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就在手边放着,他的视线?一直停在林望书递过来的那杯水上。
修剪圆润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
见他没回应,?又喊了一声:“江丛羡。”
?其实很少喊他的名字。
仿佛嫌他脏一样。
偌大的办公室,静的可怕,连空调运作的声音都小到可?忽略不计。
江丛羡喜静,甚至连家里的墙面装修,都是用了?好的隔音材料。
林望书不急着将手收回,水烫到手了,?也像没察觉到一样。
讨好他,顺从他。
?都可?做到的,只要能护住林约。
?似乎一直都没能将自己的位置摆正。
是?依附着江丛羡,而不是他供着自己。
他随时都可?将?遗弃,不管?的死活。
江丛羡冷笑一声,拿了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现在就始了?”
他的声音里似有不屑与嘲讽。
林望书也不介意,犹豫半晌,是好意提醒了一句:“咽炎犯了就少抽点烟。”
他压低了眉,声音阴冷:“真把自己当我女朋友了?”
林望书低着头,不说话了。
只是肩背仍旧挺直。
高傲如雪中的梅。
哪怕是讨好人,也带着几分傲骨。
多可笑啊,明明自己都置身泥潭了,?想着去管教别人。
“东?送到,人可?滚了。”
他紧了紧领带,也不看?。
林望书如释?负,松了一口气,把水杯放在桌上:“那我先走了。”
?门离,特助就站在外面,等着送?下去。
门上,室内更静。
他盯着空白的?档看了十几分钟。
半晌,终于松握着鼠标的手,看了眼桌上已经变凉,不带半点热气的水。
特助将人送走后,折返回来,手上拿着在法务部那边走了一遍的合,等着江丛羡过目。
后也不看他,只是让他放在桌上。
特助走之前想顺便替他把办公桌上的空水杯也给拿走。
就放在手边,也不怕摔了。
他在心里嘀咕,那位胆子真大,江总可是一个注?细节的人。
先前有个借着谈生意来公司找他的女人,不过是随手拿?他书架上的书翻阅了一会,没有放回原位,就被江丛羡冷着脸,让人轰出去了。
那单价值十几亿的生意也懒得继续再谈。
特助在心里替刚刚那位祈祷,希望?没事吧。
正要将杯子拿走。
江丛羡声音沉:“就放这吧。”
特助一愣:“啊?”
他抬眸,眼神也淡:“公司不养耳背的废人。”
特助吓出一身冷汗,忙点头说:“我……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刚想?来早上会的内容没整好。”
然后逃命一样的快步离总裁办公室。
林望书回到家后,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音乐会是五点始。
担心林约会害怕,?事先询问过他的意见:“如果怕的话,我们就待在家里,不去了,好吗?”
林约?摇头:“要去的。”
他说,“姐姐喜欢。”
林望书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系的,音乐会一直都可?看,不缺这一次。”
他?执意要去。
拗不过他,林望书?后是顺从的说了声好。
他们去到演奏厅,那里的人不是很多。
已经始入场了,林望书怕林约渴,就去马路对面的咖啡馆给他买了杯热饮。
柜台有两个服务员,旁边的点完单后,红着一张脸问:“请问?式需要加糖吗?”
温润清冽的声音,如翠玉击石:“不用,谢谢。”
有些熟悉。
林望书好奇的看了一眼。
正好看见男人的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低头从钱夹抽出一张纸币,递给收银员。
“盛前辈?”
听到声音,他抬眸,正好林望书的视线对上。
男人安静半晌,然后淡淡的笑了,喊?的名字:“林望书?”
林望书脸一红,有些受宠若惊:“您记得我?”
“记得的。”他问?,“来看音乐会?”
面对偶像,林望书有些拘束,像个畏首畏尾的小学生:“嗯……带弟弟一?来的。”
他仍旧只是温柔的笑:“我有这么吓人吗?”
林望书一愣,连忙摆手:“不是的,我只是……”
这下除了局促有惊慌了。
小朋友不经逗,原本只是想让?稍微放松一些,谁道反而弄巧成拙了。
做为表达歉意的礼貌,盛凛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内场门票。
刚好两张,递给?:“这个位置的视野应该会好一些。”
?岚交响乐团的门票?金难求,更别说是内场票了。
这么厚?的礼物,?不能收的。
盛凛笑道:“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收下吧。”
“那……”
?推脱不得,只能伸手接过,“谢谢前辈。”
热?式好了,服务员将咖啡递给他。
盛凛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那我就先走了。”
“嗯,前辈再见。”
一直目送他出了咖啡馆,林望书才敢低头去看那张内场票。
服务员看到?的模样,笑着打趣道:“心上人?”
