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峰顿时如蒙大赦,赶紧一躬到底,陪着笑说:“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卓大人了。”
他想着上次挖这骨骸的时候,就是人家卓然手亲自把上面的躯壳之类的都装起来,然后把尸骨一个个亲自捧着放进了棺材。看来这个县尉也非常敬业,而且根本不在意这些污秽,那就由他自己去忙碌吧,自己乐得省事。
所以想到这儿,蒋峰便没有进殓房,指了指门外空地前面的老班头,回头对那老班头说:“我去瞧瞧你的屋子,看看缺了什么。”
老班头赶紧陪着笑,带蒋峰去他屋里去了。蒋峰实际上是想找个地方先坐着等卓然他们,美其名曰要体察下情。
卓然和云燕走进了殓房,来到棺材旁,云燕再次掀开棺材盖。卓然往里瞧了瞧,伸手拿起尸骨的各个手指活动,发现左手的中指果然没办法弯曲和伸直。
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从解剖学的角度看,这个手指的骨节非常完整,没有任何骨折过的迹象,为什么却无法弯曲和伸直呢?
如果是因为肌腱的原因,无法自主的伸直或者弯曲那还有可能。可是现在不是那样,她的肌腱都早已腐败了,只剩下骨结,他现在直接活动的是骨节,而骨节却没办法弯曲或者伸直,这就说明骨头本身出了问题。可是从骨头的外形看,并没有任何骨折或骨质增生之类的,会影响骨头自由伸缩弯曲的任何障碍,这让卓然当真是迷惑不已。
云燕一直在瞧着卓然,见他沉吟不决,也不在拿着那手指头不停的活动,又不说话。于是有些气闷,目光随意四处扫动,目光落在了颅骨布满了刀痕的颅骨上说道:“死者在要饭的时候脸上都布满了污泥,遮盖住了。昨天我发现她的脸上满是刀痕,这是怎么回事呢?”
卓然一时还想不清楚左手中指的问题,听云燕说了这话,便把目光落在了颅骨的脸部。
这一瞧之下,也的确有些惊诧,这些刀痕都非常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要凑近了才能发现,这也是原来从地里把尸骨挖出来的时候,卓然没有注意到的。当时他没有来得及仔细进行勘验,蒋峰就让他把案子移交给他自己,所以卓然也就没再管,而现在,卓然才有机会仔细勘察。
他用手指去触摸颅骨的脸部各处说道:“这不是砍痕,是刀的划痕,应该是刀在脸上滑动留下的。不仅割破了皮肉,也划伤了骨头。但是伤的很浅,如果是砍痕,不是这样子。”
云燕频频点头说:“要是划伤的话,那目的就是为了毁容。如果是砍伤,目的还是为了伤害对方。——难道这女人想毁容吗?”
“或许不是她想,而是别人要她毁容。”
卓然沉声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被他人故意割伤了脸部,毁容之后,无法忍受自己容貌的损毁,导致她发疯了。”
这种种可能性都存在,可是现在死者已死,又如何能让她灵魂附身,把她悲惨的遭遇告诉其他人呢?
云燕也凑上去观瞧,透过牙齿的缝隙,她再次看到了死者龋齿处卡着的那一小点黑亮的东西,于是拍了拍卓然的肩膀,指了指那个方位说:“那有个东西亮亮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看看是什么,挑也挑不出来。”
卓然顺着她的手指转移方向,因为先前他的视线被死者前面的牙齿挡住了,看不见那个位置。这下卓然从牙齿缝隙看见了,不由得心头一动。——他心头真的动了一下。就好像某个东西在呼唤同伴,这让他立刻就意识到,牙齿缝里的那个小东西,很可能是悬浮石。
之前南门地宫中所有的悬浮石全都进入了卓然身体中,而现在,是那些悬浮石在呼唤这个同伴,因为悬浮石是可以极度压缩的,压缩成这么一小点,完全做得到,甚至更小都有可能。难道是这个女人把悬浮石啃咬到了牙齿缝隙里面吗?真是奇怪了。
卓然伸出指头,想从牙齿缝隙伸进去触摸一下,可是牙齿咬的很紧,他的手指头根本进不去。
云燕说:“我找个东西把牙齿撬开,这样就能查看情况了。”
可是在她说这话的同时,卓然感觉到手指微微一震,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嗖的一下从牙齿缝里飞了出来,并从他手指尖直接进入了他的体内,并融入他体内迷宫一般的脉络中。体内脉络闪烁几下之后,便又重新隐没。
卓然很是惊骇,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瞧了瞧手指头,手指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异样。与此同时,他对云燕说道:“好像……,那东西不见了。”
云燕吃了一惊,赶紧低头,趴在棺材上仔细看。果然,那东西不在了,只有一个小小的窟窿。
云燕当然不会认为是卓然把它扣出来了,因为死者的牙齿紧咬着,手指头根本伸不进去,卓然一直手指头也没办法将东西取走。
云燕翻来覆去观瞧,可是却都没有能够找到那曾经让她觉得眼熟的东西。她对卓然说道:“真是奇怪了,刚才还在,怎么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呢?”
