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顾怀瑜早早地便醒来了,外头的天色还未大亮,新房内龙凤烛燃了一夜,只余下短短一截,隔着大红色的鸳鸯帐散发出暧昧不明的光。
她抬眼望去,身旁的宋时瑾闭目睡得正熟,帐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打出阴影,鼻梁高挺,呼吸深沉,双手还搂着她的腰,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顾怀瑜想了想,抬起手,轻缓触到他的侧脸,然后沿着鼻梁滑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嫁给了宋时瑾,从今而后就真正的有了一个家,夫妻二字便是他们的新身份,区别于任何一种称呼给予她的心动。
原本她以为要鼓足了勇气才敢去尝试,才能接受的了,但一切的发生都那般顺其自然,没有不堪与忍耐,唯有欢喜。
蜡烛燃烧掉最后一截芯子,火苗晃了晃之后,房间骤然被黑暗笼罩。
顾怀瑜的手还停留在他鼻尖,正准备收回,旁边却突然窜出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醒了。”宋时瑾的声音清明,没有半丝睡意。
“你装睡。”顾怀瑜抽了抽手,没抽动。
显而易见,宋时瑾早在她醒之前便醒了,原本还想暗中看看她的反应,恐她尴尬,可她的手一触上来,自己便装不下去了。
他微喘了口气,翻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毫不犹豫地承认:“嗯——寅时三刻便醒了。”
晨曦微光之中,宋时瑾那双眼像极了昨晚,写满了侵略、占有。
顾怀瑜看得有些发慌,不自觉咽了咽嗓子。下意识挪动两下,腿间有些许不适传来,腰更是酸的厉害,羞人的记忆被唤醒,她昨晚被反复折腾了几次,也就第一次时间稍短些,后来又被他拉入迷失的漩涡。
“还疼不疼?”瞥见她有些微红的脸,宋时瑾低声问道。
昨夜事毕,顾怀瑜已经累到不能动弹陷入沉睡中,宋时瑾替她清理好,又往私密处上了些药,这才拥着她睡去。
顾怀瑜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耳垂红的跟喜被一个颜色,支支吾吾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宋时瑾咬了咬牙,想拼命将视线挪开,还是忍不住向下飘去。但凡男子清晨有异样很正常,可没有哪次,像今日这般难熬。
她白似玉的心口,锁骨,肩头,都有暧昧的点点淤红,那是他留下的。
顾怀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略一低头,才惊觉两人都没有穿衣服,随着她扭动间,锦被滑落什么都遮不住。
“你该上朝了。”她一把扯起被子,将连同悬在她身上的宋时瑾一起盖住。
“皇上许了我多休沐几日。”宋时瑾抵笑,搂着她换了个位置。圈着她的手自然而然滑到腰后,缓缓揉捏着。
顾怀瑜舒服地喟叹出声,接着腰间的手便是一紧。
“别出声。”宋时瑾说话的声音压抑着某种东西。
顾怀瑜立即闭嘴,双腿间已经感觉到了有东西抵着。但她还是想提醒,上朝虽免了,可两人新婚,少不得要去宫里头敬茶。
看懂她的眼神,宋时瑾依旧替她按摩着酸软的腰,缓缓道:“再睡一个时辰,卯时末我叫你。”
顾怀瑜抿着唇点头,没敢出一点声音怕再刺激了他,想要从他身上下去,可宋时瑾不许,将她往怀中紧了紧。
顾怀瑜只能保持着令人羞耻的姿势,闭眼枕着他的心口。
心里忍不住道,这样子,我能睡着才有鬼了!
可是,大抵是昨晚真的太累,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腰间适中的力道与温热传来,缓缓挤走酸软,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她就真的舒服地睡着了。
温热的呼吸均匀喷洒在心口,宋时瑾仰头叹气,自找罪受但又甘之如饴。怎么办,只有忍了!
