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乐见众人的脸都吓白了,刚才被粗暴对待的怒火得到了一定的缓解,手握得更紧了,昂着下巴道:“本公主要是死在这里,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脱得了干系。”
这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要是在自己面前死了,这侯爷别想当了,广德侯脸色剧变,连连点头,“伯爷说得对,公主,你先把刀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靖乐尖叫道,她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刚才却被秦湛驱逐出去,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若不能就此留下,以后如何见人?
想到这里,靖乐对准自己脖子的刀尖更近了一分,“侯爷,外舅公,你们说,让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
见公主为了能去北燕,竟然以死相逼,徐天舒等人面面相觑,但这种场合轮不到他们表态,都很识趣地一旁装死。
“何事喧哗?”秦湛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靖乐的架势,眸瞳一深,“靖乐,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殿下?”文宁伯见势不妙,声音都开始颤抖,靖乐是太子的亲妹妹,可不是秦湛的亲妹妹,人家犯不上心疼。
退一万步讲,就算靖乐真有个三长两短,秦湛最多也只会被皇上骂几句,毕竟也不是秦湛杀的,送公主回宫之举也合情合理,但他这个外舅公就很难说,说不定会成为皇上的出气筒,替罪羊,想到这里,文宁伯哀求道:“公主性情刚烈,殿下可千万不要再出言相激了。”
“你是在教本王吗?”秦湛声音很淡,却饱含着森冷的寒意,让文宁伯心头蓦然一紧,触到了秦湛警告的目光。
文宁伯心情复杂,他虽是伯爷,但皇上一向很宠信他,在秦湛面前仿佛也有某种优越的特权,所以对秦湛并不是很尊敬,而且一路上,秦湛对他也十分纵容,文宁伯以为秦湛是忌惮自己。
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秦湛毫不留情地打了自己的脸面,让文宁伯十分尴尬,只得讪讪道:“我喝多了,一时糊涂,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兹事体大,即刻送回宫去。”秦湛无视靖乐的寻死觅活,也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冷冰冰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徐天舒吃了一惊,和肖启对视一眼,双方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难道殿下真的不管公主的死活吗?
广德侯心中着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靖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她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追上了二皇兄,怎么可能无功而返?
伴随着她激动的吼叫,匕首瞬时划破了她的颈脖,殷红的血丝顺着白皙的脖子流了下来,吓得文宁伯大惊失色,惊呼道:“公主小心!”
广德侯也大大吃了一惊,他不是没见过血的人,但公主是何等金贵的人物?这见了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文宁伯心疼得两眼发黑,哭求道:“殿下,老臣求你了,让公主留下来吧,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等都难以向皇上交代啊。”
见靖乐公主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绝,广德侯沉默不语,毕竟是公主,事关重大,他也不好轻易表态。
靖乐从小到大金尊玉贵,从没受过伤,脖子上的伤也是她始料未及的,若在宫里,早就大呼小叫了,可此时这么多人围观,若是怂了,必定会成为一生的耻辱,尽管脖子上疼得要命,却坚持不肯松手,忍痛瞪着秦湛,“你说,让不让我留下?”
一旁的乔弈绯望着这一幕,再看看始终不为所动的秦湛,心中隐约明白,情势越是到了这种地步,靖乐公主就越不可能放弃。
果然,尽管金枝淌血,秦湛脸上也没有丝毫波澜,“靖乐,此去北燕,一路奔波,舟车劳顿,本王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靖乐声嘶力竭道,“你若是真为我好,就同意我去北燕。”
“不行!”秦湛的话不留丝毫余地。
靖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湛,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一个窟窿。
气氛紧张起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靖乐公主一气之下抹了脖子,文宁伯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这里面,他是最在意靖乐公主安危的人。
可是,时间一刻一刻地流逝,二皇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动摇的痕迹,靖乐终于失望了,猛然把匕首朝着自己手臂扎去!
“公主?”连广德侯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徐天舒眉头紧皱,这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性子也太可怕了。
所幸,离靖乐最近的文宁伯飞快地扑过去挡住了匕首,把靖乐的手撞开,没有刺中靖乐,却划破了他的手,由于用力不轻,他的手顿时鲜血直流。
“外舅公?”靖乐惊叫道,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呆呆地看着文宁伯。
“伯爷!”下人们惊慌失措地要为伯爷包扎请大夫,养尊处优多年的文宁伯显然也没受过这种伤,但尽管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坚持咬牙道:“殿下,老臣求你,先让公主留下吧。”
秦湛眸色幽凉,并没有马上表态,反而看向广德侯,“侯爷的意思呢?”
广德侯当然不想掺和这种事,但此时的情景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何况文宁伯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他尽管看不起文宁伯,却也不敢得罪文宁伯,想了想,便道:“伯爷言之有理,公主性情刚烈,不如先留下来再做打算?”
他说话留了几分余地,也不想把自己牵涉得太深,但秦湛显然不想给他留余地,淡淡道:“再做什么打算?”
