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格拉西亚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拖走,胳膊架过头顶,呼吸节奏不一样了。
但他沉浸在卡西-酮带来的漂浮感中,不想醒来。
最后,一捧冰凉的水泼在他脸上。
他不得不睁眼了。
眼前的人眉目飞扬、五官俊朗,身上沾着水,白色衣衫紧紧贴肤,变成了半透明。金灿灿的长同样沾水,色泽幽暗,但湖蓝色的瞳孔明亮如焰,很是养眼。
如果表情柔和一点会更养眼。
格拉西亚眨眨眼睛,融化凝结的大脑迟钝地运作起来:“你……”
克洛斯笑了:“小人物,不牢记挂。”
一条软鞭猛地抽在格拉西亚的胸口,登时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赤红的印子,疼得他向后瑟缩,用力振臂,但手腕上的衣服死结打得太紧,根本挣不开。
格拉西亚勃然大怒:“住手!”
“一。”克洛斯冷笑一声,“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停手了没有?”
“你给我——”
克洛斯懒得听他废话,换个施力方向,举鞭又打,打出了一阵脆生生的回音:“二。”
格拉西亚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叉。
“克洛斯!”
“哎,难为你还记得。”克洛斯喘了一口,“三。”
四、五、六……
意料之中的痛苦其实不是负担,更像踩点的音符,与皮肉相接,奏出清越的摩擦音。
格拉西亚舔了舔嘴角。
柔软的鞭梢擦过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感,混入疼痛之中,渐渐交织出诡异的愉悦感。
他在两鞭的间隔期里短暂地舒缓,眯起了黑沉沉的眼睛。
克洛斯尽职尽责地归还他欠自己的四十二鞭。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越打越生气。
对方的裤/裆越鼓胀,克洛斯一时间为自己酸痛的胳膊不值:“你很享受?”
“有么?”格拉西亚在床铺里应他。
克洛斯几乎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
这神经病!
“你为什么要报复我?”克洛斯问。
“因为你挡了我的路。”格拉西亚懒懒地答。
“挡你的是流星系统的规章,不是我!”
“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一个调度员有什么资格对着我趾高气昂?”
“你说清楚,谁趾高气昂?!”
“请您耐心等候通知。”格拉西亚刻意捏起了嗓子,音调扭曲怪异,“你难道不是有意讽刺?”
克洛斯在心底冷笑:“你有错在先。”
“这不是你滥用权力的借口。”
克洛斯被他气得头疼,懒得和他继续争论:“你把我的光脑藏到哪里去了?”
“没找到吗?”格拉西亚调侃,“来我藏得很好。”
克洛斯举鞭又要抽,格拉西亚这才干咳道:“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已经在黑市上了……给我倒杯水。”
“你说清楚。”
“先喝水。”
克洛斯没有半点要动弹的样子。
“我害过你,也救过你,”格拉西亚越说声音越嘶哑,“你现在抽了我一顿,还欠我一次。”
“你别忘了,”克洛斯俯身靠近格拉西亚的脸颊,抬手扯住他的耳朵,“你还咬了我的耳朵。”
他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格拉西亚向对方的方向侧了侧脑袋:“来吧,我准备好了。”
他的语气像是要接受一番取悦、一阵讨好。
克洛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怎么能把疼痛当成喜悦?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格拉西亚隐约的咳嗽声。
良久,克洛斯甩开了手里的鞭子。
“要热水。”格拉西亚趁势追击,虚弱却愉快地叮嘱道,“还要加尔特茶叶。”
克洛斯反手给了他一个中指。
厨房里没有热水,只能现煮。水壶在一旁咕嘟嘟地响,克洛斯找了一圈,在头上的柜子上找到“饮品”的字样,抬手拉开柜门,拉出“吱呀”一声响。
人道主义关怀。
克洛斯劝慰自己。
抽都抽了,后面还不知道怎么收场。这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长相和住址,总归是个麻烦。
柜子里饮品种类不少,茶包又分四五种。克洛斯正专心致志地寻找“加尔特茶叶”,忽觉身后不对,转身就是一拳,正砸在格拉西亚的掌心里。
克洛斯转身速度太快、挥拳的力度太猛,重心本就不稳,又被格拉西亚侧肘敲在背上,顿时向前扑倒。格拉西亚则趁机抓住克洛斯的胳膊向后方倒掰,完全卸了他的力气。
克洛斯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撑地,一手反折在身后,没了反抗的机会。
厨房里响着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我厉害吗?”格拉西亚在他耳边笑问,温热的气息从耳道一路钻进脑子里。
他大半个身子压在克洛斯的背上,把克洛斯压得心口一闷:“你怎么出来的?”
“维尔林西亚上谁没点后手?”
“为什么等到现在?”
