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刚到孙府，就被向老夫人喊去。
“陈大夫，玲玲的病你不是说一般的大夫看不出来的吗？”
陈杰好奇询问是谁诊断出了向玲玲的病，就听向老夫人回道：“一个臭丫头还有什么百草堂的王神医，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神医。”
“王神医？您说得可是王见林？”
陈杰几乎是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答案，这京城里头就一个百草堂，百草堂里也就一个姓王的大夫，定然是他！
因此，陈杰当时完全没有询问向老夫人口中的臭丫头是谁。
如今看到向老夫人的脸色，陈杰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此事。
他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到苏乐云身上。
苏乐云已经将药材挑出，就放在那些决明子的旁边，明晃晃的展现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对上陈杰的目光，淡笑不语。
“……你，会医？”
陈大夫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怎么的，问出来的声音还带着起伏，有些磕巴。
“略懂。”
苏乐云轻点了下头，“许是还没有陈大夫懂的多，我倒是不知道这几味药材还有治疗眼疾的作用。”
“看来医术一道，我确实还要继续努力才是。”
“哈……哈哈。”
陈杰干笑了几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药材有什么用，苏乐云就算真的不懂，拿去一问，也就一清二楚了。
而且，这药渣和药方都已经让苏乐云看过，他就算想要辩解什么，也说不出来。
“陈大夫，这几日怕是累到了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向老夫人开了口，再让陈杰待下去，怕是就大事不妙了。
陈杰一听向老夫人的话，立刻躬着身道：“那我就先下去了。”
说罢，他带着药童，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屋内，气氛陷入了僵持之中。
“祖母，”向玲玲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更加清亮了，“这事跟您有关，对吗？”
陈杰是向家的大夫，是向老夫人找来的，他就算胆子再大，若是没有向老夫人允许，也不敢去做。
向玲玲的眼睛虽看不见了，但心里却越发透亮。
她没有言说是什么事，可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一目了然。
向老夫人唇角的弧度没了，语气重了几分。
“玲玲，祖母对你如何，你看不出来，难道感觉不到吗？你听听你说的这句话，你是把祖母的一颗心都丢在地上践踏啊！”
“祖母。”
向玲玲站了起来，猛然跪在了地上。
椅子被她撞开，滚落在地。
她缓缓垂下头，磕在了地上。
“祖母，您带玲玲回云城吧，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
向老夫人的眼睛顿时睁大，食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向玲玲，嘴巴微微颤抖，不知要说什么。
向玲玲抬起头，分明看不见，可目光却直直落在了向老夫人身上。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影出向老夫人的身影。
向老夫人对上向玲玲的目光，无端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身体各处冒出来。
“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姨姥姥，您这话可就说不对了。玲玲表妹想要回家有何不对？更何况她还这般听话，您让她做什么都愿意，怎么就是反了天？莫不是玲玲表妹不肯回家，什么都不听您的，才不叫反了天？”
向玲玲的一番话并不难理解，只是苏乐云察觉到其中另有隐情，便下意识开了口。
向老夫人脸都被气得泛白，可张了口想要驳斥，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原因在于，苏乐云所言确实言之有理。
“你们两个倒是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老太婆了！”
向老夫人无法解释，只能转移话题。
苏乐云一挑眉，快步走上前，“姨姥姥，您说的什么话，您快坐下来，我和表妹怎么能欺负您呢？您别生气，您再仔细想想，我和表妹说得是不是有道理？”
“您想啊，表妹如今这样，担心害怕都是正常的，她想家，想父母，想兄弟姐妹不就是更正常了。其实表妹想回去，也是不想您劳累啊。您看您一把年纪了，整日里还要想这想那，那表妹见了不心疼您吗？”
“这回去了，也就不用您操心了，有表婶他们替您分忧解难，也省得有那些个心怀不轨，看您心善，就故意骗您。”
“所以啊，您千万别生气，表妹啊都是为了您好。”
苏乐云一番话说下来，可半点没给向老夫人开口的机会。
面对这种摆架子的人，只有比她还摆架子，才更容易说赢对方。
向老夫人被苏乐云说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她心里清楚的很，怕是都要被说进去了。
“祖母，玲玲正是这个意思。”
向玲玲听得出来，苏乐云在帮自己，等苏乐云说完，赶忙补充了一句。
“你们……”向老夫人闭上嘴，无话可说，“我不跟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罢，她甩开苏乐云的手，转身离开。
莲心和翠柳站在一旁，一道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着。
想笑又不能笑出声来。
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向玲玲低低的声音响起，“表姐，谢谢你帮我。”
“说什么客气话，”苏乐云轻拍了下向玲玲的肩膀，“真打算回云城去吗？”
“嗯，我这眼睛反正也就这样了，去哪都一样。”
向玲玲说着，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笑。
一如最初苏乐云见到她时，那般明媚。
苏乐云能感觉到，向玲玲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失明，但正是如此，她反倒越发心疼。
“你也别着急，下午我让张老来给你看看，也许他有法子。”
本来苏乐云早就打算让张老来看看，不过这几日张老似乎对蛊毒有了些新发现，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也没去打扰。
只是张老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苏乐云才会去一趟苏婉儿那边，取了来又送到张老那边去。
甚至于连面都没有见着，就是将东西放下后，就自顾自离开了。
毕竟要是因为她打扰了张老的头绪，可就不太好了。
“没事的，表姐，我已经无所谓了。”
向玲玲开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