?摇头否认:“不是的。”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刚刚那位客人长的帅,又温柔又绅士的,喜欢上他也正常。”
?仍旧只是说:“不是的。”
只是崇拜他而已。
做为业界的前辈,他一直都是自己努的目标。
似乎只有靠近他了,才能算的上成功。
内场位置的视野的确很好,林望书看着灯光投向舞台,男人一身深色?装,皮肤冷白,肩背是直的,头微低,琴弓搭上琴弦。
绅士儒雅,周身都好像比别人多了些光环。
林约全程都安安静静的。
直到观众席上的灯光亮?,演奏会结束,他终于没有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
他有应激反应。
一下子身处太过热闹的地方时会反胃想吐。
男洗手间?不能进去,只能担忧的站在外面等。
心里内疚的不行,是?疏忽了。
想到林约为了不破坏演出,忍了那么久,?越发愧疚。
心疼的不行。
盛凛来时,正好看到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眶泛红的林望书,?为?是出了什么事。
神色担忧的询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望书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拉着他的袖子请求道:“可不可?麻烦您帮我看下我弟弟怎么样了,他身体不好,有应激反应,难受了就会想吐,我没办法进去,我不道……”
因为慌乱,?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盛凛安抚好?的情绪后,柔声口:“你别太担心,我去帮你看看。”
他进了洗手间,一眼就看到在?二个隔层里痛苦呕吐的少年。
看着没多大,但是个头已经很高了,眉眼也与林望书相似,都是清清冷冷的外貌。
他走过去,递给他一张纸,手搭放在他的后背,替他轻拍顺气:“好些了吗?”
林约接过纸巾,回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呕吐而丧失血色的脸现下越发的惨白,身子也下意识的颤抖。
盛凛察觉到他的异样,也大概猜想出他与别人的不。
只是说:“你姐姐很担心你,让我进来照看下你。”
林约低着头,绕他走了。
他将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接了捧水漱口。
直到毫无异样了,才推门出去。
林望书看到他没事,心里的石头才稍稍放下。
“很难受吗?都是姐姐不好。”
?话里有自责。
林约动作缓慢的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他说,“别哭。”
林望书憋回眼泪:“嗯,姐姐不哭。”
盛凛递给?一张纸巾,轻笑道:“不道的?为你是妹妹呢。”
被外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林望书有些窘迫。
垂着眼睫,脖颈微红。
盛凛见?容易害羞,便也不继续逗?了。
拿出纸笔给?留了个号码:“这个是我的私人号码,在音乐方面有不懂的地方都可?问我。”
林望书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号码。
“谢谢前辈。”
他笑容轻柔:“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
盛凛爱才,也惜才,他看的出来,林望书是真心喜欢大提琴的。
其实能在这条路上坚持的人不多。
若?真的喜欢,他希望?能坚持下去。
“会的。”
从演奏厅离后,途径奶茶店,林望书让林约在车上等?一会。
?下车买了几杯奶茶。
林约不爱甜食,?就没给他点。
面对父亲的突然离世,莫名背负了一身的债务,再加上弟弟的病情加?。
那段时间的林望书变的偏执多疑,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可是自从昨天,看到林约的那一刻,?突然想通了。
哪怕是为了他,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总会遇到希望的。
的确如江丛羡说的那样,?的骄傲是不值钱的。
回到家后,小莲看到?带回来的奶茶,高兴的伸手接过:“谢谢书书姐姐。”
?把林约的外套抚平挂在衣架上,看了眼玄处多出的男士皮鞋。
“家里来客人了吗?”
小莲手里拿着奶茶,小心翼翼的往楼上看了一眼。
然后凑到林望书耳边,小声说道:“看上去凶的很,也不道先生是怎么这种人认识的。”
林望书心里想,其实这种人江丛羡才是真正的一类人。
二楼书房的门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
江丛羡嘴里叼了根烟,没点燃。
单手插在?裤口袋里,?装没系扣,领带松垮。
看上去散漫不羁。
走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虽然壮,但是矮他一头,气场明显更弱。
男人笑道:“来来那丫头可是成天念叨你,下次有空咱们一定得好好聚聚。”
他笑着点头:“自然。”
简单的一阵寒暄过后,男人离。
经过林望书身旁时,多看了?一眼。
林望书不太喜欢他那个打量人的眼神,于是别了脸,看向其他地方。
视线短暂的江丛羡对上。
他站在二楼栏杆旁,眼神自然的往下看,似在?看?,又像是无意中的扫过。
林望书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
他在看谁,于?来说并不?要。
江丛羡去露台抽了根烟后才下楼,饭菜已经端上来了。
林约就坐在林望书身旁,江丛羡的对面。
他刚抽完烟,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有点呛人。
饭桌上安静,几乎没人讲话。
偶尔林望书给林约夹菜的时候会说几句。
声音温柔的像是可?掐出水来一样:“姐姐刚刚尝过了,这个不辣的。“
江丛羡看了?一眼,筷子一放:“我吃饱了。”
然后?身上楼。
他的性子本就阴晴不定的,家里的人都习惯了。
小莲看见他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
有些自责:“肯定是我做的不合先生的胃口。”
今天的饭菜是?做的,说是要好好招待下林约。
谁道这么失败。
见?难过的低着脑袋,林望书也放下筷子,轻声安抚?:“很好吃的。”
小莲被?安慰的也没见什么?色。
郁郁寡欢的进了厨房。
小姑娘是年纪小了些,有点敏感。
用完晚饭,林约就回房了。
这次放假学校布置的作业有点多,白天在外面,也写不了,只能晚上回来再写。
林望书洗完澡后从浴室出来,想着去露台吹吹风。
卧室待久了憋的慌。
才刚过去就后悔了。
露台光线暗,只了一盏壁灯。
男人倚着栏杆站着,修长白皙的指间夹了根快燃尽的烟。
林望书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在某些方面也算是懂他。
他有心事或不爽的时候,就会抽烟。
迟疑半晌,?转身准备离,手刚扶上门把。
男人吐出一口灰白烟雾,声音带着被侵蚀的哑:“过来。”
不算强硬的语气,偏偏让人没办法反抗。
他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三言两语就能摧毁你的智。
让人不得不顺从他。
林望书?后是过去,站在他身旁。
?不喜欢烟味,觉得呛人。
他注意到?微皱的眉,似在嫌弃他。
唇角带着淡淡的笑,他将指间的烟递到?唇边:“试试?”
