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這才算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心知這事兒絕對不像王保平說的那樣,是發著玩的,擁有正常理智的人是絕對不會發這種帖子玩的,要知道發布這種帖子可是可以入刑的,正常人誰會這樣玩?這樣玩等於是玩自己啊,而且是往死裏往自己,道:“王處,還是要小心一些的好。這種事在抓到發帖者之前,隻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譬如就存在這種可能,下午大家都在樓裏上班,門口沒什麽人,發帖者找不到目標動手;可要是到了晚上下班時間,門口全都是人了,發帖者還不就想捅誰捅誰了嗎?因此你們還是要警惕著點。”
王保平連連點頭,道:“李處你放心吧,同時也請轉告宋書記,請他一定放心,我們保衛處工作人員一定會同市局同誌,嚴防死守,提高警惕,杜絕惡性事件的發生,將所有犯罪的苗頭扼殺在萌芽中,力保市委市政府這片淨土不被玷汙。”
李睿心裏歎了口氣,這種事,隻有抓到發帖者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可不是防守警戒就能保得平安無事的,要知道防守得再嚴密,也是有漏洞的,轉念想到自己的親人朋友,譬如青曼、紀小佳、鄭紫娟等人,都在樓裏上班,意味著她們也將麵對這種隱藏在暗處的殺機危險,心頭一沉,多問了王保平一句:“市公安局哪位領導負責這件事?”
王保平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眼下帶隊的是市局刑偵支隊與特警支隊派出來的兩位大隊長。”
李睿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王處,我先去跟書記匯報下。”說完快步走向市委大樓。
王保平卻追上他,臉色鄭重的道:“李處,要不要我們保衛處派出人手,專程跟在宋書記身邊負責安全保衛工作啊?要按你說的,還真是有未知的危險存在呢。”
李睿知道他想趁機在宋朝陽跟前表現,卻也沒做惡人一句話將他推開,停下來對他道:“這樣吧王處,如果在晚上書記下班回去休息之前,市局還沒能抓到發帖者,那就麻煩你們派人護送書記回青陽賓館休息,到時我會給你打電話說。可要是發帖者抓到了,那就沒什麽安全方麵的問題了。”
王保平見他給了自己一個在宋朝陽跟前表現的機會,心下大樂,道:“好,那就麻煩李處了。”
李睿趕到樓下時,宋朝陽、杜民生、淩書瑤等人都已經下了車,正等著他過來說明情況。
李睿上前將情況簡單說了下,幾人臉色都是一變。
李睿對杜民生與淩書瑤說道:“晚上下班,你們盡量開車出去,如果自己沒有開車,那就搭同事的車出去,總之是盡量規避風險。”
杜民生叮囑道:“這事你要馬上告訴青曼,這可是快要下班了。”李睿點頭道:“嗯,我會安排的,我讓張慧下班的時候把青曼送回去,坐在車裏總是最安全的。”
宋朝陽皺眉問道:“那個發帖者到底能不能抓到?”
這個問題李睿可是回答不了他,但又不能不回答,道:“要不我給市局周局長去個電話,問問他所掌握的情況?”
