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卓然把时间都花在了庄老实的邻居身上。
他穿了身便装,带着药葫芦,两人到庄老实的邻居串门。这下让这些邻居当真是受宠若惊,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看见卓然拿着一壶酒,提了一包卤菜,要跟他们喝酒说话,只因为这一天他们衙门放假。
邻居刘大婶是最反应积极的,高兴的不得了。忙前忙后的招呼提刑官老爷,还让儿媳妇做几道菜,又招呼左邻右舍的都到屋里来说话。其实她内心想的是让左邻右舍都瞧瞧提刑官老爷在她刘大婶家里做客呢,好显摆显摆。虽然她知道提刑官是来跟左邻右舍说话,倒不完全是来她们家的。
这种狐假虎威的威风让她很是享受,所以靠着卓然最近,说的话也最多。而药葫芦则坐在外围,眼睛不时的四下张望,好像在看他们家陈设。但只有卓然知道,他在警惕着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危险,以确保自己的绝对安全。
卓然问道:“庄老实的媳妇和孩子你们有没有见过?”
刘大婶说:“当然见过,不,他妻子没见过。听说在他孩子一两岁的时候就死了,那之后就是他跟小孩两人相依为命。他对他那儿子简直如掌上明珠一般,人家有句话说的叫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到手里怕掉了,说的就是他和儿子了,只是他那儿子有些不长进,老是给他惹是生非的。”
“而庄老实是恨铁不成钢,对儿子非打即骂,打得很惨。有一次都差点出了人命,幸亏隔壁刘老头壮着胆子进去劝架,这才把他扯开。后来庄老实还专门提了点心到刘老头家感谢,说那天他昏了头,不知道怎么下手这么重,把儿子打着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地。若不是李老头拼死阻拦,说不定儿子就被他打死了。”
李老头原先是很擅长闲谈的,可是现在在提刑官老爷面前,却吱吱呜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听到刘大婶给他脸上抹金,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讪笑道:“倒也没那么严重了,实际上我不劝他也不会打死他儿子了。他对他儿子那叫一个好,他只是觉得儿子不成器,所以心里生气而已。”
刘大婶道:“话不能这么说。那天不是你,他还当真会下毒手。这庄老实看着老实巴交的,真要狠下心来,那还是很吓人的。我见他打他儿子,那叫一个狠,幸亏是男孩子,女孩子早就打残了。”
“不过他儿子也是个滚刀肉,打的时候惨叫连连,棍子还没上身,叫声就已经传到巷子口去了。也得亏他这么惨叫,他老爹才手下容情,不然哪让得了他这么自在。”
卓然给她斟了酒,边喝边聊,说道:“这庄老实还真是下得了手。管教儿子人人都会,可是把儿子往死里打的还真不多见,看来要么他就是一个生性残暴的人。要么他就真的是太对儿子寄予希望了,当儿子达不到他要求的时候,他就会发疯一般殴打孩子。这种人实际上在狂怒之下往往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而犯下大错,有些把孩子打死的就是这种情况。”
刘大婶一听,非常高兴。因为提刑官老爷都赞同了她的观点,赶紧说道:“可不是嘛,这庄老实死了。倒不是他死了我才说他坏话,他就是这么个人,看着老实本分,真正下手半点不容情。他儿子也是皮的很,屡教不改。”
“有时候小偷小摸,后来在他逃走之前,竟然还调戏别人家女子,偷看人家洗澡。对别人大姑娘小媳妇动手动脚的。还偷他老爸的钱去找窑姐,这些把他爸气的简直要抓狂。”
李老汉皱了皱眉说:“倒没有那么严重,毕竟孩子大了嘛,十五六岁了也懂得男女之事了。对男女之事好奇也可以理解,再者说了,他调戏大姑娘小媳妇,也就一两次的事。他爸绑着他在院子里狠狠打了一顿之后,他就再不敢做那种事了。只是偷偷去找窑姐,他爸知道虽然揍他,却没有那么狠了。”
卓然哦了一声,说道:“他调戏邻居大姑娘小媳妇?怎么回事?”
