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闭目养神,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难得的,开口问道:“尉迟若谷怎么样了?”
花月楼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西门吹雪,奇怪道:“他能怎么样?”
西门吹雪道:“唐凝不是给他吃了什么东西么?”
花月楼懒懒的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就算是吃了什么东西,他也是死不了的,像他那种超级惜命的祸害,真能毒死他的东西,他会吃?”
西门吹雪疑道:“他没有吃?”
看尉迟若拙当时的神情,分明是亲眼目睹了尉迟若谷被唐凝强灌下去了什么东西,若是尉迟若谷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出什么手脚,那么,西门吹雪也不得不开始佩服他了。
花月楼道:“他吃没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又没真疯,唐凝还算计不到他。”
花月楼顿了顿,接着道:“就算他真疯了,也能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这都已经算是本能了。”
西门吹雪重复道:“本能?”
花月楼道:“是呀,小离从小就遭受他老爹的非人虐待,对毒药的研究,不知要比唐凝那个女人高出了几个段数。”
花月楼对尉迟若谷的这项本事可是非常羡慕的。
那个家伙只是简单的稍微舔上一舔,就能立刻分辨出药物的成分,计量,特性,功效。甚至有时只要闻上一闻,就能知道面前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入口,吃下去后,会有什么反应。
特别是有一回,花月楼曾经亲眼见识到,尉迟若谷竟然在喝下药后,告诉他,那个下人端药来的路上,一定是经过了山庄的哪片花园,药中沾上了哪种花随风飘散的花粉,甚至连那种花当时的花期都能够准确的说出来。
不然的话,唐门也不会看上尉迟若谷。
毕竟尉迟若谷既能在制毒的方面不下于唐门,又能在解毒的方面技高一筹,而且他解救的不少武林中人,也都是中了唐门的不解之毒。
唐门要是对他这号人物没有反应,那才奇怪呢。
不过花月楼对此也仅仅止于羡慕而已,因为他知道,尉迟若谷的这些本领是在什么环境下锻炼出来的。
当初,尉迟老头可没把他这个大儿子当个人看,凡是做出了什么新的药剂,不分好坏的都用在了尉迟若谷的身上进行试药。
要不是尉迟若谷从生下来就拥有成人的记忆,长到现在,心理非得扭曲了不可。(紫:小六,貌似他现在的心理也不是很正常吧…)
不过上天也是公平的,尉迟若谷既然拥有了这项常人没有的特殊本领,那自然也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毕竟尉迟若谷那虚弱的身体和苍白的面容,可不是他装,就能装出来的。
尉迟若谷注定了今生要每日与药为伴,终日沉浸于汤汁苦水中,还要费心思量哪天自己身体的抗药性又增高了一层,进而要在自己的药膳中加进些更为刚猛损身的药材。
就算是这样,他能不能活过四十岁,还是个未知数呢。
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那个尉迟老头死的早,不然,尉迟若谷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见到花月楼这个“同乡”。
西门吹雪却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只是疑惑道:“小离?”
花月楼听罢眨了眨眼,片刻之后,才有些恍悟到,西门吹雪似乎从来就没有听到过他对尉迟若谷的称呼。
花月楼轻咳了一下,才胡乱说道:“啊,那是我认识他时,他用的假名,当初那么称呼习惯了,也就一直没有改过来。”
总不能告诉西门吹雪,尉迟若谷还有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名字,叫做韩离吧。
西门吹雪问道:“一个假名倒比真名用得频繁?”
花月楼笑答:“左右不过是个名字,人生一世如浮云,谁都逃不开生死一关。这名字现在用了,死了以后便再换一个,哪还用计较这些…”
花月楼话还没说完,就猛然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强烈而霸道的杀气向自己袭来,还未待到他有所反应,便已被瞬间而至的西门吹雪制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西门吹雪眯了眯眼,看着已被自己困在身下的面带困惑的花月楼,冷冷的道:“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语气中有着十分的肯定。
花月楼挣了一挣,发现抽不出自己的手,便放弃了反抗,转而对西门吹雪笑道:“就算如此,又与你何干?”
西门吹雪听到这话后,浑身杀气更胜,他用右手抬起了花月楼的下巴,声中冷冽的道:“那么,当初为我挡剑,也是认为,你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谁知花月楼听罢后,仍是淡淡的微笑,竟是丝毫也不反驳。
西门吹雪心中怒火一升,就俯下身去,压上了花月楼的双唇,扣在他下巴上的右手稍一使劲儿,便迫使花月楼不得不松开了紧咬着的牙齿。随即西门吹雪便将他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
花月楼眼中冷光一闪,也将自己的舌头顶了过去,狠狠地与西门吹雪纠缠在一起。
在西门吹雪讶异的目光中,花月楼恨恨的想到,nnd,以为爷爷我没接过吻啊,老子的吻技不知比你这个古人好了几百倍!