广德侯本想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却不想秦湛穷追不舍,他也不想被秦湛牵着鼻子走,便推辞道:“本侯一切听殿下的吩咐。”
乔弈绯暗笑,果然是老狐狸,看出了秦湛的用意,便想把锅甩给秦湛,却听秦湛不容置喙道:“送公主回宫。”
“不要!”靖乐是那种越逼越逆着来的性子,文宁伯见自己挨了一刀还没能阻止殿下回心转意,心急如焚,慌忙一把拉住她,一边看向秦湛,再也不敢说什么暂时先留下来的权宜之计了,“侯爷,你也看到了,为了公主安危,你就求求殿下吧。”
广德侯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被甩锅的,在心里把文宁伯的祖宗问候了一遍,靖乐公主性情骄纵,不计后果,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宫里,万一真出个什么好歹,那他就难逃干系。
他原本只想当观众,可这两人都不想他当观众,文宁伯明显想拖他下水,广德侯当然不愿,但转念一想,和文宁伯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文宁伯见皇上的机会比自己多得多,自己卖他这个人情,以后他可以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便道:“殿下,伯爷言之有理,就让公主同我们一道去北燕吧。”
靖乐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秦湛却并未松口,反道:“公主是私逃出宫,如果皇上追究下来呢?”
文宁伯在心中暗骂秦湛狡猾,分明是要把留下靖乐公主的责任推到他头上,到时候就算真出了事,首当其冲的也是自己。
奈何事关靖乐公主,他没办法像秦湛那么狠得下心,而且手疼得要命,看到靖乐脖子上醒目的伤,咬牙道:“殿下放心,若有什么事,老臣一力承担。”
“既然侯爷和伯爷为公主说情,那公主就留下来吧。”秦湛依旧面无表情,“本王会即刻传信回宫,向皇上禀明缘由。”
靖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秦湛道:“靖乐,你若要留下来,务必一切听本王的吩咐,不得肆意妄为,否则本王随时赶你回去。”
靖乐连续赶了几天路,刚才又演了大一出苦肉计,已经筋疲力尽,便敷衍道:“我知道了。”
“你和宁乐郡主住一间。”秦湛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靖乐公主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公主…”
“你刚才答应过什么?”秦湛的声音飘忽入耳,让靖乐的话僵在了嘴边,发不出去。
一场危机总算过去了,文宁伯疼得直叫唤,下人连忙准备给他的手上药,却听到他怒斥道:“还不给公主送过去?”
靖乐公主看向站在回廊下的乔弈绯,裙摆翩飞,亭亭玉立,气呼呼地走过她身边,“房间在哪儿?”
乔弈绯笑吟吟道:“公主请随我来。”
行云镇驿站很小,平常也少有贵人来住,屋舍也很简陋,靖乐公主看了看粗鄙的陈设,眉头紧皱,“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总比露宿街头要好。”乔弈绯很热情道:“公主请。”
靖乐虽然对这个地方极其不满意,但总比外面好,勉强坐了下来。
紫晶从文宁伯那边拿来了药膏,“公主,你的伤要紧,先上药吧?”
靖乐是爱美的人,刚才她也不是真的想刺伤自己,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秦湛罢了,没想到玩脱了,虽然伤势不重,但对她来说依然是天大的事情。
一路奔波,紫晶也是又饿又累,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靖乐受伤的地方,靖乐立时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公主恕罪。”紫晶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
靖乐余怒未消,她今天晚上受的气在紫晶身上找到了出口,骂道:“没用的东西!”
紫晶神色惶恐,“公主饶命!”
“公主的伤要紧,这要是留疤,就影响公主的美貌了。”乔弈绯见状道:“公主金枝玉叶,何必和一个奴婢计较,让我来吧。”
靖乐一怔,将信将疑地望着乔弈绯,“你会有这么好心?别不是乘机谋害本公主吧?”
乔弈绯叹了口气,“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我有什么理由谋害你?再说,你我现在同处一室,也是难得的缘分,我一向与人为善,以后还盼着公主多多关照我呢。”
这番话打消了靖乐的大部分疑虑,“你来试试吧。”
瑶环本想上前,却被乔弈绯制止了,“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能为公主效劳,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你还想和我抢功劳不成?”
瑶环忍住笑,“奴婢不敢。”
乔弈绯观察着靖乐的伤势,其实只有很细的伤痕,不用药也能好,但公主毕竟是公主,断不可马虎对待。
她打开瓶子闻了闻,虽比不上宫里的药膏,但也是上好的东西,用指尖轻轻挖了一点出来,轻轻地擦在靖乐的脖子上。
她的动作很轻柔,靖乐几乎没有多少痛感,对乔弈绯的敌意也减了不少。
乔弈绯又赞道:“公主这皮肤真好,滑嫩白皙,细腻如玉,真不愧是我们大夏最尊贵最美丽的公主。”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的话,靖乐也不例外,不过和乔弈绯的过节使得她只是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上完药之后,乔弈绯看着靖乐乱糟糟的头发,很好心道:“公主出来得匆忙,想必带的东西不多,如果不嫌弃的话,先拿我的衣服穿吧。”
“公主是什么身份?岂能随便穿你的衣服?”刚才逃过一劫的紫晶立即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瑶环没想到这人这么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正欲骂回去,就听到乔弈绯笑道:“你说得对,正是因为公主身份尊贵,才更应该穿华美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彰显身份啊,而不是宫人的服饰。”
紫晶不说话了,靖乐早就想换了,可是,逃出来之后,随身携带的首饰和财宝丢了不少,现在几乎是空空如也,便高傲地吩咐道:“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让本公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
“瑶环,听到公主的话了吗?”乔弈绯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公主挑好衣服之后,你和这位紫晶姑娘去伺候公主沐浴更衣。”
靖乐见乔弈绯这么上道,对自己恭敬有加,用心伺候,便得意道:“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