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究竟还有多少人看不清自己的长远利益呢？我不敢想，不过至少在形式上，我们弗比斯王朝内部已经达成了统一。
曾经我想过——想过将改革的内容上报给亚兰卡王朝，陈明利害关系，以缓和我们之间的矛盾。但后来我发现我们之间的矛盾是永远无法调和的。上文提到的看不清自己的长远利益之流，恐怕亚兰卡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归附在内。如果我们弗比斯王国的权利得不到尊重的话，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们二者将会面临分离决裂的危险。
我今年是二十二岁整，有人已将我归为年轻有为的国家当权者之列。可是我觉得这恐怕是一个极大的荒谬。我尚未掌权，仅仅是就国家发展的事情上有一席出谋划策之地而已。而且时常要顾及各方的利益权衡——不得不说这是很大的压力。
我认为我是一个家庭，或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我本身并不具备任何的影响作用。影响我的，是那些人与人之间联合的范围。我们不停地牺牲不停地发展，到最后，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一份子……”
路易落笔写下收信人“艾德礼·卡罗尔”的名字，在月色的照耀下走向邮筒。
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是在威思学院的男生宿舍下递信……当时这个高贵的名字对我而言就象是传说一样……路易轻笑，五年的时间里，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投完信，转身，月光照着他前行的道路。他看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
“呐，短发也挺帅的，是不是？”
事实上这句调侃并没有将他内心的压力缓解多少，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慢慢的往回溜达。
“怎么还没放里！想死是不是！”
“殿下……饶恕我吧！我现在就放……”
“下次再不按时放药，你就等死吧！”
——这是……路易警觉地睁开眼，意识到那是旁边的煎药室里传来的声音。他走到窗下，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王子殿下……放，放好了……”
“哼！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这次只是一时疏忽而已……殿下您饶恕我啊！”
器皿盖子被盖上的声音和脚步声传来。路易迅速躲到角落处，警觉地观察着一切。
是卡利亚！路易屏住呼吸，看着卡利亚端着为祖父调制的药皿往祖父的寝宫走去。他戾气十足地眯着眼睛，分明是刚刚动过气的样子。
他……他往里面放了什么？！
路易蹲在原地想了想对策，看到卡利亚走远了，便立刻起身向祖父的宫殿奔去。
果然……穿军装就是比那拖累的长袍好啊，既不麻烦也不失礼，真是……一举两得。路易眯起眼睛，看着卡利亚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奔跑的同时抽出了腰间随身携带的军用令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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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您请用药。”卡利亚跪在祖父的座位前，姿态顺从到几近卑微的将药皿双手奉上，“孙儿亲自监督的呢，刚热好就给您拿来了！”
“嗯……有劳了。”老戴维伸手欲接。
“呼——”令箭划破空气呼啸而来，没有锐利的箭头却速度极快。正好射中老戴维即将拿起的药皿。药皿翻落在地，汤药溅了老戴维和卡利亚一身。
“谁？谁干的！”卡利亚立刻站起来咆哮。
只见路易身着军装，严肃而急切地走了进来。
“报弗比斯将军！军部有急令！”
“什么急令不急令的！令箭！令箭是怎么回事！”卡利亚站在老戴维身边大吼，“你这是大不敬！”
“啊……我……”路易做出吃惊的样子，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可是军部真的有急令！”
“你……”卡利亚气的咬牙切齿，“你行！”
“好了卡利亚，你退下吧。”
“可是……可是您的药……”
“我一会儿让他给我煎，你先回去吧。”
“啊，是。”卡利亚行礼告退，经过路易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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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什么急令？”老戴维缓缓问道。
“急令就是……”路易笑着走到老戴维身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药皿——里面的汤药还没完全洒尽，“国医！”
“路易殿下……”刚听到“急令”二字准备回避的老国医又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
“为弗比斯将军煎药的事情，不应该是你的职责么？为什么是卡利亚在负责这件事？”
“他……他说要为将军殿下尽一尽自己的孝心……将军殿下也是亲自认可的……所以才……”
“嗯，那这样吧，麻烦你去检验一下这汤药里的药物成分，然后直接报告给我，多谢了。”
看着国医拿着药皿缓缓地走了出去，老戴维叹息道，“唉，我大概能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了。”
“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路易连忙笑着回答，“我只是碰巧路过煎药室……发现卡利亚似乎为您少放了一味药而已，我再去给您……”
——这个时候让祖父知道自己的汤药里被下了东西怎么行！
老戴维反而没有一丝笑容，板起脸看着路易，路易和祖父的目光对视着，笑容不自觉地就僵化了。
“你再瞒着我的话，我可真就生气了啊。”
“祖父……”这句话在路易的心上狠狠地戳了一记。他愧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祖父的双眼。
一只手轻轻地搭上老戴维的膝头，路易在老戴维面前跪了下来，神色十分的悲痛。
“对不起……是路易无能。”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的敏感呢，还是说……你在低估我的心里承受能力？我最倚重的小幕僚？”老戴维伸手去扶路易，“你快起来，我不是说过么，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行这种不平等的大礼。”
“卡利亚他给您的药里……”
“我知道，当时他提出要亲自给我煎药的时候我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了。”老戴维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
“那您为什么……”
“如果我不喝的话，卡利亚愚蠢的偏见是不是就会更深，你一手营造的和谐氛围是不是就会僵化呢。”老戴维看着路易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说道，“在这盘棋局里，每个人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包括你，我。”
“不行！我不能任由您……”
“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卡利亚还令我生气。”老戴维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为了自己的计划牺牲掉一批人，那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心软了呢？还是说，你的权谋是自私的？你只是忍心牺牲掉与自己无关的人，却不忍心牺牲掉自己的至亲？”
“我……我办不到。”路易痛苦地闭上双眼。
“你适才的行为很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卡利亚以你唐突的军令箭为借口去破坏你的计划，后果将会是什么？你又该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您为了我的计划……去自己毁掉自己……”路易的眼里溢出了不忍的泪水。
“你这样还真是让我失望。”老戴维起身离开，“自己反省反省吧，好自为之。”
路易痛苦地用手背挡住泪水的流淌，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自幼就懂得筹码与利益的交换，也懂得在大局面前个人永远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这个道理，更知道如果想要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牺牲一些东西是必须的。可是真到了让他舍弃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他却再也狠不下心来。
我一心维护的祖父用着冰冷的语气让我必须放弃掉他！
我办不到……我办不到！
真的要这样吗，真的，要我舍弃我仅有的几个重要的人之一吗……
我明明是为了他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啊……
路易无力地瘫坐在地，不忍和自责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