“其实倒也算不上,我听他爹说他从一个书贩子那儿买了一本春宫图,在家里偷偷躲着他爹看。看了之后就想照着书上的那些话去做。他就找的是街头王嬷嬷家的媳妇,那媳妇是个寡妇,她男人死了,家里有些穷,那媳妇儿听说私下里也去卖笑,挣些钱补贴家用。但有没有卖身子不知道。”
“反正说她有那么回事,长得倒也算上俊俏。我听庄老实说他儿子就去找了王嬷嬷的媳妇,说要花钱让她跟他做春宫图上的事,结果刚好她婆婆回来了撞见了。那女人脸上挂不住,就说庄老实的儿子调戏她。王嬷嬷气得扯着那孩子就去赌场找庄老实,结果庄老实盛怒之下把他儿子扯回了自家院子,绑在柴棚柱子上打得遍体鳞伤。”
刘大婶说道:“他偷看我闺女洗澡,那可不是冤枉他的,也是当场抓到了的。我闺女在屋里洗澡,听到有响动,抬头一看,就见他趴在窗户缝那儿偷瞧,眼睛还滴溜溜转。我闺女吓得尖叫,我儿子冲出来才把他抓住,他正准备翻墙跑回家去,结果那一次庄老实差点把他给杀了。”
“他爹问他为什么要去偷看人家媳妇洗澡?他说春宫画上就这么画的,他也想去看看。刚好听到这边有水声,又听到我闺女在说话,所以就想爬过来瞧瞧。庄老实听到之后,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他收藏的几本春宫图,逼问他是哪来的?他就说是从书商那买的。又问他是哪个书商,他就说了。”
“庄老实找上门去跟那两个书商理论,结果两个书商说给钱卖书。他儿子拿得出钱,为什么不让卖?王法又没有说不能给他这么大的孩子卖春宫图的。庄老实气得说不出话,他又不会跟人辩驳。他除了打儿子凶狠之外,从来没见他跟别人打过架,自然是惹不起那些书商的,便拉着儿子回家了。”
卓然不尽心头一动。急忙问道:“是哪两个书商?叫什么名字?住在哪?”
“有一个外号叫光头,因为他脑袋是个癞头,掉了头发,他做春宫图生意好多年了。还有一个就是前几天听说衙门把他抓走了的,叫苏光光的一个赌徒。他也在做这门生意,赚的钱差不多都在赌场输光了。——当时庄老实打他儿子时我瞧热闹在旁边,所以听了个明白。
卓然愣了片刻,放下杯子,一骨碌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急事,不跟你们聊了。你们慢慢吃,改天我们再聊。”
说吧,没等街坊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快步走到了屋外。药葫芦赶紧在后面跟上。
他们刚出院子,迎面碰上几个捕快,当先一人正是云燕。
云燕急声对卓然说道:“不好了,出售春宫图的作坊主的娘子和他儿子被人杀死在了屋里。也是用钝器猛击脑袋,打得头骨碎裂而死。”
卓然一听,苦笑道:“还是迟到了,我刚刚得到消息,便怀疑他们可能会遭到毒手。但是晚了。”
云燕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媳妇儿子要被人杀害的?”
卓然说道:“先不要问这些,咱们赶紧去看现场寻找线索,以便抓到凶手。”
云燕一拍脑袋,说道:“正是,我还好奇这些干什么?后面你再说就是了。”
说罢赶紧出来,云燕来不及备轿,准备了一匹马。这正和卓然的心意,立刻翻身上马,骑着赶到了胖掌柜的春宫图作坊。
作坊处已经有衙役捕快进行警戒了。卓然来到凶案现场查看两具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两具尸体受的伤如出一辙,死亡时间也先后相差无几。不过凶手杀了他们母子两个,没对作坊的其他人下手。
南宫鼎已经派人对作坊的伙计丫鬟进行询问,并没有发现陌生人或咋眼的人。而现在是白天,凶手却能够自如的进入作坊后院住家。难道他的功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在大白天轻松自如的进入别人家吗?
卓然立刻出来,绕着事发现场的屋子四处转了转,这胖掌柜家生意做得大。前面是商铺,后面是住家,这住家的院子还是挺大的。丫鬟仆从也不少。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从容的潜入别人家院子而不会被人发现呢?
卓然思索片刻,忽然心头一动。他立刻吩咐作坊的账房,拿一把木梯子架在事发现场的横梁之上,然后爬上去观瞧。果然横梁上浅浅的一层灰,有明显的擦拭痕迹,很显然有人在上面匍匐隐藏过。
像这种横梁上的灰尘,一般来说要一年清洗一次。所以过了这几个月,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如果人趴在上面,很容易留下擦拭痕迹。卓然再次找到了几枚指纹,马上把指纹跟光头家的进行比对,认定同一。
卓然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他忽然招手将账房先生叫了过来,问他:“给你们画春宫图的工匠画师是固定的还是不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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