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有一束光,朦朦胧胧地向宋宥仁投射而来,似乎指引着她去向某个地方。
宋宥仁突地睁眼,看到了袁墨、姚小晚、关颖都站在她身边,是在医院里。
姚小晚整个人都抖得跟筛糠似的,看到她醒来,呜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宋宥仁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紧紧缠着的绷带,一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南宫凛呢?”
“小仁仁,南宫凛他……”姚小晚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旁的关颖捂住了嘴。
宋宥仁更觉糊涂,扭头去看关颖。
她印象中做公关出身的关颖一直是个成熟稳重而又八面玲珑的人,说话条理向来清晰。但今天关颖,此时却有些面露心虚地说道:“生日宴时有人闯入把你绑走了,我们现场乱作了一团,后来现你不见了,再然后我们得到台北警方的消息,说将你送到医院了。我们没有见过南宫。”
她没有说南宫怎么回事,却略带求助地看了袁墨一眼。
袁墨的眼睫微微有些颤动,安抚道:“你头还痛吗?医生说你有些脑震荡,要静养。”
宋宥仁蓦然想起地下车库那阴森的笑声和在阴影中沉默的南宫凛,还有最后的爆炸声,忽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南宫……南宫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你们告诉我啊……他最后还和我在一起的。”
早知道就不要办什么生日宴,要什么狗屁名声,宋宥仁心里有一股钝钝的痛袭来,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三人看到她眼中闪现的疯狂,一时谁也不敢言语。
“我来同miss宋说吧。麻烦请你们都先出去。”病房门口站着一个金碧眼的外国男人,用格外生硬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医生说宋小姐现在病情不是很稳定,不如以后再说?”袁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挡在了门口。
“不用了,请您现在说吧。”宋宥仁的眼神恢复了冷静,对外国男子点了点头。她低头看了下钻戒,依旧是灰暗的颜色。
姚小晚三人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退出了病房。
“你好,我叫mike,隶属于nypd。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1in原来一直帮我们的特别犯罪科做数据分析,前年因为某案件他成为了证人保护计划的一员。后来罪犯被抓获,该计划取消……”
宋宥仁点头,这些事情与她事先了解的差不多,她双眼直视着mike。
那种凛然而不可侵犯的眼神有些像1in,mike心头突然涌出这个想法,原本想好的话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是个聪明的女孩。
但谈话总要继续下去,mike微微咳了下,继续说道:“前一段时间,我们现案件有缺漏,犯人不止一个,而那人还来找1in复仇了。”
“这些我大概都猜出来了,但我想知道的是南宫凛人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宋宥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车库爆炸以后呢?”
“他不在了。”mike快地说道。
宋宥仁心里那根弦突地崩断,心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
她趴下脑袋,将脑袋埋在了屈起的膝盖上。mike只能从她抖动的肩膀分辨出眼前的女孩是在哭泣。他抬起手,想轻轻拍下她的肩膀,却又垂了下去。
谁说过的,一时心软,终酿大祸。
突然,宋宥仁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但嘴角却微微上翘,她的声音比方才轻柔了许多,语气却是无比坚定:“你在骗我。”
“no.”mike条件反射地用母语作答。
宋宥仁又坚定地说了一遍,“你在骗我。”
她爬下床,迅地向门口冲去。她看到了,她的钻戒微微泛起了光泽,虽然不明显,却在闪烁。
mike没料到宋宥仁突然做出这样的举止,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踢开房间的门,往走廊跑去。mike一个箭步冲出去,就将她拦腰截住。
咚咚……走廊响起跑步的回声。
宋宥仁看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匆匆地向拐角处跑去。
“他不在了。”mike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匆忙间朝宋宥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病床的栏杆,示意有人在监听。
宋宥仁几乎是用她之前拍过的各种片和看过的各类美剧累积的常识来判断mike复杂的神色。mike飞快地在她耳朵旁说了一句:“请保守秘密。”
宋宥仁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扶着病床,突然嚎啕大哭。
mike想,听说宋是个女演员,演技果真不错。
他不知道的是,宋宥仁的哭却是自肺腑,劫后余生,庆幸你还在的欢喜。
mike不喜欢也不擅长安慰女人,慢慢地走出了医院。
离开时,他说:“宋小姐,我们会一直保护你的。”
他将“我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希望可以安慰到她。上帝保佑,这是他唯一能违反组织规则的一次。
