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真太郎又等了一会,然后对方的工作人员就将黄金猎犬牵给我们,还说什么大概率可以怀上,因为这一次量挺多,而且还很深。
我被雷的外焦里嫩。
我还以为,在买下牧场三个多月后,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牧场主了,原来那只是菜鸟都有的错觉。
黄金猎犬达成了牝马生涯中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不过它看上去十分淡定,还有闲心将头伸过来,找我讨要吃的。
我随手塞了一根胡萝卜过去,在口袋里塞胡萝卜现在已经变成我的习惯了。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波塞冬飓风。
它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还是很有精神气儿的,被牵走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看黄金猎犬。
我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虽然配种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拥有白菜被猪拱了的老农民的愤怒。
假如一切正常发展,黄金猎犬的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等到生育后,就很难再看到它现在匀称矫健的模样了,这能不让我心痛吗?!
当然,等到自由它退役成为了种马,我绝对会换成另一种心态。
唉,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弱点吧。
黄金猎犬解决了它的人生大事,接下来就要轮到高登舞步还有甜美布朗尼了。
赛马也是有天赋这一说的,而且听说现在的学术发展,还发现了所谓的‘速度基因’。这个理论就是,一匹马最擅长跑的距离其实是基因决定的,有的马天生就是耐力强,能跑两千米甚至三千米的比赛,有的马就是天生只能短跑,超过一英哩就歇菜。
我个人是比较信基因论,这也有现实素材做证据。
比如,高登舞步家族的崽几乎都能跑2400以上的长距离。高登舞步原来生下来的崽甚至赢得了菊花赏。菊花赏是啥?足足3000米长的比赛,那耐力可想而知有多好!而高登舞步姨母生下过一个孩子,腿脚有点问题只能跑短距离,英哩赛的成绩就十分不咋地。
而对比高登家族,甜美家族就是中短距离马比较出名,成绩最好的一批基本都是赢1600-2200米的比赛。
既然天赋技能树点的方向不同,我跟盛内双胞胎给两个女儿选的工具马也不一样。
高登舞步配的是它的老搭档,幻想曲。
幻想曲自己的职业生涯二十六战十一胜,还算可以。它生下来的崽子也很好,但跟高登舞步搭配出来的孩子尤其棒,连续配了五年。
现在它们俩在职业赛场上活跃有三个崽子,其中两个竟然分别是前年跟去年菊花赏的冠军!
要不是菊花赏仅限三岁马出战,那比赛完全就是高登舞步孩子之间的内战。
这种高质量且十分稳定的配种双方,在赛马届称呼为nick。
nick,就是指一匹牝马的父亲,跟这匹牝马的老公因为各种原因十分相配,导致牝马父亲的女儿们只要是跟那个老公结合生下孩子,有很大概率天赋奇佳,成绩贼棒。
不过,在高登舞步父亲的十几个女儿中,还属高登舞步跟幻想曲生下来的崽最牛逼。
也许等到今年十月份,我还能看到高登舞步的第三个崽子拿下菊花赏,那样的话,高登舞步就真的要成为赛马届传说中的金肚皮了,千金不换的那个金。明年我要是把高登舞步今年配下来的小崽子卖掉,也许能赚四五个亿。
堪称一本万利。
当然,有很大概率能拿冠军的马,我除非破产,是绝不会卖的。
要不是成绩好到几乎稳赚不赔,当初拍卖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冲着高登舞步去,没看到元村脸都被气歪了吗。
高登舞步已经当过六次母亲了,所以当我把它牵上卡车的时候,它是真的超级超级淡定。
我猜它甚至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高登舞步的事情解决,最后就是甜美布朗尼了。
这位才是今年配种之旅中最大的boss。
甜美布朗尼是我见过性子最活跃的马,是真的一刻都呆不住。
因为它讨厌封闭的环境,我把我牧场最大的马房都给了它,好让它住的舒服一点,但是就连这样,甜美布朗尼都显得十分不满。
我一度听我的员工说牧场闹鬼,因为半夜风中总是传来敲击的声音,有可能是曾经因为拿不到工资结果在牧场上/吊的员工的鬼魂搞得。
我半个字都不信来着,直到有一天因为下大雨,我留在牧场过夜。
妈的,那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天,因为听过我跟自由故事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很怕鬼。
敲击声把我被吓到在床上辗转反侧,三次睡着又做噩梦醒来,身上的冷汗都把被窝给汗湿了。然而直到凌晨三点那个声音也不停,我觉得再忍下去我会神经衰弱,于是怒而出门。
我一面大声地念着咒语,
“诺诺辜辜左帯三星右帯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
“使汝失心従此迷惑以东为西以南为北人追我者终不可得”
“明星北斗脚闭千里六甲反张不避祸央!!!”*
一面打着手电筒慢慢往前走。
我背后是被我从被窝里拽出来、还穿着老头衫跟大裤衩、不知是因为大雨还是恐惧而瑟瑟发抖的盛内双胞胎。
然而等我们花了半个小时,终于缓慢地摸索到声音源头的时候,我发现,甜美布朗尼竟然就是大半夜制造噪音的罪魁祸首!
