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那边举兵不动估计是再等他们三个人筋疲力尽,试想在海上一直漂着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们三个人早晚得死。小船的食物储备本来就不多,三天的干粮,两天的水。所以匈奴有充足的时间与他们耗。
夜里他们没有睡觉,为了以防匈奴派人过来偷袭。白天,苏九怀抱石碑靠着船舷昏昏欲睡,眼睛眯着张也张不开。早知道这样就不把无字天书偷出来了。刘老伯体谅她,送了一碗水给她喝。柳洲倾正静坐在船舱内练字,心平气和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九知道他无非是在等。
老伯则觉得他很神奇,在敌人几十门炮火对着的前提下还能练练书法逗逗鸟,这个多半不是傻就是傻了。老伯接过空碗正想走到小船后头,却卒然发出一连串的惊叹:“糟…糟了!又来了两艘战船!要死了要死了!”
这回老伯吓的昏了过去。苏九定睛一看,那两艘战船上竖着的旗帜…是了!这船是自己人的!苏九赶紧将老伯拖进船舱,捞起船桨赶紧划远。不久战船果然开始交战,海面波涛汹涌,炮火相交,战况猛烈。
那几个浪头足足涌了几丈高,这苇叶似的小舟差点被涌来的巨浪吞噬。还好苏九事先已经用绳子将自己和船体固定住不然她早就跌进了海里。交战场面颇为壮观,滚滚的黑烟自蓝色的海面升起,凶猛的鱼雷瞬间使船体受损坍塌。
这场战斗最终以匈奴的落荒而逃结束。只是那战船上的指挥官并未结束指挥,紧接着几十发鱼雷竟向远处的金灵岛射去,轰隆隆的巨响,岛上发生一系列剧烈爆炸,滚滚的硝烟随着气流盘旋而上,恍如世界末日。
“这是董贼的意思不是我的,杀光那些人他才能安心拥有无字天书。届时,他便可以说这是匈奴干的。嫁祸匈奴,激起东朝百姓的仇恨,将民怨转移到国外。不过,你放心东方爻他没事。”柳洲倾淡道。
如果说以前她还对统治者抱有幻想,可如今这点仅存的幻想都被打破了。他们才是最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与无上权力便视人命为草芥。他们的手上都不知沾满了多少鲜血。她望着那焦炭似的岛说不出一点话来。政治,害人家财亡人性命,多扭曲的一个时代。
天子没有权力,全国的一切都是豺狼般的相国说了算的。她厌倦这样的世界,厌倦这样的人生。为什么富贵者不能体恤穷人,为什么当政者不能体恤百姓。人人有田耕有衣穿的清明世道究竟会不会到来?
她的头开始剧痛,脑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结束这一切的人是……是谁?可是她一点也听不清。那个人,日后的天子,究竟是谁?她又是谁,为什么没有记忆?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七年前……不对,她的记忆是从道观开始的。耳边有人在叫她可是她听不清楚,脑子里仿佛是天地初开的混沌一片。两个她……有两个她。她能想起来的,可为什么想不起来……
浆糊似的脑袋稀里糊涂的罢工了很久,猛然睁开眼睛时她已躺在了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头还是有些痛,她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哪里来的侍女服饰她穿衣洗漱梳妆,抹上胭脂遮盖了苍白,脸色稍稍好看了点。
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在侍女的搀扶下出了大殿才知道原来她还在海上,她在一艘大船上。清冽的海风使她恢复了清醒。这画舫有三层,她住在第二层。用过午膳后在侍女的带领下去了三楼,一间名为止芳阁的屋子建在甲板上,雕镂轩窗,颇为雅致。
里头传来一男一女的谈话声。男的无疑是柳洲倾,女的声音娇媚似乎有些熟悉。
“公子,那厮实在太倔了,奴家根本劝不动他。”那女的说,声音娇柔的使人直起鸡皮疙瘩。
“是么?”柳洲倾的声音无波无起,“锦儿也未必用尽手段了,实在不行就用媚药。”
女子调笑,“还请公子注意剂量别害了人家,那小子我很中意。”
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方式!苏九当下便冲了进去,道:“请让我去劝他!”她不能让他受苦,与其让别人去还不如让她去。
一双剔透的纤指探出珠帘,一个梳着繁复发髻的女子弯腰自重重的珠帘内走出。她抬起头,白瓷般洁净的皮肤,如画般考究的眉目,红缨般的嘴唇上掀带笑。十足的媚气却也带着丝孤冷的傲气。
这个人……居然是芙锦。天哪。多年不见她的模样未变,依旧是如此美丽艳艳。比起当年更添了几分成熟,身体更加饱满丰润。紫色的罗仙抹胸裙更衬得她的玲珑有致,白皙的胸脯简直呼之欲出。眉间一抹朱砂,羡煞众人。
她依旧是这么美,她比谁都在乎容貌,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不会吝啬于打扮。事到如今她有一种不确定的直觉当年告密的那个人就是芙锦,吊念山荒郊僻野为什么会被人发现?
