就跟上官筝他们回到凌云宗。
只是有沈逸风在旁边,唐乐山再想跟上官筝相认已然晚了。
沈逸风对唐乐山的苏醒不感兴趣,但也把他们一路送到长青峰的禁制边缘,然后沈逸风刚走,他们就遇上景苏真人。
“师妹,你回来啦。”景苏真人笑眯眯道。
上官筝先是翻白眼,随后上下瞟了一番对方:“你来我长青峰晃荡什么?”
两人自从景苏真人攻击过邢涟后,关系就一直冷淡如冰,无论景苏真人如何讨好,上官筝也没有好脸色。
景苏真人的剑叫“求真”,对夺舍之类的脏污之事有奇效。他早就怀疑邢涟,所以才下了手。
至于结果,可以说证实了他的部分猜想,但也伤了上官筝的感情。更何况为了凌云宗和修真界的安定,他也曾主张处死邢涟。
“我外出时见到个络子跟你很搭,想着也许你会喜欢。”他伸出手,一个晶莹剔透的粉色宝石坠着流苏,躺在他的掌心。
这个净度的宝石确实稀有少见,但上官筝只淡淡看了一眼,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徒弟醒了?”
“这……”景苏真人干笑两声,很快有人替他回答了。
“师尊!阿涟!”
唐乐山:!!!
看着自己的身体鲜活地飞向自己,唐乐山只觉毛骨悚然。
而更让他震惊的,还有那人脚下踩着他的“大圣”,身边飞着他的“大鹏”。
日了狗!这才是真正的鸠占鹊巢!
“唐乐山”由远及近,隔着结界喊话:“你们太狠了,出去也不留个信儿,让我一个人在那躺着。”
对方语气之熟稔,哪怕邢涟,也一时分辨不出。
“臭小子你还敢埋怨!”上官筝立马不搭理景苏真人了,进入结界就笑骂,“走,回去说说你躺出什么心得了。”
唐乐山哑口无言,太阳穴都开始跳。这时邢涟却来到他身边,他没注意,手背就被邢涟握住了。
邢涟的指尖还是凉的,可此时唐乐山需要的就是凉意。这个动作仿佛是一种不言而喻的肯定,唐乐山心头的焦躁荡然无存。
他不禁侧首看邢涟。
邢涟却目视远方,只有双唇动了动。
“有我。”
尽管唐乐山很早以前就有了“邢涟长大了”的觉悟,可此情此景,他依旧感到暖心。
从来都是他冲在第一线保护别人,只有邢涟,让他体会到被保护的温柔。
阿涟。
唐乐山在心底轻轻地唤。
短暂的牵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景苏真人明显不被欢迎,只能留在结界之外,叹着气怅然离去。
唐乐山跟邢涟回了长青宫,那位冒牌货像是刚刚发现他似的:“咦,有客人啊?阿涟你新交的朋友?”
“算是吧。”邢涟神色如常,浅笑着答复着,“师兄,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我可想死你们了。”冒牌货把唐乐山的言行举止完美地刻画呈现,凑上前主动跟唐乐山搭话,“初次见面,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上官筝从最初的激动中缓过神,令她担忧的“三角恋”就站在她的地盘上。
“不得无礼,乐山,”她急忙道,“这是无双派的老祖宗,你知道老祖宗吧?”
“唐乐山”恍然受了惊,当即行礼道,“唐乐山见过老祖宗,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唐乐山:“……”
自己给自己下跪,窒息。
好在身边有邢涟。
“小友可有哪里不适?”唐乐山忍着不适,佯装温和道。
“酸,浑身酸,”对方毫不见外,“而且晚辈三百年没洗澡,太难受了,待会儿要去洗洗,阿涟一起啊!老祖宗也来吗?”
唐乐山:!
放肆!!!
唐乐山差点没绷住,无双派的飞车灵兽咆哮着打断了他打人的冲动。
上官筝眉开眼笑:“回来的路上晚辈通知了无双派来接您,虞水城一行您辛苦了。”
唐乐山:“……”
打发他走的意思呗。
车都到门口了,唐乐山不走不行,可就这么走还不甘心。
“来去匆匆,还未给小友准备贺礼。”唐乐山道,“不若让我给你把把脉,确定无恙也让你师尊放心。”
不能白来一趟,他先探探对方。
可对方挺直腰杆,毫无畏惧地伸出手臂:“有劳老祖宗。”
唐乐山:“……”
一般夺舍或者寄生在他人身体,由于不属于出厂配置,身体总会多多少少有些排异反应,也许不容易被普通高手察觉,可老祖宗是修真界的天花板,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试探。
可唐乐山的指尖覆上自己的手腕,灵气流转,灵力入体,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
就像对方原本就该如此。
怎么会?
