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白的腰部柔韧,双腿笔直有力。他背着许清菡走在堆满积雪的陡峭石阶伤,身姿轻盈若燕,如履平地。
许清菡没有感受到什么颠簸。
江飞白的脸却越来越烫。
他感觉自己背上的许姑娘,又香又软,像是天上浮过的白云。
与此同时,他又惦记着许清菡脚踝上的伤,脚步飞快地背着她下了山。等到了山脚,江飞白把许清菡放下来,扶着她的手,送她入了马车。
许清菡在车中坐好,撩起车帘,微笑着朝他点头致谢。
江飞白的心里,这才猛然涌现出种种遐思。
他骑着白马,一路胡思乱想。待回到府中,他连忙唤人请来嘉良城中最好的医者。
医者年近七旬,容颜老迈,身着灰色长衫,裹着一件羊皮小袄。他被婢女引着,穿过曲折幽深的回廊,只觉高墙深院,处处雕甍绣槛,眼睛怎么都看不够。
他被引至一处华美厅室,十几个婢女眉目低垂,一丝声响也无。
引医者前来的婢女,轻声唤了一句姑娘。
内室里,有一个娇柔平和的声音响起来:“进来。”
医者便被婢女带着,绕过花蝶红木屏风,走过碧纱橱,到了内室。
内室的美人榻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她头上戴着幕篱,相貌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身上的衣裳却是名贵,医者认出来,这是嘉良城中有价无市的浣花锦,而上头团团密密的四合云纹,是城中最好的绣娘的手艺。
想来,这便是传闻之中,深得大将军恩宠的许姑娘了。
医者敛气屏息,放下医箱,拜见道:“小人奉大将军之命,为姑娘诊治。”
许清菡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她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给先生上杯茶。”
她说话的尾音婉转,如春风吹拂过平静的湖泊。
医者垂下目光。他接过婢女递过的茶盏,略喝了两口,便上前查看许清菡的伤处。
脚踝肿得很高。
医者见得多了,他检查了一会儿,说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
大将军急匆匆催着他赶来,他还以为是许姑娘的脚要断了。
没想到只是摔肿了而已。
他在心里笑叹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他开了药方,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方告辞而去。
许清菡让婢女好好地送走他,还额外打赏了银锞子。
医者更是感慨,觉得这许姑娘温柔清雅,又极为知礼,她背靠将军这棵大树,未来前程,必不可限量。
……
许清菡用了药,伤处很快就好了。
她虽仍然在为远在岭南的许沉悬心,但心情却好了一些,饭菜也用得下了。
江飞白听说后,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去过城北寺庙后,他本想再带许清菡出去散散心,但临近年关,他逐渐事忙,抽不出时间。
嘉良城被夺回后,湘州的一些难民,便也往这里涌,此外今年雪大成灾,也造成了一些平民的伤亡,让好多人流离失所。
江飞白只好吩咐厨房,多做一些许清菡爱做的菜,让她开胃。其余时间,他都在忙着安置灾民。
监军知道了此事,冷笑道:“江将军,你就不要做这些无用之功了,还是多多准备来年开春的战事吧。”
江飞白这次之所以在嘉良城中逗留了这么长的时间,便是为了以嘉良城为据点,等到来年开春,北上攻打鞑子的国都。
远在京城的皇帝,抱有当千古一帝的野心,他了解江飞白的能力,自然认同了此事。为了备战顺利,皇帝格外开恩,授权江飞白暂管这座城市,待战事结束后,再另派官员前来管辖。
总之,这些都和监军没什么关系。说来也是可气,两人明明是同等级别,自从江飞白连赢两场战役后,他便渐渐低了江飞白一头。
连嘉良城中的将军府,都被江飞白占去,养他那个什么宠姬了。
江飞白虽然另外送了监军一座府邸,但监军反而觉得这是讽刺。
江飞白摇头道:“圣人有言,‘国以民为本,君以民为本,吏以民为本。’高将军,我这不过是以民为本罢了。”
监军肥胖的脸上露出不豫的神色,“江将军倒是知道收买人心,我这就将此事禀报陛下。”
江飞白道:“多谢忠义将军为我美言。”
监军被气得一噎,拂袖而去。
江飞白凝视着监军的背影。
监军高毕,早已跟他势同水火。邢宏刚之事,若非他与许清菡清清白白,更是无条件地信任她,此事也不会如此简单地了解。
现在,邢宏刚和邢宏毅都被他按照军律处死,高毕投鼠忌器,这才不敢妄动。
江飞白暗暗提醒自己,要多加谨慎。
……
许清菡无所事事地在府中待了一段时间,她听说孔如兰出嫁了,嫁得很风光,十里红妆,高朋满座,人人都在争看她送给孔如兰的添妆。
许清菡不愿去凑这个热闹,她每天都在等待岭南传过来的消息。
她的父亲,能挨过这次的重伤吗?未来,会不会仍有刺客袭击?
这天,碧霄照常被她派去前院,问岭南的消息。过了一会儿,碧霄满脸喜色地回来道:“姑娘,有老爷的消息了!报信的人就在将军的书房里,将军请你过去!”
许清菡放下正在看的书卷,激动地从椅子上坐起来。
碧霄笑盈盈的,喜上眉梢,“姑娘,肯定是喜事!奴婢见到了报信的人,他脸色很是放松,老爷肯定没什么大事!”
许清菡连连点头,她充满希冀地去木施上取下幕篱,戴到头上,随后匆匆忙忙迈出屋子,去往前院的书房。
碧霄“哎”了一声,飞快地拎起小手炉,见外头风雪大,还回身拿了把伞,追着赶上去,把火炉塞到许清菡怀中,撑开伞挡住斜飞的风雪,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许清菡。
许清菡对着碧霄,感激一笑。
碧霄脸红了。她亦步亦趋跟在许清菡后头,两人很快便到了书房。
站在门口的小厮,恭敬地朝许清菡问了好,掀开厚重的门帘子。
许清菡迈步而入,暖意扑面而来。江飞白坐在书案前,正和一个武夫打扮的人说着话,他的声调沉稳淡然,姿势放松,贵气暗敛。
江飞白瞥见许清菡进来,打住回头,示意她到太师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