宋朝陽道:“好,你打通後,就說是我讓你問的。”
回到辦公室,李睿第一時間給市公安局長周元鬆打去電話,跟他問詢眼下這個情況。周元鬆說,已經知道了這個情況,並且已經責成常務副局長王鋼負責這個案子,王鋼應該已經帶隊去查了,但是暫時還未找到發帖者,不過局裏已經加派警力來市委市政府門口警戒了,還會趕在下班之前派出大批警力布置在紅旗路沿線,確保下班時間段的機關幹部人身安全。
這個電話打完,李睿很不滿意,可再不滿意也隻能接受,除非他有本事抓到那個發帖者?進屋將從周元鬆嘴裏了解到的進展跟宋朝陽匯報了下。
宋朝陽更不滿意,道:“這怎麽行?難道要市委政府的幹部們每天籠罩在刀光劍影中?那誰還有心情工作?”說完又哼了一聲,道:“發帖者自稱是被貪官汙吏逼得活不下去了,如果說的是真的,那別讓我知道誰是他口中的貪官汙吏,否則我一定會嚴懲不怠。”
從裏間出來,李睿給青曼打去電話,將情況跟她說明,讓她晚上坐張慧的車回家,隨後又奔了秘書一處,找張慧當麵說明。張慧自然答應下來,當然,也被這個消息嚇得夠嗆。
與此同時,杜民生也讓市委辦公廳給市委所有機關單位下發了緊急通知,要求所有領導幹部晚上下班時注意自身安全,盡量坐車或結伴而行,不給犯罪分子行凶的機會。至於人們接到這個通知後會是什麽反應,不用想也都知道了。
一時間,市委市政府被這個充滿戾氣的網帖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時間飛逝,很快到了晚上下班時間,但見市委市政府大院門口,大批警力聚攏,或是原地警戒,或是四下巡邏,場麵肅穆之極,而沿紅旗路一線,每隔百米就停著輛警車,每輛警車附近都有兩三個警察在走動巡視。而這種場麵,隻有在國家級領導駕臨青陽的時候才能看得到。
至於下了班的人們,要麽是拚車出去,要麽是三五成群的聚攏在一起,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往外走,哪怕外麵警燈閃爍、警力雲集,卻也無法打消他們內心的恐懼。
李睿從樓上窗戶裏看到這一幕幕場麵,頗有些哭笑不得,數百名警力、數百個機關幹部,加起來都快有一千人了,全被發帖者一個人調動起來,被他搞得雞飛狗叫、狼狽不堪,這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場鬧劇,但誰又笑得出來?心裏也已經恨死了那個發帖者。
好在這場鬧劇沒有持續太久,當晚七點多,發帖者在位於高開區農村的家裏被抓到了,隨後他被五花大綁的押回市公安局,被連夜審訊。
真相倒也並不複雜。發帖者名叫陳學軍,高中文化,今年三十出頭,與父親經營著自家地裏的三個果木苗大棚。今年年初,區裏征了他們村裏的地修路,其中正好征到了他們家裏那三個大棚所在位置。區裏給出的征地價格是,按照大棚占地麵積給出基礎補償金,再按每個大棚三千塊錢做出賠償,但實際情況是,陳學軍父子建造的三個大棚都是新建不久,采用的是最好的鋼架結構,光是大棚建設費用,每個就有兩萬塊,而大棚裏的果木苗成本總值更是超過了五萬。換句話說,總值在十一萬以上的三個大棚,高開區隻願意給出九千塊的賠償金。而這十一萬裏頭,不僅是陳家的全部家當,還有外麵舉債來的六萬塊。
陳學軍當然不答應了,他跟他父親誰也不在征地協議書上簽字。區裏、街道辦、村裏的幹部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又去過多少人,都沒能勸說父子二人答應。負責他們村子征地的一個頭頭兒後來沒耐心了,放話給陳學軍父子,你們既然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想有好了。結果前天早上,陳學軍父子一覺醒來,走到自家田間地頭,震驚的發現,三個大棚都已經被夷為平地,不僅是鋼結構的大棚被碾壓成了廢鐵,就算是大棚裏的果木苗也全被碾壓,跟泥土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新鮮的肥料。
三座總價值超過十萬塊的大棚,一夜之間化為烏有,一文不值!
陳學軍父子又驚又怒,即刻去找負責征地的那個頭頭兒理論,可人家矢口否認,說這不是我們幹的,而且你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有這事呢。陳學軍父子也沒證據,隻能暫時忍下一口惡氣,又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倒是受理了案子,卻直言說這事難查,可能要耗上幾個月才能查清。陳學軍父子至此才算明白,官家所有人都已經聯合起來,欺壓自己這家子老實人,逼迫自己接受他們提出的征地協議。
陳學軍氣得不行,想了想決定開始上訪,去街道辦,去信訪辦,去區政府……一天裏跑了好幾個地方,卻沒有任何效果。對方都說會幫他查,讓他回去等消息,但他直覺對方是在敷衍自己。
今天早上,陳學軍又受了更大的刺激,那個負責征地的頭頭兒找到他們父子,再次勸說他們在征地協議書上簽字,不過這次有了變動,原定的每個大棚給三千塊賠償金,現在一分錢都不給了。陳學軍差點沒被活活氣死,質問對方為什麽數目變了。對方振振有詞的說,你們家現在哪還有大棚啊,既然沒有大棚了,當然就沒有賠償金了。陳學軍說我們家大棚讓人給推平了。那個頭頭兒說,那是你們父子不會做人,得罪了人,活該被推平,但推平了就是推平了,公家肯定不會給出任何賠償的,誰給你推平的你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