芙锦对着她笑,柔媚无骨的笑。她的凤眸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懒洋洋的开口说,“二爷已经让我去劝了,我一定能让他听我的话,你不必操心了。”
是么?她说的方法?苏九可不敢恭维。东方爻不服从只有死路一条,他不会看不透这点。灵机应变他比谁都用的灵活,如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九转眼去看那珠帘里头,可里头的人未有什么表示。芙锦慢慢凑过来,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你想得到的我要比你先得到。”芙锦的眼神欢愉无比,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值得开心的事。
“请让我一起去,我要见他!”苏九捏紧拳头,神色坚定。
漆黑的牢笼,带着一贯的腐烂味道。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那盏豆大的烛光远远不足以照亮整间牢房。杂乱的稻草,叽叽喳喳的老鼠无处不在。木栅栏里铺着一张简陋的床,床上坐着一个人。
芙锦爱干净,嫌弃的站在一旁。离木栅栏远远的不乐意靠近。苏九攀着木头,一串泪珠子咕噜咕噜的打转。唉,说好不哭的。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受了如此重的伤,看不到那双明亮似星的明眸。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白布,眼睛的部位渗出血迹,很触目。
他穿了一件陈旧蓝色的布衫,上头零星的血窟窿。
他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惨白的嘴唇勾起,“是叫芙蓉还是浮萍姑娘吧?你不用来了,我眼睛瞎了。你再美丽我也看不见呀…”语气如往常那般轻快活跃,带着不羁。
芙锦气的脸上煞白,咬牙道:“芙锦!是芙锦!”
他摇头,叹着气,“区区一个名字取的如此拗口,真是麻烦。不如叫什么九,简单通俗。”
芙锦瞪了他一眼。苏九呆呆站在一旁,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力气不足的憋出两个字:“东方……”然后她亲眼看到东方爻原先脸上的笑意如潮汐般一点点的褪去,她的心沉了。
“苏姑娘来做什么?”没有语气。他面对着虚空,脸上是死寂般的漠然,刺痛了她的心。
“我……我……”她说不上话来,指甲嵌进木头里。
他转身面对墙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走吧。”
“我不走!”
“那你滚吧…”
“我不滚!”
“那随你…”
她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笨拙的说不出话来。铁索晃动的声音,牢门被打开。手下们拿着一壶酒,强行将酒灌入他嘴里。他很倔喝进去又吐出来,无奈两个手下只能动粗,如此剧烈的动作使他身上的伤口又裂开,鲜血直流。
“东方爻,这个可是春风露。你深谙医理,药性一盏茶的功夫后便会发作。只要你乖乖听话,芙锦可以尽心服侍你。”不知何时柳洲倾负手站在暗处。
东方爻不语。
春香露,极烈的媚药。药性发作,如此炽热,□□似火一般涌上全身脉络。他忍受不了,痛苦的□□滚在稻草之上。
苏九心急如焚,仿佛正在受苦的人是她。她大汗淋漓,汗珠沿着下颚不断滚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却毫无办法,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让我去!我去……”苏九焦急道,她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么痛苦却死死的忍受,明知道在药力的作用下无法压下□□他却疯了一样的克制。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平日里的轻佻不正经……他现在完全可以要了芙锦。芙锦那样的姿容对哪个男人都不算吃亏。
可他说不要。
“不行,你不是芙锦,你不懂男子的情潮。”暗处传来柳洲倾平静无澜的声音。
芙锦苦笑,苏九不懂男子的情潮难道她就应该懂么?她也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啊,她也是啊。
她要疯了,暴怒似的喝道:“可他不要芙锦啊!!?”
柳洲倾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可他也没说他要你!”
他似暴怒的困兽蜷伏在幽暗的牢笼里,不断的嘶吼咆哮。却丝毫缓解不了内心的痛苦。他要死了,他好想死。他精通药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中这种毒。他至今才明白□□的厉害,竟是摧心透骨的痛。
他的心里在做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她说她愿意,她真的愿意。不,她会后悔的,也许她不会后悔呢?“…苏…九…要苏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听到这句话时,苏九居然松了一口气。她早已将廉耻妇道抛在了脑后。
半晌,只听得柳洲倾命令道:“芙锦,给他喂解药。”掸了掸衣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