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语竹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个视频,直到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都没有感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声轰鸣撞击声吵醒的,把她的美梦都给弄破碎了。
她终于梦见了一次母亲,母亲模糊的脸庞在梦中渐渐的清晰起来,她的心像是得到了慰藉,哪怕她一声不吭,就这么安静站在桥对面望着她,她也觉得好满足。
可惜,母亲似乎是想说什么,声音还没传入温语竹的耳边,她就被吵醒了。
声音大到震耳欲聋,像是车祸现场,温语竹吓得跌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敢动,生怕是一些路人喝醉了酒酒后驾驶,也怕出去有危险,温语竹只能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将自己化成空气。
在国外的时候,夜晚是很不安全的,她胆子不小,但是以前每到夜晚总觉得随便就能有一个醉汉当街犯罪,也导致她现在畏首畏尾的。
还没等她完全的从门口的撞击声中回过神来,温语竹忽然听见大门又被推开的痕迹,那个人像是在输入密码,按键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恐怖。
输错了一次,门响起了低声的警示语。
那人开始输入第二遍的密码,依旧显是错误,门响起第二次的警示语,温语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很抖,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都没看,也下意识地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习惯成自然,温语竹眼眶有点酸,手抖得很厉害,下一瞬,门啪哒一声响起打开,那人推门而入,身高体长,逆着光踏入,她还未看清他长得什么样,他长臂一伸,手指一按,客厅的灯瞬间亮了。
明晃晃的白炽灯将温语竹稍微红了点的眼眶都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顾寒站在门边,高大的身躯差点和门同高,他头顶有一盏玄关灯,明黄色的,很温暖,却和他冷到了极致的眸光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温语竹,修长的手轻松领带,衬衫的扣子被他解开,他被封锁住的喉结顿时映入眼帘。
温语竹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顾寒,眼眶的红却渐渐的消散了些,她察觉到顾寒的低气压,多少能猜到他心情不好。
本不想主动开口打招呼,但是一想到刚刚看见的录像机里的那些画面,加上昨夜醒来后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温语竹也不是如此固执的人。
视屏里,是她一直缠着顾寒,估计是顾寒料到了这一层,于是很有先见之明,将她缠着他的一切录入进去,她一直喊热,顾寒便倒了杯水递给她,哄道:“先喝了,等会儿去医院。”
可是温语竹不听,她一把拍开水,二话不说堵住了顾寒的唇。
一切都是她在主动,最后顾寒哑着嗓子问了句,“你确定?”
温语竹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嗯了声。
说不清楚是愧疚还是什么,还是看见他手背上那天误以为她跳海所以划伤的手背,伤口还没完全好,她眼眸微颤,低声道:“你怎么了,喝酒了?”
顾寒也没想到温语竹会主动开口说话,还是问他的情绪。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这么卑微,分明是想买把刀杀了她的,但是因为在去买刀的路上看见了她爱喝的酸奶,于是把买刀的钱买了一瓶酸奶,拿回去腆着脸道歉认错。
就好如此刻的顾寒,分明是一肚子的气想发出来,想质问她为何这么多年不是和他一样孜然一身孑然一人等着彼此,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
可是他如今看着她的那张脸,七年时间没见,竟然有些恍惚,他忽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有什么资格,他一直很清楚,是他先放的手,推开的她,哪怕她在这七年里和别人结婚生子都不是他能够管得到的。
顾寒给自己开导,正欲回答温语竹的时候,客厅里忽然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语竹?】
温语竹瞬间惊醒,恍惚间才发现自己刚才打的那通电话是祁远的!她瞬间挂断,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那头又回拨了过来,孜孜不倦,温语竹看着顾寒越来越黑的脸,一把按下了关机键。
顾寒嘴角一扯,自嘲的笑了笑,他没瞎,自然能看见备注上的是一个字。
——【远。】
估计是她口中那个喝醉后都还念着的祁远,顾寒想到这一层,心中像是堵了一把火,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保持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正常,他想开口应温语竹,却发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温语竹顺势瞄了眼门口被撞的破烂的车,下意识地道:“你没事吧,怎么会撞到门上,我刚都被你吓到了。”
原来是被吓到了,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祁远的么,而不是打电话给他这个丈夫,顾寒忍了一晚上的怒意感觉已经烧到了头,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已经快要消失完。
而此刻的温语竹像是地雷埋在哪里她就往哪里踩,一踩一个准,她只当顾寒生昨晚那一巴掌的气,看了录像机和视频的她对昨晚的事虽然还是没能完全的释怀,但是已经把对顾寒的气消掉了。
比起气顾寒,她更气的是自己。
那么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她想到这,于是先和顾寒开口道:“昨晚的事错怪你了,抱歉。”
顾寒闭起眼眸,喉结滚动好半晌,倏地从喉腔里轻呵一声,旋即,眼眸半开的望着温语竹,头轻轻的仰靠在沙发上,嗓音低哑道:“温语竹,道歉这个事,轮不到你开口,你若是真的想对我表达歉意,不如趁今晚你我都有空,你和我说说,这些年你在国外的生活。”
这还是顾寒第一次那么认真的提起那七年,提起她在国外的生活,温语竹微微蹙眉,说到底,她不是怎么愿意提起,倒不是什么,而是单纯的对那个地方和那里发生的事感到不悦。
温语竹不愿提起,沉吟片刻后,看着头仰靠在沙发上,单薄的眼一直盯着她的顾寒道:“这个道歉的方式我不喜欢,你换一个。”
顾寒感觉自己的脾气已经被温语竹折磨的快要发疯,他舌尖抵了抵腮,像是杀了自己也杀了她,不顾一切后果,说了一句话,“是么,那不如这样,你喝醉了,我帮你,我喝醉了,你帮我。”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的心都同时漏了半拍,顾寒豁出去了,温语竹却愣住了,她嘴角扯了扯,似是无语,也似是失望,她嘴角动了动,望着顾寒道:“你把我当什么?”