“我就想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格拉西亚挺身一撞,正撞在克洛斯股间,“……还挺有意思。”
克洛斯被他撞得毛骨悚然:“你想——干什么?”
“这还不清楚吗?”格拉西亚在他耳边轻蹭,“干我该干的事啊。”
克洛斯小声呜咽着。
苯乙-胺贴的药效没有过去,他激动得全身颤抖,但被格拉西亚死死按在床铺里,半点也动不了。
“第一次用?”格拉西亚问。
“狗杂种。”克洛斯喘着粗气骂他。
“样子也是。正直的复仇者可不屑于使用这种药,对不对?”格拉西亚一点也不生气,用牙咬开手中的密封口,啐掉封纸,咬着药贴往他脸颊上一粘,“但你的代谢速度也太快了,宝贝儿,难怪刚才会比我先醒。”
克洛斯被他恶心得肝颤:“你又贴了什么!”
“据说脸上的摄入效果不好,”格拉西亚咯咯直笑,“你帮我试试?”
克洛斯没有说话。
他说不出话来了。
时间沉默地流逝。
眼前的物品又开始摇晃、旋转,一股电流从大脑深处向下窜出,在砰砰直跳的心脏处蓦然增强,向五脏六腑蔓延开来。
克洛斯费劲地张嘴,哽咽地痛骂,但声音消失在喉咙里,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他不再言语,在被窝深处濒死般喘息,无意识地挣扎、扭动,最后任由他痛恨的人肆意拥吻,交换愉悦与热能。
深夜。
红色的云朵里雀跃着亮蓝色的星星。维尔林西亚的最大卫星“维月一号”朝着克洛斯投出一簇簇紫色光焰,在他身旁化作一个个顶着尖角的恶魔,高声唱着变了调的赞美诗。
克洛斯被他们吵得耳朵作痛,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在空中挥打。
他没挥几下就没了力气,跪在床铺里气喘吁吁。
他的灵魂困在身体里,身体困在星球表面,从内到外都被牢牢地锁住。
可他找不到锁,所以打不开锁,只能永远留在锁里,不得脱身。
克洛斯啜泣起来。
“哭什么?”后面有人问。
克洛斯砖头过去,见床铺另一边还坐着一个影子。
药贴的幻视效果还没有完全消退。此刻,他眼中的格拉西亚皮肉尽消,只有一副森白的骨架披着衣服靠在枕头上,着实骇人。
克洛斯攥紧了床单,低低地开口:“放我走。”
“你不报仇了?”骨架问他。
“还没准备好。”
骨架咧嘴笑了:“哪个傻子会放虎归山?”
克洛斯沉默一会儿,想起自己的救命稻草:“街主在找我,你怎么敢挑衅当地人的权威?”
“啊,谁找你?”骨架认真地思考道,“铁榔头汉莫,还是他的一把手埃文?”
克洛斯的思绪凝固了——格拉西亚的口吻太有把握,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不会找你了。”骨架压低了声音。
克洛斯的呼吸一滞:“为什么?”
“我和汉莫说过了。”
“他受人委托,不敢随便应你。”
“我也和摩洛说过了。”
克洛斯只觉脑后一阵跳痛,骇得睁大了眼睛,蓝莹莹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
他怎么知道摩洛?!
“你以为攀上摩洛就能在维尔林西亚无所顾忌?”格拉西亚冷笑起来,“你接近摩洛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克洛斯慢慢松开手里的床单:“光脑还我。”
但格拉西亚没理他的要求:“你用不到。”
“光脑还我!”
“你真的用不到,宝贝儿。维月二号出了矿难,各区主一致同意对外封锁,从内向外拨不出去了。”
克洛斯眼前一黑。
格拉西亚友善地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仰头栽到地上去:“我又救了你一次。”
“闭嘴!”克洛斯厉声喝道。
他真的生气了。
其他问题都不重要,可摩洛——摩洛他——
“现在,你得在维尔林西亚单打独斗了。”格拉西亚拉了拉外套。
无人回应。
格拉西亚侧过头,现对方眼眸低垂,水蓝的眼睛黯淡无光。
“你怎么啦?”他倾身过去,耐心地问候。
“我为什么会到你手上?”克洛斯的声音带着疲倦的沙哑。
格拉西亚不喜欢这种音色。
他更喜欢克洛斯原先那种清亮、轻快、语调适中的声音。
他突然有种切开克洛斯的嗓子、给他清理喉咙的冲动。
格拉西亚单手捧住克洛斯的下巴,像捧起一只猫脑袋,修长的中指在对方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刮弄着:“谁绑你来的,你不记得了?”
