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以后,蓝莲花浮空岛的码头异常忙碌。
停泊在栈桥旁的一艘商船打开了船舷侧面的舱门,码头工人们正把一车车的货物推上跳板,往船舱里搬运。
粮食、蔬菜、肉食、水果、酒类、纺织品、工具等等,都是这段时间蓝莲花岛上生产出来的产品。
安广雄舒舒服服坐在走廊下,面前小圆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小半的帕提斯酒,阳光照在酒瓶上,酒液透射出璀璨的嫣红色。
他对面坐着被俘的“木轮号”船长威金斯。
威金斯船长体型圆胖,但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萎靡不振,正端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倒不是心痛酒,虽然这瓶酒也曾经是他船上的藏品。
主要是真的心情不好。
不管换成谁,被勒索了高达50000金贝克的赎金,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还是这几天来,和沃顿岛主、安广雄讨价还价后的结果。
仅仅只是人的赎金,船暂时不能赎回。
安广雄没心思理会他的情绪,他的目光,正看着在码头上那个和商船船长常有威站在一起的黑发少年。
心中不知道该是感慨还是高兴。
蓝莲花岛增加了一名风眷者,这无疑可喜可贺。要知道,并不是每一座浮空岛上都有风眷者坐镇,许多小浮空岛根本就没有。
但是,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啊。
还真的是有天赋,才十七岁的少年,仅仅在船上做了一年的见习船员,就领悟了风眷者!
昨天吴奎来见自己,告诉了李璟已经成为风眷者的事实。
十几年前的风起云涌,本来早已在心底渐渐平息,一下子全都被这个消息引回到脑海里。
他和吴奎商量了半天,最后只能看着办,一起都交给风神艾奥伊尼雅去决定吧。
既然神灵能让他早早觉醒,那必然也会指引他生命的方向。
我们都老了,只能默默地站在身后。
安广雄伸出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在额头上划了个祈祷符号。
威金斯瞅着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你这么信奉风神,为什么不看在同是神使的面子上,少要一些金贝克?”
安广雄认真回答:“风神从来没教导我们要放过敌人。”
“宽恕,那是仁慈之神爱利思罗斯的责任,艾奥伊尼雅不会干涉他的工作。”
威金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地喝一大口酒。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信奉财富之神威灵公的,只是很不幸成了风神的眷者。”安广雄闲得无聊,继续和自己的俘虏瞎扯。
“你怎么知道我不信奉财富之神?我家里可是有供奉威灵公的神像,每天都做祈祷。”威金斯嘟囔着。
“你不够虔诚,所以被我抓住了!”安广雄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再理睬威金斯,站起身,顺着步廊走下去,来到了李璟和常有威身旁。
“舰长早!”李璟立刻问好。
安广雄双手拇指扣着皮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伙子,问道:“常船长跟你交代了你的任务没有?”
李璟下意识立正,大声回答道:“报告舰长,常船长已经交代清楚了,我负责掌舵,并帮助船长测量航行图。”
安广雄点点头,想嘱咐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只是伸手在少年的肩头拍了一下,说道:“好好干!多学些经验。”
“一定的,舰长!”李璟回答得很开心。
昨天吴奎回家,对他说了和安广雄商量后的结果,准备安排他跟着船,辅助船长跑航线,熟悉航路和沿途空域。
他当然知道,这是把他作为船长进行培养。
虽然不是依照海帕尼亚的传统,领悟了风眷者的人自动升为船长,但他毫无怨言。
毕竟自己太年轻,几天前还只是个见习期刚满的初级船员,还需要多刷刷经验。
今天来到码头,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随身佩戴的匕首也换成了佩剑。
在大部分资深船员还没来之前,来得很早的他,已经向船长常有威报到了。
正忙着做出航准备的小伙伴们都瞪大了眼睛。
前几天还在一起洗甲板、缠缆绳、扛桅杆的小船钉,忽然变成了高高站在指挥台上的舵手,成了船上的高级阶层,这种冲击力不可言表。
安广雄打过招呼就离开了,这种重复了无数次的老航路,又有老船长常有威跟着,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
常有威领着李璟直接去舵位后面的航行室。
航行室中央摆着一张平坦厚重的红橡木大桌子,侧面墙壁上挂满气压计、风速计、星象仪、天文钟、望远镜等航行仪表,都是用黄铜精密制作。
桌子前的木台上摆放着航行日志和指北针。
桌子上平摊着一张巨大的航行图,上面用几种颜色的线条画得密密麻麻,到处是工整小字做的标注。
在变幻莫测的气流中航行,一张精准的航行图是每个船长最重要的财产之一。
李璟只是看了一眼,就有点脑袋发晕,仿佛学渣看到了数学公式。
但他知道,作为一名船长,看懂并记熟这些航行图是必备技能。
他做个深呼吸,集中精神,认真辨别航行图上的内容。
“看出什么没有?”常有威见他极为认真,笑着问道。
李璟伸手虚指,说道:“船长,这些一层层的细线箭头,表明的是气流的流向吧?箭头后面的数字是风速?”
常有威大感吃惊:“你现在就能看出来?以前学过没有?”
李璟摇摇头道:“船长,你知道的,我才满见习期呢。”
常有威指着航行图上一条画得比较宽阔,曲曲折折的线条问道:“你觉得这是什么?”
前后看了一下,李璟回答道:“这应该是航线,周围显示的气旋很稳定,气流变化也很不大。船沿着这条线路飞行,是最安全的路线。”
常有威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个天才啊!老安还叮嘱我要带你多跑几次,我看啦,最多两三次,你就能独立带船走这些航线了。”
“你是风眷者,又会看航行图,哪里还需要人带着跑线路?”
李璟心中暗喜,连声说自己还需要向船长多加学习。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
毕竟,在另一个时空的他,是完整完成了从小学到大学、整整十六年教育的成年人,稍微看懂一张图并不稀奇。
常有威打开一张木柜门,翻找片刻,从里面取出一件暗红色的马甲。
转身递给李璟,郑重说道:“现在你可以穿上它了。”
飞帆船上,见习船员都是穿衬衫或者罩衫,成年船员则加穿一件深棕色的马甲,而高级船员,可以穿暗红色的马甲。
穿半身大衣的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船长。
每一条船上,都是个等级分明的小社会。
“出去吧,站到你的岗位上!”常有威鼓励李璟。
“船长,我们这次去哪里?”
常有威手指航行图上的某一处:“这次的目的地是黑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