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昂将靠近的魔修钉飞出去之后,下意识地看向新嫁娘的方向。
新嫁娘穿的是凤尾裙,裙边缀着金制的铃铛,现在这些铃铛随着她身上如游云般飘荡的裙摆发出响声,倒是好听得紧。
她头上凤凰形制的发饰在冬日菲薄的天光下反而更显得光丽艳逸、端美绝伦,缀在发间的凤凰尾羽极其华贵,他这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好几种不产于北洲、十分罕见的玉石。
只是因为如此剧烈的颠簸,她头上的发饰歪斜,连覆在脸上的面甲都被掀起来些许。
致命的熟悉感一闪而过。
轩辕昂移不开眼睛,紧紧盯着那半张美艳得惊心动魄的脸。
易家的女儿……都长得如此相像吗?
不仅脸像阿桢,身量也像得仿佛是一个人。
不知道是因为罗裙裁剪得合身,还是因为新娘子本身丰姿艳体,她那一捻纤细的杨柳腰几乎蕴含了最深沉的欲念,只可惜瞬息之间她整个人就径直落到了姬家郎君怀里,不管是身子还是脸,都再也看不见了。
轩辕昂眼看着姬家那位郎君伸手接住她轻袅袅的身子,自然而然扶住她柔软的腰身,然后差点从半空中一头栽下来。
这位阳城城主姬金吾,不是据说是个倚红偎翠的风月常客吗?
答案更明显的新疑问很快就将刚才那点似是而非的既视感冲掉了,轩辕昂抬眼去仔细打量对面那位姬家郎君。
轩辕昂这边起了疑心,那边杜常清却已经方寸大乱,别说察觉到旁人的心思,便是自己的心思也辨不清楚了。
他自小闭关修习无情道,别说妙龄女子,就是活人也没见过几个,如今骤然抱了满怀的软玉温香,可险没有直接从半空中摔下来。
触手之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根本不敢用力,可不用力,又疑心她要被魔修再次抢走了,待他落地的时候,此前只执过刀剑兵戈的手已经不自觉将怀中美人的腰身扣得极紧。
杜常清:“……”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松手,仿佛大梦初醒,一时深悔轻薄,可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是强撑着平常神色。
“姬城主身手不凡。”轩辕昂含笑夸他,眼中光采辨不真切,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点破。
杜常清有些无奈地维持表面上的礼数,答道:“让颖川王见笑了。”
刚被他放开,打算直起腰整理一下发饰的易桢:“……”
她立刻往姬家郎君身后挪了几步,企图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夭寿啊!!颖川王轩辕昂啊!!!
他不应该连夜奔袭去复活他的白月光吗?他在这里搞什么??
易桢对这位标准的虐文男主没什么好印象。且不说挖眼换血灭全族他一个没拉下,这人还特别……
怎么说呢。
易桢是没有看完《祸心》全书的,她看到的最后一段文字,就是女主蛊毒发作垂死之际,轩辕昂咬牙切齿地吼她:“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给我活过来!”
易桢对这种情节,只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当初虐人家女主的时候,人家跪下来求你放过她,你不是没理人家吗?现在人家快让你虐死了你还吼人家?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呀?那你去找物管啊?
被他发现逃婚替嫁会被杀的吧。
绝对会被虐杀的。
搞不好被虐到快死了,还要被摇着肩膀吼“我不准你死”。
易桢又回忆起了被邪魅狂狷霸道暴君支配的恐惧感。
于是她立刻又往姬家郎君身边靠了靠,甚至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袖,决定死也不放手。
救救孩子,这个姓轩辕的男人是真的狗。
可是她只稍微将手里的衣袖攥紧了一点点,姬家郎君的肩膀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浑身散发着排斥的气息。
易桢:“……”
说好的欢场老手花花公子呢?这不会是你们姬家艹的人设吧?花花公子人设对谈生意很有帮助吗?
看您这个紧张劲,不会昌黎之年还是纯情小奶狗吧?
说好的花花公子,新婚第一天人设就崩塌成处男了。
别吧。
“令孺人天姿国色,如此美玉配明珠,适获其偶,实在是幸事。”轩辕昂麾下数十人已经帮忙处理掉了余下的魔修,此时全部归在他身后。
新嫁娘站在姬家郎君右手边,方才歪斜的面甲已经调整好了,余下的半张脸还大都藏在她夫郎身后。
也不知道她知晓面前这个如意郎君其实是自己丈夫的弟弟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人间诸事,当真是因缘宿果,常在缠缚。
轩辕昂心里感叹了几句,想起等着他回去的瑶瑶,客套了几句,翻身上马,就此和姬家别过。
正是寒冬,天气本来就冷,那些死去魔修的血液早就凝成薄冰,发黑的血液和雪冻在一起,一眼望去像铺了满地的银红缎子,他座下的黑色骏马踏在薄冰上面,发出的击打声令人牙酸。
轩辕昂用余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新嫁娘。
姬家郎君低着头在和她说话,她仰起的脸上生机勃勃。
这么看起来,又不是特别像阿桢了,阿桢一向是娴静温顺的,这次抛下她先回北戎去,也是为了救瑶瑶,她会体谅的。
轩辕昂这么对自己说,暗笑自己多心,把心底的那一丝不自然强按了下去。
送走了不速之客,杜常清强打精神开始应对眼前的境况。
“易姑娘,日寒风大,你还是早点回车架上去。”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里收回来,几乎是逼迫自己不去看这姑娘如画的眉目。
新娘子倒是听他的话,答应了一声,就跟着他走向了预备下的另一辆车架。
范汝已经将被吓得瑟瑟的几个小丫鬟招呼到其他车架上,换了一批人来服侍。
几个婢女将新娘子扶上车架,杜常清见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想起她怯生生地来拉他的衣袖,想必刚才是被吓到了,心里怜惜之意压不下去,想着不该亲近她,又忍不住开口安慰了最后一句:“易姑娘,你不要多想,想多了伤神。”
美人一身妒杀芍药的红裙,闻言看向他,似笑非笑的,明眸如琼琚:“我方才只是在想。”
“郎君,我都嫁给你了,你怎么还叫我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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