黄昏的余晖洒下,将本就幽静的医院小道映射得格外美丽。医院后门停着一辆黑色的不起眼的破车,mike一上车,就重重地揍了副驾驶位上的人一拳:“你难道不知道蒸密令的规则?计划完成前不能与没有被保护的关系人或家人联系,你这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那人嘶地低吼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你打到我的伤口了。”他的手臂还上着夹板,戴着粗黑呢的帽子,正是南宫凛。
“让你知道痛才好。”mike瞥了他一眼,那天在火场里找到他时,他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女人,就是在昏迷的情况下,也掰不开他紧握的手。
mike又叹了口气,道:“算了,来都来了,不再去看一眼?她刚刚都知道了。”
南宫凛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淡淡道:“心软一时,终酿大祸。如果现在出现了,shado可能永远就抓不到了。”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怎会酿成今日的结果?这一回,他一定不能再留任何后患。他的小姑娘,他要用生命来守护。
mike点点头,道:“放心吧,都布置好了。喏,这是他下一个要复仇的名单,你运气不错,比起你的小姑娘,明显他更想先杀了我们头儿。”
南宫凛慢慢转过头,对mike说道:“你放心,我这回一定将他亲手送进地狱。”
台北的春天温暖宜人,但看着南宫凛的眼,mike却觉得心里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一脚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南宫凛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医院,心中默念,对不起,但我一定会回来的。
宋宥仁生日宴遇袭这么严重的事件,自然上了头版头条。有人在论坛帖称是台湾的某黑帮组织所为,也有人说是有人和宋宥仁抢角色。阴谋论甚嚣尘上,却不知现实是个更严密的阴谋论。
最让媒体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这个事件后,宋宥仁的未婚夫南宫凛就像空气一般消失了。外界再也没有获得他的任何消息,宋宥仁公司的人对此三缄其口,宋宥仁一头扎进了《往事1949》的剧组,不再在公众面前出现。联想到台北警方曾透露在该事件中有一名男性受伤身亡,不由让人浮想联翩,联想归联想,南宫凛的父母没有出现,宋宥仁也没有出现。
于是,外界的传言越来越倾向于两人情变,宋宥仁躲起来疗伤。
宋宥仁工作室没有一个人出来对此事表示承认或否认,就像一夕之间集体禁言一般。
不过娱乐圈的新闻总是一拨接一拨,今天有天后劈腿明天有天王离婚,这种二线明星的不入流新闻在当事人毫不回应的情况下,传播了几轮之后,就没了声音。
--
夏夜,一轮圆月高挂空中,月光如轻纱一般,飘飘洒洒地映照在人世间。
“cheers!”一群年轻人欢呼道。他们已经狂欢了两三个小时,为了庆祝《往事1949》的杀青。唯独宋宥仁比较安静,她还沉浸在那个叫爱如的角色中不可自拔。
突然,一个年轻的男演员搂住了她的肩膀,嬉笑道:“哎,宥仁姐,别难过嘛!你这么漂亮不会找不到男朋友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都小半年了,你怎么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呀。”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二十三四,还是青春正好的年龄,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说话也爽直,他这话一出口,剧组里就有人起哄。男孩子在电影里扮演的就是爱慕她这个大姐姐的角色,他这番话自然引起了他人的关注。
有人笑道:“宥仁姐,小方也不错的哟!”
宋宥仁浅浅地笑了笑,态度大方地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笑时,像一朵在夏日雨后悄然绽放的初荷。叫小方的男孩不由看地呆了。沈言止重重地拍了拍小方的肩膀,直接将他拎走。
第二天,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条小方杀青宴酒后告白的新闻。宋宥仁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自从前几天出了一条林嘉怡婚后五个月即产女,忙于晒母女爱照的新闻后,许是媒体再也找不到什么新料了,连这种鸡毛蒜皮的绯闻也被搬上了台面。朦朦胧胧的一张她和小方并排而站的照片,旁边还站着一群东倒西歪的酱油党。
“真是……没内容啊……”宋宥仁了一句感叹,不小心碰了下刷新键,一刷新,那条新闻居然没了……
宋宥仁揉了揉眼,又开了几个网站,果然该新闻都查不到该页。
她之前受伤后,袁墨还是偶尔会来看她,看多了,总有被拍到的时候,自然又上了新闻,但这新闻从来不过两天,就消失得无隐无踪了,和这回的状况几乎一样。
宋宥仁噗嗤一笑,心想,南宫凛还真是幼稚又霸道,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忙着做这种事宣告主权。笑着笑着又有些难过,之前她和南宫凛的父母暗示过他的状况,便是按照他们说的“从多年前就习惯了南宫凛忽然失踪”的两个人,也对南宫凛这回的突状况担忧不已。南宫凛现在人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另一个半球呢?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还在追上一回的犯人,会不会受伤呢?
宋宥仁低头吻了吻手中的戒指,一滴泪落在了手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