“你身边的小姐吗?”
顾寒也气了,这个气,在从谢焱口中得知她交往过别人开始,他咬牙,眸光一暗,看着温语竹道:“我身边的小姐?老子这几年他妈的连女人都没有近过身,知道你爱吃醋,连秘书都找了个男的,可是你呢,换了多少个了?”
温语竹怔愣半晌,看着顾寒,旋即讥笑一声,道:“顾寒,我不知道你打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我换了几个男朋友,我想和你说......”她顿了顿,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你现在开车出去,往帝都路的a大那边去,你站在那个广场,像我那天一样,让雪砸你头上一晚上,让你清醒一下,是你先放弃的,你现在怪我!你怪我什么!”
她眼眶微红,“顾寒,谁都有资格提起那个过往,唯独你没有。”
“放弃的那个人,永远是最不能被原谅的!”
像是大战前的宁静,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半晌后,从喉间淡淡的溢出了一声讥笑,然后用着最沉寂最无力的语气,说了句话,“是,是我先放弃的,所有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温语竹听不得这些,她不善与人吵架,也不想将伤口再搬出来给他在好不容易愈合好了的伤口上撒盐,她自嘲的笑,两个人的视线隔空对上,他的瞳孔里,清楚的倒映出温语竹把睡裙往下脱的动作。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给你,”她扯了扯嘴角,慢慢的露出光洁的肩膀,“这次赔礼道歉完了,你我就互不相欠!”
“不提过往,不提未来。”
她说完,睡裙顺势滑落在地上,露出白晃晃的双腿。
顾寒眼底的自嘲,温语竹眼底的讽刺都显而易见,他被她彻底的激怒,一把拉过她,对准了直接吻下去,带着些急躁和惩罚,过了好久好久,他始终只亲吻着她,没有过分的下一步动作。
温语竹自始至终都没有附和他的动作,任由他摆弄,她就像是个木头,也像是一块冰,浇灭了他所有的幻想和期待。
喉结滚动,等松开的时候,他哑然,道:“温语竹,那天晚上,我也被雪砸了一晚,在你身后的那条街。”
顾寒说完这句话,将自己的西装给她披起来,然后一言不发,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最近几天我都不会回来,放心吧。”
等他走后,温语竹慢慢的蹲下,她有些麻木,西装上全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如那年校服衫上的干爽清香。
车子已经报废了,顾寒开在半路被迫停了下来,他干脆下车,从中控台上拿了一根烟出来,倚靠在车门边,火机响起声音,他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领带被他用力的扯开,他咬着烟目光通红的看着远方。
张秘书赶来的时候,顾寒脚旁已经有十几根烟头了,他眉心突突跳,忽然觉得不妙,下意识的联想到温语竹,心中哀怨不已,却也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顾总,车开来了。”
张秘书看了眼顾寒手背上似乎是刚被划伤的伤口,低声道:“您......没事吧?”
顾寒一言不发,像是在等什么,约莫过了半晌,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一通电话,他按下免提,对面那头的声音恨低,很沙哑,道:“boss,下药的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仓库。”
张秘书看着顾寒二话不说转身上了车,心中大约明了,他要去给太太报仇去,谁让那个人陷害了太太,在顾总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这不是纯属找不自在嘛。
张秘书默默的上了驾驶座,尽管不说,他也能察觉到顾寒身上的闷燥感,于是京可能的把油门往死里的踩,车子飞驰而出,不久就到了那个废旧的仓库。
里面传来了钢筋碰撞的声音,隐隐约约还传来了男人说话的粗狂声,像是在警告,“你小子胆子肥啊,敢给我们夫人下药,怎么,嫌活的不够久还是觉得自己牛气,连顾总都不看在眼里?”
有人低低声的在说什么也听不大仔细,张秘书听见的是顾寒低沉的嗓音,“把抽屉里的指板给我。”
张秘书眼一瞪,俨然吓得不轻,指板......