唐乐山满心疑惑,却还是放下手,微笑说道:“小友恢复如常,恭喜。”
灵兽的嘶鸣仿佛在催促唐乐山,唐乐山至此想不出拖延的话术,只好憋出了几句客套话:“小友好好休息,改日来无双派做客。”
说完强行迈开步子。
“师尊,师兄,我去送送老祖宗。”邢涟适时地出声,跟唐乐山一道出门。
唐乐山步履沉重,默默走出长青宫。
一脚踏上飞车台阶时,倏地转身对邢涟说:“此人身份不明,长青峰不安全,你跟我走。”
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不想让邢涟涉险。
邢涟若不是见过唐乐山元神,估计也会被那冒牌货迷惑,唐乐山担忧他的安全,他何尝不担忧唐乐山的身体被人占用。
“无妨。”邢涟冷静道,“我们得看看他要做什么。”
平心而论,唐乐山也知道邢涟的做法是对的,可并没有放心,踟蹰着不肯上车,欲言又止。
为了防止隔墙有耳,他用符咒隔绝了自己和邢涟的声音,邢涟见他不说话,也不催,只静静地凝视他。
唐乐山深吸一口气。
他太生气了!
那个冒牌货霸占他的身份就算了,师尊和大鹏被迷惑,这也算了。
可那人居然要拉着邢涟洗澡!
宽衣解带,坦诚相见?
成何体统!
他的阿涟!!
思及此,唐乐山甚至想冲回去打人。
“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邢涟柔声开了口。
当邢涟故意放软音调,华丽的声线就自带蛊惑人心的效果。唐乐山一时松动,当即脱口而出:“你不许跟他一起洗澡。”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
然而唐乐山心虚躲避着邢涟的目光,并没有发现邢涟的异样,只是绞尽脑汁地给任性找理由:“呃,我的意思是,你离他远点,危险。”
邢涟怔愣过后,茫然地皱了下眉。
唐乐山是在……掩饰什么吗?
一个答案如雨后的蘑菇压不住地往外冒,可邢涟根本不敢想。上次已经吓跑唐乐山一次了不是吗?不可再妄加揣测。
但心跳好快。
鬼使神差的,邢涟故意说道:“安心,我只跟你洗。”
唐乐山:“……”
卧槽!
“我先走了!”唐乐山几乎是逃上的飞车。
等到灵兽飞舞着冲上天际,唐乐山抬手狠狠抹了把脸。
触感微热,他“发烧”了。
阿涟刚才是不是撩他?
是不是!
邢涟心猿意马地回了寝宫,越发觉得唐乐山的反应不对劲。
欲|望死灰复燃,又在蠢蠢欲动。
可他一进门,就听某人问:“阿涟你笑什么呢?老祖宗跟你说什么好事儿了?”
邢涟心一沉,抬眸看向“唐乐山”。
上官筝眼睛一瞪,当即说道:“老祖宗体恤晚辈,肯定是又提点大漂亮了吧。”
她朝邢涟使眼色,让邢涟收起一脸的春心荡漾,可邢涟压根不看她。
“师兄,”邢涟表情还是淡了,“你好不容易醒了,要不要我把大家叫来?长青峰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上官筝就怕两人因为老祖宗打起来,结果俩徒弟格外和睦,话题自然错开。
听到热闹,“唐乐山”兴奋起来:“好啊!都叫来吧!不过你得先给我讲讲这三百年大家都怎么样了,小霜长大了没?宏师兄怎么样?闫真他们呢?”
邢涟:“……”
对方似乎比他预料的高明些。
唐乐山没有回无双派,走到半路,他就因为放不下邢涟,跳车返回了长青峰。
冒牌货是谁?怎么穿过重重禁制钻进长青峰的?所图为何?
揣着一肚子问号,唐乐山隐身藏在长青峰附近,不管出什么事,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
结果他左等右等,预想的打斗没有出现,却看到孟小霜和俪真人远远飞来。
“小霜,别哭了。”俪真人好声好气地安慰,“唐师弟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师尊,我,我,”孟小霜眼圈通红,抹去眼泪呜咽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唐乐山:???
没一会儿,宏焰也踩着剑如流星般冲向长青峰,速度之快,把佩剑踩得像风火轮,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尾巴。
然后他被拽了下来。
“什……!”宏焰冷不防被袭击,倒是没狼狈,反应极快地要反击。
唐乐山一把捂住他的嘴:“是我,出大事了!”
宏焰见是唐乐山,纳闷道:“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不是说你醒过来了吗?”
“醒个屁啊!”唐乐山顾不上斯文,粗鲁地说道,“那里有个冒牌货!你们怎么都来了?刚才我还看见了小霜。”
“???”宏焰一脸懵逼:“上官长老给我传的信,说你醒了,邀请大家来聚聚……”
说话间,久违蒙面的闫真也从天上飞过。
唐乐山惊呆了,这冒牌货胆子这么大?要把他所有朋友聚起来骗?
“恐怕遇到高手了。”
唐乐山呢喃了一句,抬手往宏焰肩头重重一拍。
“嗷!”宏焰龇牙咧嘴地揉肩膀,“你现在是老祖宗知不知道?你想把我元神拍出来?”
“记住我才是真的!”唐乐山咬牙切齿地叮嘱,之后又补充道,“千万别打草惊蛇,行事万分小心。”
宏焰在唐乐山的话音中收敛嬉笑,正色颔首:“嗯!”
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唐乐山又突然拉住他。
疑惑回头,对上唐乐山幽深的眼神。
“如果有事,”唐乐山道,“保护阿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