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妃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自己毕竟是占理的一方,也不想太给镇国公府的人面子,便也不阴不阳道:“也好,既然太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等着吧。”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古怪,镇国公府的人连昭郡王府的茶都没有动过,秦渤心生狐疑,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徐槿楹拉着她娘家人过来示威来了?这么一想,秦渤脸上的那道疤痕就更加狰狞,尤其是看到徐家二位公子都是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内心的敏感多疑便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徐慕枫是镇国公长子,官居大理寺少卿,容貌英朗,和徐天舒不同,他是第一次踏足昭郡王府,和秦渤这种纯粹靠出身混得肥差的人不同,他身上不但流淌着世家贵公子的风流气质,还透着一种干练沉稳的底蕴,一双眼睛熠若晨星,俨然是朝堂新秀,前途不可限量。
更不要说清雅俊秀的徐天舒现在是京城众多贵夫人择婿的首选,炙手可热。
对比之下,自己毁容瘸腿,想不自卑都难,秦渤越想越生气,尽管他走路的时候极力掩饰自己腿不利索的事实,但有时候越是掩饰,动作便越显得滑稽可笑,便狠狠瞪了一眼徐槿楹,都是她造成的。
太夫人将秦渤恨毒的光芒尽收眼底,眉头紧皱,当着自己的面,尚且如此不尊重王妃,背着自己,如何对待阿槿,简直可想而知了。
“启禀太妃,礼亲王来了。”
礼亲王?常太妃目光一震,狐疑地掠过太夫人,礼亲王是宗令,在皇室中德高望重,连太后都对礼亲王十分尊重,皇上更是无比敬重,礼亲王平日很少踏足昭郡王府,今日来干什么?
想归想,常太妃可不敢怠慢这位大人物,忙站起来,敷衍道:“太夫人,国公爷,夫人,二位公子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礼亲王怜惜孤儿寡母,渤儿内务府的肥差还是礼亲王在皇上面前说项的,皇上虽然对秦渤不错,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事务上没办法照顾得那么周全,这些事情平日都得礼亲王事无巨细地记在心上。
常太妃得罪谁,都不敢得罪礼亲王,老远看见礼亲王,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皇叔,您今天怎么有空来郡王府?”
哪知,礼亲王脸色板得很难看,目光冷冷掠过常太妃,一言不发直接往前走。
常太妃云里雾里,心生忐忑,急忙追了上去,“皇叔,可是侄媳妇做错了什么,还请您明示。”
宗室命妇里面,常太妃是礼亲王头一个不喜欢的,只是,常太妃再不讨喜,秦渤也是已故昭郡王的儿子,皇室血脉,于情于理,他都得多方看顾。
“进去再说吧。”
“是,皇叔里面请。”常太妃顿觉不妙,她并不傻,虽然她知道这位皇叔对自己很不喜,但从未短缺过昭郡王府的任何东西,面上也都过得去,今日是怎么了?
见礼亲王到了,太夫人等人站起身来,沉声道:“见过王爷。”
礼亲王的目光落到徐槿楹身上,再看看一脸狰狞的秦渤,叹了口气,“都坐下吧。”
常太妃就是再蠢,也发觉气氛不对劲,为了抓住先机,忙挤出两滴眼泪,“皇叔,您来得正好,昭郡王薨逝得早,渤儿自幼就没了爹,我一个妇道人家,好不容易拉扯着渤儿长大成人,娶了媳妇,指望我能喝杯媳妇茶,抱抱孙子,可惜,可能是我命里福薄,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没法实现,如今渤儿变成这样,我本就心如刀割,又福缘浅薄,也教不好媳妇,我真是无用。”
往常,只要常太妃想要什么,去礼亲王那边哭诉一番,把孤儿寡母拿出来说,就一定能得偿所愿,屡试不爽。
秦渤看母妃哭了,也红了眼眶,“母妃,是孩儿不孝,终日让你担忧。”
徐槿楹看着这对恶心的母子互诉衷肠,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宁死都不肯再和这两人有任何关系。
常太妃还在哭诉,“皇叔,我知道自己德行浅薄,可我终究是婆母啊,哪有名门淑女当众顶撞婆母的?”