这个指板可不是普通的指板,是有一次顾寒被有心人设计,在车上遇难得以逃脱之后,他特意买的指板,指板很锋利,四角都是利器,稍微一碰就能大面积的见血。
张秘书原先还以为顾寒只是要来警告这个下药的人,再过分的也就是教训一下,可是现在看顾寒的意思,俨然是动了气,没那么轻易放过。
张秘书像是想起了什么,忐忑的咽咽口水,低声道:“顾总,孙医......”他瞬间改口:“孙迁说最近你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还需要继续保持......”
“给我,”简短的两个字,顾寒说完,冷眸看向后视镜,和往后面看他的张秘书的视线对上。
张秘书弱弱的收回,不敢劝也不敢阻拦,于是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把暗板打开,从里面拿出那个锋利的指板,然后踌躇半天,递给顾寒的时候,目光都不敢看他,弱弱的道:“顾总,夫人还在等你回去呢......”
您可悠着点。
等他?呵.......
“不提过往,不提未来......”
她说的话,他怎么能听不懂,她没想过和他的未来,哪怕过往多么的刻骨铭心,今夜过后,再不许提起,顾寒思及此,心口那被针扎的感受愈发的真实。
孙迁前几天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你最近心情不错啊......”
“看来指日可待了。”
他还觉得期待,七年里,他再没有和这样期待过孙迁的指日可待这四个字,可她回来了,他就期待了,如今若是孙迁看见他这样,估计只会说无药可救。
顾寒下了车,皮鞋踩在仓库的小泥沙路上,响起一声又一声,丝丝脆脆的,在这黑夜尤为的瘆人,不知道是谁往里通风报信,“boss来了。”
一群人便起身走出来,看见的就是一脸阴鸷的顾寒,他们第一次见老大这样,像是要活生生的吞了人,这帮人的小头梁育心一惊,俨然也被吓到了,指了指里面,说:“在里面,开始不肯承认,后来拿了监控,的确是两包劲粉,去医院也消不下去。”
顾寒脸色又黑了几分,一言不发的将指板扣上,舔唇,他哑声道:“都先回去。”
梁育和张秘书对视了一眼,叫其他人散去,两个人留在原地,看着顾寒慢条斯理的推开了仓库的门,不紧不慢的走进去,直到仓库门再次被关上时,梁育和张秘书才对视一眼,两个人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彼此的讯息。
梁育立刻走出去,拨打了120的急诊,据他所知,顾寒这次不把那个人打的只剩下一口气,绝对不会放手。
而张秘书,则立刻发了一条信息给孙迁。
——【顾总开始了。】
仓库里,顾寒的指板抵住那个人的脖子上,嘴角一勾,阴鸷冷厉,嗓音低沉道:“说说,是什么让你起了贼心,动我顾寒的女人。”
那人被顾寒的眼神吓得心慌得很,颤颤巍巍得说:“我没有,顾总,我要是知道她是您的,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去下药啊,顾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顾寒觉得自己有病,可这是事实,不是他觉得,他联想到温语竹被下药,想到要是自己不在身边,这个药又是医院都弄不了的,那么她会怎么办,谁帮她......
祁远吗?
还是那几个男人。
像是钻入了死胡同,顾寒将指板一点一点得陷入那人的脖子,咬牙问:“我放过你,谁放过我?”
他承认,承认自己小肚鸡肠,先放弃的是他,不愿温语竹和别人在一起的也是他,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他钻进死胡同,哪怕他撞得头破血流,他也想要一个结果。
120来到的时候,那人是被抬着出去的,手上还拿着一张卡,他说不上痛苦还是快乐。
顾寒站在仓库里,拿着张秘书递过来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手上有还没干完的血迹,血腥味很浓,他嗓音寡淡,辨不出情绪,“上次叫你查的祁远,查到了没?”
张秘书润了润嗓子,沉吟良久道:“没有......那条街上的人都说他很神秘,最近很少出门,不过倒是听见了一件事......”
“说!”
“就是......”张秘书瑟瑟发抖,“他们说这几年祁远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美丽,我寻思着,那个女人......就是太太。”
安静的仓库里响起砰的一声,是顾寒把眼前的椅子踹开的声音,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半晌后才抬起眼眸,看向那块尖锐的玻璃,咬牙道:“往死里给我挖,一定要给我找到!”
张秘书咽咽口水,害怕的点点头,哪里还敢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顾寒是否真的如他所言没回家温语竹并不知道,因为她也没有住在家里,她搬回了半岛小区,她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往小区的大厅里走去,站着等电梯。
旁边有一幅巨大的荧幕,上面播放着新闻,新闻上说着:“近来帝都港口特别多不法分子偷渡,随身携带武器,各位市民出行小心,注意安全,不走夜路,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做保障......”
话音刚落,温语竹就看见电梯的反光镜中,有个人穿着黑衣戴着黑帽,阴森森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