气死我了,这个大黑妞,半夜不停地踢门,还四个蹄子轮换着踢!
妈的,当马真是委屈你了,你怎么没去东京当地下鼓手?!
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特别特别的心累,仿佛看破尘世,此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我半点情绪。
村上春树诚不欺我,人不是慢慢变老的,人真的是一瞬间变老的!**
“我的大姑娘哦,你为什么要半夜作妖啊?”我无力地打开马房门走进去。
然而,刚才还像是做坏事被抓的小孩一样乖乖站立的甜美布朗尼,竟然抓住了那一个缝隙,立刻从我旁边挤出马房。
我的老天,它甚至没戴马辔!!!
没被人牵着的马就像是一只没戴狗绳放飞自我的哈士奇,甜美布朗尼还是一匹经过三年训练,体重将近500公斤的赛马,那杀伤力岂是哈士奇能比。
我吓得灵魂出窍,爆吼:“快抓住它!!!”
盛内双胞胎飞奔出去,但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甚至没能碰到甜美布朗尼飞扬的马尾。
我们三个人冲出那一排马房,但是那天晚上雨下的大,视线受阻,牧场本身又不是城市的那些建筑,半夜不开灯,就算开了,灯也根本覆盖不到牧场草地的那一部分。更何况,甜美布朗尼是黑鹿毛,本身就黑漆漆的。
好几种原因相加,没过十几秒,甜美布朗尼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挂上电话,这才迈腿匆匆追去,因为我刚刚用电话把牧场的其他员工轰了起来,希望在两分钟内,牧场的大门能合上,这样起码甜美布朗尼不会跑出去。
假如跑出去,怕是只有找警察查卫星才能找到它了。
很快,牧场的灯全部都亮起来。
工作人员打电话跟我说牧场的大门已经合上,只是他们没有看到布朗尼。盛内双胞胎则启动牧场内的那辆卡车,在十二片草场中巡逻。
只是,就连他们也没有看到甜美布朗尼。
我坐在主建筑的休息室内,浑身湿透,身上披着员工好心递来的毛毯。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刚暖过来的手掌又变得拔凉拔凉。
不是吧,难道布朗尼在我们还没关大门前就已经跑出去了?
那样就真的出大事了!
我的心怦怦跳。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焦虑是什么时候了,少爷我从小到大都还算一帆风顺。
一种无能为力的情绪油然而生,我只好转向怪力乱神。
不管是哪路土地神在掌管着这片土地,求求您可千万不要让甜美布朗尼跑出去啊。要是没跑,我明天一早就开车到神社,给您捐一千万的香火钱!
我在祈祷完后就抛下毯子,在牧场内瞎转悠。尽管我知道帮不上什么忙,盛内兄弟开着卡车,效率会比我高太多。
但是,我的祈祷竟然真的作效了。我最终竟然在牧场的那一条废弃环形跑道内找到了甜美布朗尼。
我下意识地就打电话,“喂,真太郎?”
“老板!您有布朗尼的消息了吗?”
“嗯,我找到了,在废弃跑道这里,你们带马辔还有缰绳过来。”我挂下电话,呆呆地站在入口,看跑道内的甜美布朗尼。
环形跑道内本该有的木屑早就被搬空,这导致跑道比我所站的地方下沉了很多,像是人站在空空的泳池边一样。
而我的甜美布朗尼,它在这空荡、破旧、硬邦邦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孜孜不倦地奔跑着。
它跑的那么快,那么潇洒,像是男孩节时屋顶上飘荡的鲤鱼旗。蹄子与坚硬的地面碰撞,沉闷的脚步声牢牢将外面的雨声踩下。
我恍惚地想起,自从来到我的牧场后,甜美布朗尼再也没有接受赛马的训练了。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它已经从不曾出道的赛马生涯‘退役’,从此要成为一匹繁育牝马,每天吃吃草,遛遛弯,价值就是给牧场生下天赋卓绝的崽子。
关于退役这事儿,没有人问过甜美布朗尼它的意见。
这很正常,太正常了,毕竟,它只是一匹马啊。
但是在北海道凌晨三点的雨夜,甜美布朗尼在用行动跟我说......
它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