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太静了。
与姜迎租住的商用公寓楼不同,东明嘉园相对僻静,小区远离热闹街市,园内的景观植丛过滤噪音。夜里把门窗关上,除去偶尔呼啸的北风,几乎落针可闻。
两米大床上,两人僵卧。
谁也没能这么快修补好吵架所导致的情绪伤痕,暂时的疏离不可避免。不过是看哪一方先无法忍耐,他们都在等。
孟?书多年来对待感情的散漫,在此刻带来劣势。面对到这种问题时他相当生疏,不是头颅高贵不可低,纯粹是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好的,只怕出了差错,会使事情恶化。
而姜迎则不同。她可以说出几百句道歉和解释,可以说各种花样的情话和诺言,再不济,可以像上回一样,简单粗暴去挑逗他的欲望。她有一万种方式讨好他。
但她不想。
时移世易,他们终究走到了一起。如果不止是及时行乐,如果不止是为了欲望,如果他想要更多,那她对于他的要求,就不一样了。
一直开心就算了,但只要遇上一丁点不满,她就控制不住地变得刻薄。孟?书对于她而言,不仅是一个“喜欢的男人”,他是甜蜜又惆怅的回忆,是漫长的岁月,也是她曾经咬着牙想要割舍的一部分。她没办法对过去视而不见。可说到底,过去也只是她自己顽固不化,随心所欲,一个人唱独角戏,即便受了伤,也是自己选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应该这么小心眼的啊,她讨厌顾影自怜。
姜迎郁郁吐气,低声道:“晚安。”
她先破除了壁垒,孟?书便立刻靠了过去,刻意的疏远实在难捱。
拥抱的感觉已经被身体铭记,姜迎难以抗拒。但心里藏了根刺,她明白不必介怀,却又不愿就此罢休。
她的矛盾变成埋怨,沉默地砸向身边的人。
“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从来只会说这个。
可她就是生气了。
她不说话,被搂进怀里,也仍旧保持背对着他。像无声的控诉。
又静了会儿,孟?书直接把她掰过来,急切地吻上她的唇。姜迎很快别开脸,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配合。
可人落在他怀里,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他身体压上来,令她不能动弹,手掌也固定住她脑袋,再度亲下来。
姜迎双手抵在他胸膛,想推开,却被吻得更狠,舌头被攫住,他压着她在口腔里游荡。他掌握温柔与强硬的边界,她便没出息地昏沉了。
她无力地发现一个事实——这种粗暴的挑逗对她同样管用。
他的身体滚烫起来,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她密密喘着气,发泄般地揪他头发。细微的痛觉加剧了他的放肆。
姜迎咬着唇,不住流泪。
清理过后,孟?书又紧紧抱住了她。
好像是从第一次来他家那回开始,他事后都会抱着她,或亲吻或抚摸,从来没有冷落过她。
姜迎抑制不住心里的酸胀感,他便不厌其烦地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他吻她沉重的眼皮,“我没有想对你不好……很想你,才提前回来的。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的,不生气了,嗯?”
姜迎缩进他怀里:“我也不想跟你吵架……戒指我是真的忘了戴,你不要老是觉得我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哑成那样,孟?书觉得心都要被揉烂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摩挲她细软的发,不住亲她。
姜迎慢慢止住了眼泪,小声说:“不用道歉,我也有错。我态度很坏。”
孟?书说:“那也是我先错。”
姜迎怔愣。
他又说:“以后戒指好好戴着,如果有需要摘下,事后也要记得戴回来,可以吗?”他稍顿,认真说道,“我很在意。”
姜迎抱住他,说:“好。”
她的声音藏在他胸口,细细的:“我总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变得很不像我自己。”
有时鬼迷心窍,有时尖锐刻薄。
孟?书低叹:“我也是啊。”
姜迎说:“我是变坏了,你不是。”
孟?书摇头:“你很好。”
他又去吻她。
折腾到现在,姜迎已经困得不行,跟他亲了会儿,便迷糊睡去。
孟?书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嘴唇也贴着她额头。抱在怀里还想念,融进身体还心动。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也累了,闭上眼,意识模糊了,还在想她。想抓紧她。
在某一刻,他低声喊出了她名字。
她惊醒。
眼前的人双目闭起,眉头紧锁,不知清醒还是梦呓。
“我爱你,姜迎。”
是吗,有多爱?
“我爱你。”他又说了一遍,声音从胸口震颤。仿佛不需要得到回应,这是他自己虔诚的起誓。
她眼睛起了雾。
这句话……等太久了。
久到此刻突然得到,她已经难辨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