有她在的时间过的很快,仿佛才过了几息,天色便亮了起来。
低声唤起顾怀瑜,两人这才穿好衣服起身,唤了丫鬟进来。
话音才落,绿枝与红玉端着洗漱用品快步进门,旁边还跟着一个老嬷嬷,圆盘笑脸,恭敬有加地朝二人做了个万福,站到了一旁。
照着皇家惯例,她得在一早检验白喜帕,将之收起来。
宋时瑾晨起不喜人服侍,自己穿好了衣裳,洗漱罢了便坐到顾怀瑜旁边,看着她梳妆打扮。
新妇敬茶,且是入了皇家,第一次正式以儿媳的身份拜见皇帝,打扮需得隆重体面些,还得照规制穿着王妃品级的朝服。
六凤锦黄大袖翟衣,轻纱黻领,赤金镶宝四凤花钗,凤口衔珠垂落至额前,裙摆上以金丝着绣,耳铛讨了个吉祥,以鸽血红宝石雕成了石榴状,华贵到耀眼。
趁着顾怀瑜打扮之时,嬷嬷已经将喜怕收进盒子里,笑眯眯走来,行礼道:“启禀王爷,王妃,皇上已经派了马车过来,宣您二位一同用早膳。”
宋时瑾“嗯”了声,等顾怀瑜一切准备妥当了才道:“那便走吧。”
靖王府与皇宫倒是离得不远,两刻钟的时间不到马车已经行至宫门口,护卫瞧见二人连询问都不曾有便恭敬地放了行。
再一次走在幽长的石子路上,看着两旁红墙金瓦,顾怀瑜心里还是略微有些紧张的。这门婚事虽说是皇帝亲赐,可后来又显然有些不满,她拒绝过皇帝,也不知今日会不会受刁难。
正这般想着,宋时瑾已经径直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似地捏了捏,躬身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
顾怀瑜诧异地连手都忘了挣脱,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已经被带到了偏殿。
李玉瞧见二人亲密地走来,笑道:“参见王爷,王妃,皇上已经等候了多时,请随奴才过去。”
皇帝近些日子愈发感觉力不从心,每日晨起必定咯血,自知命不久矣,有些事情虽有遗憾但还是想通了。
见着两人牵着手进来,他愣了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昭儿那日脸色那般难看,没曾想这成亲之后,瞧着倒是好了许多,这般看来,顾怀瑜倒是个有福的。
“儿臣参见父皇。”进了偏殿,两人齐齐行礼道。
“起来吧。”皇帝和颜悦色:“快赐坐。”
这般说着,李玉已经亲自端了茶过来,顾怀瑜从容接过,行至皇帝跟前,恭恭敬敬地奉上,“儿媳请父皇用茶。”
莫名的,皇帝便想到了他与高雅成婚那日,也是这般,他的父皇高坐在龙椅上,高雅端着茶水恭敬有加,面上带着作为新妇的忐忑。
时间过的如此之快,如今,换成了他吃这杯新妇茶,心里莫名涌出一些欣慰,多年之前,他以为永远也不可能有今天的。
清了清嗓子作掩,皇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放在旁边的桌案上,而后取了硕大一只雕花描金檀木盒交到她手中。
“你与昭儿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父皇只希望你们二人今后,恩爱有加,守望相助,方不辜负彼此。”
顾怀瑜捧着略有些沉的盒子,很是诧异,她压根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些,语气也没有一点勉强。
宋时瑾倒是笑了笑,站到顾怀瑜身旁,一同行礼:“多谢父皇。”
皇帝挥了挥手,吩咐李玉:“摆膳吧。”
一同用了早膳,皇帝单独留下了宋时瑾,命了李玉将顾怀瑜带着去见见柳贵妃。
等人走远,皇帝才缓缓开口:“高黎可找到了医治的方法?”
宋时瑾神色复又落寞,缓缓摇头:“父皇也知,舅舅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真的想要治好,只能求奇迹出现。”
皇帝失望地闭了闭眼,此症不能公之于众,便是连高黎都治不好,这天下间就真的没人能治好了。
沉默了半晌,他转而问道:“你真的考虑好了?”
宋时瑾笑了笑,点头:“父皇知道儿臣的性子,绝不做另自己后悔之事。”他既没有选那条路,自然是要推卫尧一把的。
“其实……”皇帝依旧有些不甘心,在他心目中,卫昭既是他此生珍爱所出,手段头脑也俱佳,若能担起重任,应该能让大周更上一层。无子虽说不可,但还有过继一条路可选。
宋时瑾打断,淡声道:“父皇,儿臣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个位置并不适合儿臣。或许我的性子同您很像,为了心爱的人,任何事都做得出,我不敢保证,您将江山交到我手中,我会不会做出色令智昏的事情。”
皇帝默然,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皇帝的无奈。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得不往后宫里塞人,到时候少不得顾怀瑜要受些委屈,然卫昭的性子执拗更胜于他,倒是真的极有可能做出不管不顾的事。
想了想,皇帝问道:“你就不怕以后事情并非你所想那般顺遂,惹人忌惮?”何谓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之事常有发生。
宋时瑾淡笑:“难道坐上那个位置便不怕了吗?您打量着过继,就没有这些担忧了吗?”他既然敢做出这个决定,就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
皇帝叹气,最后一点挣扎也被劝服,“罢了,那便依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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