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运城点过剩下的肥皂,对着黄氏,就是一顿数落。
“咱家这买卖,以后还做不做了?园子的买卖做完了,肥皂这买卖再做不下去,我们就得坐吃山空!说什么断了林氏的后路,我看你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说我?我看你就是怂了!”黄氏怒怼。
“黄香月,你好好想想。你不觉着,自己掉进林氏坑了吗?”
张运城这么一说,黄氏眉头拧到一起。
回想今天所有的事,似乎哪里不对,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看你就是想多了!林氏和咱一样,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一样从张家屯子出来,一样刨了半辈子地。她还能翻了天不成!就像你说的,反正咱也没退路了。要么拼死她,要么回张家屯子种地!”
和借钱升户籍一样,她打算再次拼死一搏。
张运成长叹一口气:“不如,咱拿着钱,回张家屯子算了。至少还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
黄香月笑了:“五等民每年每人要缴一两银子。就咱家现在这些人,一年十两银子。小叔还没娶亲生娃!手上这一百两,够缴几年的?难不成,你还想做人人可欺的贱民吗?”
见爹娘和张运成都沉默不语。
黄香月反倒冷静下来。
“爹娘,小叔。你们想想,就算咱们拼不过林氏,最后也只是回张家屯子种地。可咱要拼过了林氏呢?”
黄香月一脸向往道:“只要能迈过四级民的门槛。凭咱手上这活,在省城立足不是难事。到时候,从我们这一辈起,子子孙孙都不再是贱民。都能在省城有模有样的活下去。难道你们不想吗?”
终于,一家人都被黄香月说动了。
打算拼尽全力,与林氏来一场生死较量!
然而剩下的肥皂,不到一百块。
“运成,你趁着天没黑,使劲压价,把肥肉和猪胰脏买回来。咱们一家齐心协力,不信斗不过林氏。”
然而……
张运成却是空手而归。
“我去晚了,猪胰子被张大海买了。”
黄香月恶狠狠的诅咒着张大海。
没了制作的材料,他们还怎么和老张家斗?
“明天的呢?后天的呢?只要他们宰了新的猪,不都有吗?”
张运成摇头:“我问过了。张大海做得挺绝。和他们写了契书,下了定金。这一个月的猪胰脏,无论多少,都被他家买了。”
这一夜,张运成一家,几乎是坐到天亮。
天光微亮,张运成忽然来了精神。
“媳妇,咱就和她家比价,再以低价把肥皂买过来咋样?”
黄氏眉头一皱。
“买她家的?那不等于拿钱送她?”
“你别急。”张运成兴奋道:“咱就跟她耗!咱只要把她家价压在八文钱以下,这价买过来,咱不花本钱,还不费劲。”
黄香月两眼放光:“大成可以呀。能想出这么高明法子,真是厉害啊!”
这天张运成家作坊,反倒比张家洗护铺子更早开了门。
黄氏敲锣,开价就是八文。
张大山听到锣声,就跟斗鸡似的跑出门去。
当即以七文钱,还买五送一的价格,抢黄氏的生意。
“六文!”
“五文!”
黄氏笑了,收锣回了作坊。
张大山这边,倒是迎来了客人。
人家一进门,就说有多少都买。
林桃翘着二郎腿,瞅着那人笑道:“不好意思,咱家限购。一人只能买五块!”
“限购?”那人一天迷茫。
活了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个词。
“一人五块,要不要?”林桃也不解释。
那人气上眉头:“凭啥只能买五块。”
“我乐意!你要不爽,去那边作坊买呗。”
“你!”
人家不卖,他说又说不过,灰溜溜走了。
许氏在一旁急得不行。
“娘?这能行吗?”
“自信点,把那个吗去掉。”
张大山不仅五官上,把原主的缺点集于一身。
就连脾气,也都捡不好的来。
急急忙忙问:“娘?咱老跟他家这么耗着,算啥事呀?昨儿老二老三出门,都打听清楚了。这城里做园子的活,都让他家揽过去了。合着咱家一个子都没捞到。”
林桃直摆手。
“遇事不要慌,先发个朋友圈!”
“啥圈?”
林桃这才意识,自己一高兴,说漏嘴了。
“我是说,不着急,好戏在后头。咱就数着日子,看戏就行。”
此时,张运成家宅子后门,两口子气得龇牙咧嘴。
就跟把林桃嚼来了吃了似的。
“心思歹毒不说,还跟个狐狸一样狡猾。”
张运成又退缩了。
“媳妇,不然……算了吧?咱这点钱,也挣得不容易。贱民就贱民,就手里这些钱,这辈子,咱家都算富足的。”
“大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你不懂?”
张运成一辈子,也没见过啥世面。
“那你说,这事该咋弄?转眼咱又要交宅子的租金了。一给就是六两!就咱手里这几十两,够付几回的?”
说到宅子的租金,黄香月顿时来了精神。
一把将张运成拉到面前,激动的嘀咕起来。
半晌,张运成忐忑不安的问了句:“这能行?”
“咋不行?你只要把这消息,给到简家,咱就等着看林氏一家,滚回张家屯子。”
张运成点头离开。
作坊买卖做不走,黄香月也不急了,偶尔走出来看看。
不过脸上尽是不怀好意的笑。
见着许氏出来,她还刻意冲许氏笑:“芮娘呀!有买卖就赶紧做,不然回了张家屯子,就又成贱民喽!”
许氏听得一脸诧异。
黄香月回作坊,直接就闭了店。
第二日,黄香月也没出来搞价了。
张大山反倒不习惯了。每天早起,就为了等黄香月的锣声。
如今黄香月敲锣搞价,这日子,反倒像少了什么似的。
接连第三日,第四日黄香月都准点开店,卖价十文。
作坊没生意,黄香月又准点闭店。
把张大山看得是一楞一楞的。
直到大年前的半月,简家的马车,停在了张家铺子门前。
黄香月冲后院直喊:“快来看呀!好戏登场了,简家老爷来了!”
一家人冲到大街中央。
马车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由家仆搀扶着,从马上下来。
随后下车的,是当初卖宅子给林桃的简家公子。
睡眼惺忪的张大山,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直打哈欠。
“简公子?”
那简公子冷冰冰的说了句:“把你娘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