他二人在床上奇怪的斗在一起,待到都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发生了某种极为自然的反应,才不得不放弃了相互的斗气,松开了对方。
双唇离开的那一刹那,二人都早已是呼吸不稳,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来调节自身紊乱的气息。
待到呼吸稍微顺畅了后,二人又同时十分默契的,将头转向了房门处。
而此时早已敞开的房门旁,尉迟若谷正呆呆地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一副深为震惊的表情,看着床上的西门吹雪,和被他压在身下的花月楼。
第十六章
看清来人是谁后,西门吹雪和花月楼都没有动。
站在门口的尉迟若谷,此时仍保持着推开门的动作,也没有动。
屋子里呈现出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其实,以西门吹雪和花月楼的武功内力,发现不会武功的尉迟若谷闯了进来,一点都不困难。
所以主观上来说,他们早就都发现有人进来了。而且凭借花月楼对尉迟若谷的了解,也早已发现来人是他。
可是从客观上讲,他们当时也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方。
西门吹雪不退,因为他亲吻的人,是花月楼。
在花月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副对自己生命的满不在乎,事不关己的态度,使西门吹雪心里的气愤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对于一个剑客,尤其是西门吹雪这样的一个剑客,心乱了,是何等大忌。
可他这时却早已顾不得这些,只是脑海中的记忆,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如此清晰。
于是以前那些花月楼所做的,让西门吹雪深感疑惑的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花月楼一个人狂妄的去独闯青衣第一楼,或是毫不犹豫的冲到自己面前为西门吹雪挡剑,并不是他的任性鲁莽,而是他的满不在乎。
回想陆小凤的话后,就会有所发现,花月楼在无论是运筹帷幄,还是孤身犯险,都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那就是寻找刺激。
似乎是花月楼他自己的生命已经无趣到他不得不寻求一些极度危险的事,才能满足自己心里的那种极度的空虚感。
西门吹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他确是有着十分的肯定,这就是花月楼的本性。
花月楼似乎是将自己完美的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
面对明明是自己想要珍惜的人,西门吹雪此时却生出一股沉重的无力感,他愤怒,怨恨,但最多的,仍是那种深深地无力。
他发现,似乎自己这几天朝夕相处的人,再也不是如目光所见的那般接近。在他们之间,原本以为只隔着一层轻纱,却不知道在何时,那里就早已有着一堵仿佛坚不可摧城墙。
所以西门吹雪除了吻他,就不想再做任何一件事。留住他,接近他,哪怕是有人来了,那又与他何干?他早已决定今生只注视着自己身下的这个人。
至于旁人,向来就不曾被西门吹雪放在眼里过。
而对花月楼来说,自己不退,则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了。
从花月楼此世出生以来,就从未遇到过自己无法掌控的人。
凭借自身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花月楼几乎是无往不胜的。可这时,却偏偏遇到了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西门吹雪,这又如何不让他郁闷?
对于已经经历过生死之关的花月楼,从来就不拿自己的性命太当回事儿。
他不像尉迟若谷,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尉迟若拙作为牵绊。
对于尉迟若谷来说,只要尉迟若拙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无论经受多大的痛苦,他都会坚定不移的活下去。
可花月楼不同,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完全可以说是生无所恋。
亲人,他有很多,是个温馨而庞大的家庭。朋友,他也有不少,而且大都是有着可以过命的交情。
但是这又如何,哪天生死之后,这一切岂不是又如云烟一场,转瞬即逝。最终什么也不会剩下。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仍旧没有那碗孟婆汤,依旧要带着这些孤独的记忆继续轮回。
况且,这并不是他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有陆小凤,有花满楼,也有西门吹雪。
一个他记忆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世界。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
就是因为太过熟悉,他才能更加的确认,这里本就不应该有他的存在。
他与他们有着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理念,一切都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有时他甚至会想,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春秋大梦。
梦醒之后,他就会回去,继续过自己那单调而又充实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经历这些所谓的武林,所谓的江湖。
可以说有时候,他是茫然无措的。他不得不找些能够证明自己还存在的证据,证明自己仍旧是活着的。
而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断地游走于生死的边缘。
只有生命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才能知道,他是真实的。
可是这一切,却偏偏被西门吹雪,搅了个粉碎。
西门吹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本以为这个是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为了解。
可是就是这个花月楼能够信心百倍来应对的人,却总是使自己措手不及。
可以说西门吹雪是个异数,至少在花月楼心里是个异数。因为没有人能够想到,原本如剑神一般存在的西门吹雪,竟然会喜欢上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竟然还是自己。
而更令花月楼郁闷的是,当西门吹雪在他面前说出那句语气坚定而不可违逆的话时,他的心脏,不争气的狠狠的跳动了两下。
似乎,他也可以像尉迟若谷一般,也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牵绊,不用再虚度时光,浑浑噩噩的生存下去。
但这又怎么可能!西门吹雪是个男人,而他也是个男人!
他一向不认为自己的性向有问题,至于青楼之地,有陆小凤这个好朋友在,要说他没进去玩乐过,那简直连他自己都不信。
对于这断袖分桃,他可是没有半点兴趣。
且先不说这不溶于世俗礼法的背德之行,他根本就从未放在过眼里,那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完全就是狗屁,相反要是能做些打破俗成定律的事,反倒更符合他的个性。
想必在这一点上,西门吹雪也是一样。
但问题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若是与西门吹雪在一起,那绝对属于弱势的一方。让自己甘心西门吹雪被压,那不如叫他去死!
就某一方面来说,对于花月楼而言,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像个女人一样,或喘息,或呻吟。就算对方是西门吹雪也不行!
所以他不甘认输的与西门吹雪斗在一起,就算是尉迟若谷来了,也别想让他停下来!
可是片刻之后,尉迟若谷打破这场难堪的沉默的那句话,却让花月楼产生了想撞墙的冲动,并且开始深深的怀疑反思,他这么的卖力斗气,到底有没有意义。
“青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