克洛斯挥开对方的手,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公园里兜售商品的女孩,和她泼给自己的水。
他们早有预谋。
“我做了一件好事,宝贝儿。你被人绑架,差点送到黑市上给人当奴隶,我花重金把你买下,救了你一命。”格拉西亚邀功似的解释道。
“是你指使的。”克洛斯戳破他的谎言。
“当然不是。”格拉西亚笑了,“六百万环网币,还是折后价。支出流水可做不了假。”
克洛斯心里一惊——六百万的天价?格拉西亚哪来这么多钱,又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觉得他值六百万?
大概他的表情太过惊异,格拉西亚笑着揉揉他的嘴唇,就要伸手向他口腔里摸索:“别低估自己,宝贝儿。要有自信。”
克洛斯恨不得把他的手指咬断,但格拉西亚收手太快,他险些磕到自己的嘴巴。
他稳了稳心神,找到了漏洞:“贩卖人口违背环网人身安全法,这种无效交易你随时可以撤回。”
“撤回?”格拉西亚指指窗外,“这里可是维尔林西亚。”
房间里一时寂静。
“你得报恩,克洛斯。”格拉西亚拽住他残缺的耳朵,“你欠了我一次。”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你能走的路很多。这一条路是你自己走的。”
克洛斯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没法反驳。
“你说,我是找你要钱,还是把你退回去呢?”格拉西亚表情有些苦恼,“但下一个主人是什么样,可就说不准了。”
克洛斯接不上话。
他没有这么多积蓄……当然也不想重新沦入人贩子的手里。
“我不缺钱,也惋惜你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格拉西亚瞧见他颓丧的模样,咯咯笑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我还债。”
“什么意思?”克洛斯皱起眉。
还要和格拉西亚捆绑在一起吗?
“我现在人在维尔林西亚,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随从。”格拉西亚适时地抛出自己的条件,“我可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相应地,你要陪我完成这趟运送。”
“……什么叫陪你?”
格拉西亚咧嘴一笑:“就是字面意思。”
克洛斯着他的表情,后脊上窜起一股凉意:“你得给我确切的工作范围。”
“谁知道维尔林西亚上会出什么意外?”
克洛斯在犹豫。
“我抽了你一顿,你还回来了;我花重金保你平安,你受益了。现在我只提出这样一个微小的请求,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的言行没法让人信任。”克洛斯严肃道,“我怀疑你的用心。”
“可你还有其他路可选吗?”
“我可以慢慢还钱。”
“凭着你一月两三万的传送工作?”格拉西亚歪过脑袋,“时间久了我要收利息的,这辈子你就替我打工吧。”
克洛斯愤恨地瞪着他:“你故意的?”
“不,我鼓励你选择一个更优解。这是你欠我的。”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无人开口,无人应答。
终于,克洛斯艰涩地咳了一声:“立字据。”
“都什么年代了,还立字据?”格拉西亚满意地拉起克洛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这里已经有了字据,宝贝儿。魔鬼不会骗人。”
“别侮辱魔鬼。”克洛斯的心跳猛地一顿,嗤笑着收回手,“告诉我细节。”
“上家向我交付货物,由我运出维尔林西亚。”格拉西亚慢悠悠地告诉他,“你只要全程跟着我,协助我处理我不想做的事。”
“全程多久?”
“在维尔林西亚的时间不会超出一个月,之后会离开这里……”格拉西亚见克洛斯眼神,笑了,“回到你熟悉的环网里去。”
克洛斯想了半晌,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可你运送的是什么东西?”
“宝贝儿,”格拉西亚却选择了避而不答,“涉入太深对你没有好处。”
房间里一时沉默。
床头的开关“啪”地响了一声,窗帘缓缓合拢,灯光也渐渐微弱下去。
“早点休息。”格拉西亚道。
克洛斯跳下床铺向大厅走:“我去沙。”
“去什么沙?”格拉西亚伸手去抓他的肩膀,“留在这里。”
克洛斯侧身避开对方的手掌:“我要睡外面。”
“留在这里。”格拉西亚重复了一遍,“随从应当时刻留在雇主身边。”
——“仆人应当时刻留在主人身边”,克洛斯怀疑这才是格拉西亚真正想说的话。
“不,这不是随从的义务。”他坚定地拒绝道,“这是保镖的义务。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是我的职责。”
“那我是不是该跟你一起去外面?”格拉西亚笑着问他,“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不必,酒店很安全。”克洛斯加快脚步,朝卧室门口走。
“好吧,宝贝儿……晚上可别偷偷跑了。”格拉西亚在他身后告诫,语气十分暧昧。
克洛斯一阵恶寒:“注意你的称呼。我不接受调情。”
“克洛斯。”格拉西亚改了口,但语气甜腻,和“宝贝儿”没什么差别,“晚安。”
回应他的只有开合的房门声。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