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1 章(1 / 1)

“伊维斯,我其实很想知道,真正帷幕内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兰开斯特公爵忽然说。

“……就是普通的世界,偶尔可能会看到一些幻象,仅此而已,而且通常情况下那算不上很好的体验。”即使是伊薇特,除了离奇的幻梦外,在醒时的世界也不常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万物在这个世界具有的物质表皮是一种保护。但正如蝴蝶能分辨十几种色彩,人只能分辨三种,蝴蝶眼中的世界和人类是不同的,通常超凡意义上的灵视也是因为偶然情况下理智不稳定的人类,像是眷族一样用精神视域观察周围,但不会经常发生,如果现实中都一直出现灵视,那么一般离彻底疯狂也不太远了。

想想也难怪兰开斯特公爵有些恶劣,他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却要面对着世界上最恐怖的真相。至少身为超凡者的自己面对怪物还有一战之力,这是公爵不具备的心理优势,即使如此,她也在逐渐被侵蚀转变成一个怪物,这点上似乎自己没有资格评价公爵心理扭曲。

前些天玛莎还给她写了一封信,墨水的颜色就像枯萎的玫瑰,倘若人类的血干燥后,也会得到比这更深的铁锈色,但玛莎特别的浅色血淋巴凝固后也许更淡。伊薇特尽量不去想她用了什么来书写文字,信的内容就像是一位春心萌动的热恋中的少女,用充满激情的文字讲述她每天都迫切盼望飞奔到心上人身边,和他永远在一起。

但玛莎写到“为了她灵魂的救赎者,她会努力忍耐下去的。”

伊薇特知道事情并非是纸面上所写的那样简单,她有些苦恼,以醒时的思维来看,她不希望一路上照顾自己的女孩被梦境空间所吞噬,即便她只是一名眷族混血儿。然而这一切又和玛莎本人的意愿背道而驰。

如果用公正的眼光审视,她自己倒是比公爵更加值得警惕。

想到这,伊薇特顿时觉得好吃的冰淇淋也索然无味,只是用勺子一下一下戳着剩下的奶霜。

“它们真的是幻觉?”兰开斯特公爵把手搭在椅子背上,看起来像是闲谈之余,侧身和马场上的其他人眼神交流,察觉到他目光的男性贵族们也都轻碰自己的帽檐,向他优雅致意。

公爵嘴上含笑,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那些男人形状和女人形状的东西,还有部分不具备人类形态的东西,我喜欢观察它们,它们总是有着很多秘密。人类在困境和欲|望中,因为恐惧或者身不由己的原因,互相攫取、掠夺,互相折磨致死……我们保守这个秘密,用双腿走路,以和野兽互相区分,但我们每个人心中都隐约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个人,至少不是普世价值观宣称那样,理智、虔诚、善良的人。实际上,我们心中的野兽从不入眠,它只能被暂时满足,我们用一层薄薄的教育与人性构成的外衣掩盖它,然后尽力提供它所需,以换得它大多数情况下保持安分罢了。

伊维斯,你是用什么安抚它、满足它的呢?”

我……

有一种古怪的食欲,要满足它除了吞噬之外别无他法,那食欲在慢慢膨胀,也许终将连她一起也吞没……

她无意识死死捏住银汤匙,力度让勺柄都为之微微弯曲。

兰开斯特公爵从她的冰淇淋杯子边沿取下一颗装饰的鲜草莓,将它送入口中嚼碎,他咀嚼的方式却并不像是在品尝这种脆弱的水果。

“我喜欢草莓,柔软多汁,每一口都能挤压出很多红透的液体。但这颗有些太甜了,我更倾向有淡淡咸味那种。”他说着古怪的话,看似在评价草莓,但又不是很像,他随即起身推开椅子,在去往马场之前,有意无意又留下一句,“期待你为我们介绍更多‘美味的朋友’。”