卓然说道:“或许只是卡在牙齿缝隙的小石头什么的,由于角度或者反光被看见,角度不同就看不到了吧。”
这个解释当然有些牵强,但是云燕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很是奇怪。
卓然说道:“不用管它了,咱们出去吧。”
云燕点头,忽然神秘地低声问:“你说,这殓房闹鬼到底会不会是真的,我那天晚上真的见鬼了吗?”
卓然四下观瞧说道:“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下次再到这来,应该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
卓然说这句话的依据便是死者牙齿中的悬浮石,——他总感觉云燕遇到鬼的幻觉,与死者牙齿中的那一枚悬浮石有关。
悬浮石的神奇,只有他才能感觉得到。正是因为悬浮石,他才拥有了能爬墙的壁虎功,这种神秘的东西,让一个人处于鬼怪般的幻觉中也并非不可能,但究竟是不是,卓然不能肯定。
卓然他们走到了殓房外,开着窗户坐在屋里的蒋峰看见了,赶紧出来说道:“结果怎么样?”
卓然说:“已经确定了,尸体的整个左手中指的确不能弯曲和伸直,但并没有骨折的迹象,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他刚说到这儿,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他想到了习惯性动作——当人的牙缝中有东西的时候,便会用手指去抠,把牙缝的东西想抠出来。难道是这个疯女人当时用手指,想把卡在牙齿缝里的那枚悬浮石扣出来,结果被悬浮石所伤,这才使得她的这手指无法伸展和弯曲吗?
旁边的云燕冷声道:“现在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你是否还坚持要治齐大郎的罪呢?”
蒋峰干笑两声,对卓然道:“这案子虽然有可能是另有人所为,但是本官恐怕还要请示知州大人,由知州大人做最后定夺。”
卓然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案子是怀州城的,当然是蒋大人怎么决定就怎么办,我们能帮的就这么多,在此告辞。”
这一次蒋峰也没有再挽留,亲自把卓然他们送到衙门口,恭送他们离开。随后他回到了签押房.
有书吏上来禀报说,先前那目击证人农夫王瘸子已经录完证词,签字画押之后,人已经走了。而认罪的罪犯私塾先生则已经押入大牢,等候推官老爷的定夺。
蒋峰沉吟片刻,吩咐将私塾先生带来,自己要亲自审讯。
私塾先生来了之后,他已经戴上了脚镣手铐和木枷,正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蒋峰问道:“虽然你已经供认那疯女人是你所杀,但是本官有些事不明白,要向你问个清楚,你如实作答。”
私塾先生点了点头没吭气。
蒋峰说道:“你为什么要杀这个疯女人?你到底是怎么杀死她的?在什么地方?说清楚明白。”
蒋峰刚问出这句话,门口就有衙役跑了过来,说道:“启禀老爷,前门外有一个女子求见大老爷,她说她是天仙儿。”
蒋峰大吃一惊,赶紧说道:“快快有请。”
说罢,顾不得别的,整了整衣袍,径直抢步出了门说:“我亲自去迎接。”他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来到了前院,便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带着两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外,却正是天仙儿和她的弟子梅香兰香。
蒋峰左右看了看,忙抱拳说道:“您来了,请里面说话。”
天仙儿只是点点头,跟着他迈步来到了签押房,进了签押房,蒋峰这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囚犯。赶紧吩咐门外的衙役,将人犯先押回大牢,等候审讯。
他刚说完这话,天仙儿就说:“暂时不用,让他留在这,我有话说。”
蒋峰吃了一惊,赶紧摆手叫衙役退出去。天仙儿让梅香兰香一个把守前门,一个在四周游走,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因为他们要说重要的事。
房门被蒋峰亲自关上了,等天仙儿坐在交椅之上,他这才垂手而立,站在一旁,恭敬的等着天仙儿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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