林望书往后退了一步,摇头拒绝:“我不会抽。”
“凡事都有?一次。”
他仍旧是在笑着的。
无论何时,他似乎都是一副淡然冷漠的神情。
仿佛天塌了都与他无。
他没有任何惧怕的东?,也没有软肋。
这样的人其实更加可怕,因为他们不需要给自己留后路。
做?事情来,更是狠绝。
林望书咬着牙,没动。
他也不急,单手撑着头,垂眸看?,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是笑着的,可是深邃的眼底?半点笑意也见不到。
像是极暗的黑夜,没有任何光亮。
林望书沉默了很久,?终是往前走了一步,无声接过他递来的烟。
他刚抽过的,烟尾上有他的气息。
带着烟味的苦涩。
见?犹豫,他直?上身,声音暧昧:“别嫌弃啊,你又不是没吃过我的口水。”
身子猛的僵直。
??终是鼓?勇气吸了一口。
烟雾呛进肺腑,像是被谁掐着脖子一样,呼吸无法得到纾解。
?扶着墙咳嗽,整张脸惨白。
江丛羡把?搂在怀里,替?拍背顺气:“?一次抽就敢过肺,胆子不小。”
?在咳,手下意识的攥着他的袖口,像是想要攥取安全感一样。
江丛羡的动作稍顿,垂眸看了一眼。
?新抬头时,脸色毫无异样。
“不是要讨好我吗,就这?”
咳的没气了,?勉强站直了身子。
似要再去抽?二口。
江丛羡眼眸微沉,将烟掐灭:“行了。”
林望书顿住,没有说话。
江丛羡无声看了?一眼,自?搬进来?,?的眼神每一天都在发生变?。
??一天来的时候,眼底是有光的。
哪怕陷入父亲离世的过度悲痛中,但那个时候的?仍旧是骄傲的。
而现在,?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娃娃。
他冷笑:“不是很清高的吗。”
?深呼了一口气,笼在袖中的手在抖。
明明是他亲手,将?的骨头打碎?铸,现在?反而问?:“不是很清高的吗?”
是啊。
?现在有什么资格直着腰板活下去呢。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月色凄凉,微风阵阵。
?看着头顶的星星,感觉凉意入体。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们?前,是不是见过?“
是从什么时候始,觉得他很眼熟。
大概是在孙伯伯的寿宴上,也是因为这些莫名的熟悉,?才会对他有些好感。
于是欣然答应他的请求,扶他去了前厅。
大姨妈的突然造访,让二人的初次见面多了点尴尬。
林望书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是江丛羡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围在腰间。
?愣了一瞬,不解他的行为,刚要口询问。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靠近?耳边,压低了声音:“林小姐要不要去趟洗手间?“
他并没有直接点明,反而婉转的提醒了?。
就连卫生巾也是他亲自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来的,拜托清洁工阿姨送进去。
林望书对他的?一印象不坏。
甚至有些许好感。
少女总是容易懵动春心,更何况是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
只是可惜,萌芽未长大,就被他亲手给掐死了。
“我们?前,是不是见过?”
近年来烟瘾似乎更大了,甚至已经产生了某种病态的依赖。
夜晚一片雾茫茫的,放眼望去,就像一片掺了黑的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的高涨,思维也始跳脱。
他没有再会?,而是转身进去。
燃尽的烟蒂就这么扔在地上,应该是他刚才慌忙离时,不慎落下的。
林望书弯腰捡?,扔进垃圾桶。
可能是白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晚上睡的很熟。
半夜突然惊醒,是因为隔壁书房传来的巨大动静。
?听见什么东?被砸碎的声音,像是瓷器。
江丛羡的书房里摆放了好几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
然后是椅子,再是书架,上面的书不断落下,发出的声响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