“好了!”礼亲王对常太妃惯用的手腕并非不清楚,只是一则他怜惜秦渤自幼丧父,二则皇家也不差他们母子俩的好处,所以一直是听之任之,对常太妃的为人他其实颇为不齿。
见惯用的手段不灵了,常太妃伤心地用帕子擦着眼泪,“我虽贵为昭郡王太妃,却终究是人人厌弃的寡妇,若不是还有渤儿,我一个老婆子还活在世上讨人嫌干什么?”
礼亲王不理会常太妃,把目光投向太夫人,神色凝重得仿佛蒙了一层乌云,语气却有明显的犹豫,“太夫人,此事可否再商量商量?”
太夫人目光坚定地望着礼亲王,一字一顿道:“王爷,您也是为人父母,为人祖辈的,我的心情您应该能够理解,我意已决,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礼亲王沉默良久,才重重一叹,“好吧,我尽力而为。”
“皇叔,您在说什么?”常太妃越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侄媳愚钝,还请明示。”
这次是太夫人说话了,“常太妃,我家长孙女要和昭郡王秦渤和离。”
仿佛一道霹雳砸中常太妃的耳朵,砸得她晕头转向,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秦渤更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槿楹是真的疯了吗?
只有佟佳惠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唇角弯起得意的弧度,徐氏被赶走了,诞有长子的自己岂非更加水涨船高?
徐槿楹听到祖母口中说出这句话,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有多少痛,有多少苦,如潮水般涌来,对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她只觉得恶心,更对和他做了三年夫妻感到无比厌弃。
“皇叔?”常太妃震惊之下声音拔高得刺耳,“您都亲眼看到了吧?徐氏平日就不敬婆母,不事丈夫,今天更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身为婆母,好心教导她两句,就给我摆脸色,现在更是大逆不道地说要和离?”
她尖锐的嗓门在礼亲王威严的目光下渐渐低了下去,后背凉得透心,今日不同之前徐槿楹闹脾气,看镇国公府这阵仗,是打算鱼死网破了,此事变得十分棘手。
怪不得太夫人请来礼亲王,原来是做见证的,常太妃越想越愤慨,高声道:“君臣有别,大夏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室和离的先例,只有我们休了徐氏的份,她没有和离的资格。”
徐慕枫顿时脸色铁青,徐天舒更是怒目相视,但徐氏子女修养极好,并没有和常太妃一介女流唇枪舌剑。
常太妃伪善尖刻的嘴脸在盛怒之下暴露无遗,镇国公夫人越发心疼女儿以前日子过得艰难,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常太妃只要不是变态,就应该明白镇国公府嫡女的价值,就会对阿槿好,没想到,这般小人做派,真是令人不齿。
太夫人冷笑道:“我家阿槿并没有做错什么,昭郡王府没资格休她,唯有和离,至于先例,世上哪件事都有第一个人做,我镇国公府不介意做这个先例。”
见对方撕破脸,常太妃也不再客气,阴阳怪气道:“我就说嘛,为什么身为儿媳,居然敢多番顶撞婆母,原来是上行下效…”
“你给我住口!”礼亲王一声怒吼,吓得常太妃浑身发抖,不敢再说一句话。
礼亲王看常太妃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和厌恶,威严道:“举世皆知镇国公府家风清正,太夫人更是年高德劭,谁人不敬重?常氏,本王看在你是个妇道人家又抚养幼子的份上,从不苛责于你,可你也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否则,今日这话,若是太夫人告到皇上面前,本王也保不了你。”
被礼亲王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常太妃难堪至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却不敢反驳半句,只把所有恨意都算在镇国公府头上,都是他们让自己承受这无地自容的羞辱。
“侄媳知错了。”常太妃尴尬道。
秦渤见礼亲王脸色铁青,也不敢说话,更不敢责难徐槿楹,母子两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佟佳惠低着头,心底却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意,太妃姨母每每在自己面前总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也有她怕的人啊,真是痛快!
“还不向太夫人认错?”知晓常太妃做的那些腌臜事的礼亲王不再客气,怒意横生。
常太妃吃了一惊,让她向太夫人认错?她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碍于礼亲王威严,只得扭扭捏捏道:“太夫人,你我都是一家人,你知道我的,我向来是有口无心,只是一时糊涂,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傻子都能看出常太妃的不情不愿,何况太夫人,她面无表情,不冷不热道:“常太妃言重了,不过你贵为郡王太妃,这份道歉,老身可受不起,还是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