他指的究竟是什么,伊薇特不明白,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去了解。

她需得遗忘刚才的谈话,不要让美食的回忆勾起她对某几次丰盛宴席的想念。

……

这次参加桑顿勋爵的邀请,是伊薇特经历过最难以言说地一次社交活动,原因自然是与兰开斯特公爵之间的秘密交谈。

她知道公爵由于身中诅咒,灵视敏感度很高,可能接近相当高阶的超凡者,之前遭遇让人产生被吃欲|望的鱼人尸体那次危机,兰开斯特公爵就展示了他灵视看到幻象的准确性,判断三明治里夹的馅料并不像仆人介绍那样来自小鹿肉,而是真正的人肉。

因为他看到了三明治附近有微小的类羊怪物在啃食从影子里伸出来的控诉手臂,这个现象是那次宴会的举办者格雷伯爵身上特有的,也是每一代格雷伯爵在圈地运动中赶走农民,使他们穷困而死留下的血证。

格雷伯爵因为使得大量佃农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显露出羊吃人的幻象,那么她自己在兰开斯特公爵眼中是什么样子?

伊薇特第一次感到好奇,以及恐惧。

她会是满身血腥吗?亦或是有着怪物般的巨口和獠牙?她的受害者们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样的罪印?

她有些想知道,但又害怕知道。

这样矛盾的心情,让她无法以平常心面对兰开斯特公爵,但公爵本人却毫无所觉,每次遇见都笑眯眯向她打招呼。

她从中午离开牛津,等她回到家时,已经入夜了,但在进门之前,她却意外看到自己门口的路灯下有个熟悉的人在徘徊。

“卡罗尔?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打开车门,冲他喊到。

“伊维斯!你回来了!我之前来过几次,你都不在,但女仆小姐说你今晚可能会回来,我就在这等了。”卡罗尔看到她,表情既惊又喜。

对这位同学的印象,伊薇特之前都觉得是个有些内向却比较稳重的人,学术水平也算是同学中比较高的,还帮她翻译过部分古代文献,没想到却能做出在别人家门口蹲点这样有些出格的事,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事实上卡罗尔自己也知道,其实第二天再来拜访更加合乎礼节,更何况晚上也做不了什么事,但他就是觉得心里没底,想要找伊维斯这样有主意的人谈谈。

他不认识伊薇特家里的仆人,艾莉森自然不敢随便把一位没有出示可靠名片的年轻男人往家里带,只是看在他在门外等了很久的情况下,才告诉自己主人可能的返家时间。

“需要进来仔细说吗?如果事情紧急,那就上我的马车,我带你去?”伊薇特问道。

“没关系……那就打扰了,很抱歉这么晚还来麻烦你……”卡罗尔吞吞吐吐地说着,他本就是凭借一时激动做出的决定,但阿尔比恩人刻骨的等级观念让他在看到伊薇特本人的时候又有些许惶恐,卡罗尔本就是一干同学里家庭最贫穷的,甚至在上学的时候还需要佩戴低人一等的“减费生”徽章,受人冷眼,他在被邀请进入铺着异国进口的羊毛地毯、挂着枝形吊灯的玄关时更是不知如何自处了。

从未见过的豪华屋宅让卡罗尔内心的自卑开始起作用,自忖委实不应该在深夜用这点小事去叨扰一位贵族子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他失去伊维斯的友谊。

但索蕾小姐毕竟是照亮他灵魂的灯塔,为了她,只能搏一搏了。

“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又能为你做什么?”两人落座后,伊薇特先问到。

“我……说起来有些惭愧,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想要请你帮忙……”

阿尔比恩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以牢固的阶级统治的国度,即使欧陆那边国王能够把妓|女出身的情妇封为女公爵,整个上流社会以带着情人出席各种社交活动为时髦,但阿尔比恩永远不会这样,即使贵族夫妇已经貌合神离,情人也不能代替妻子成为丈夫的女伴。

在这样的风俗习惯下,贵族阶层对其他阶层永远保持着高傲的态度,特别是表演者更加倍认为是“下三滥”,前任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曾经□□裸表示过这种歧视,在一次臣子的家宴上,一位当时最出色的舞蹈家为她表演了一支精湛的舞蹈,然后请求女王能赏脸观看他即将公演的新作品。结果女王冷漠地当众回答:“我不会去看你的任何表演,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戏子。”

卡罗尔担心伊薇特也有类似的高傲,此前听说过这位小公子逛博览会、美术展什么的,但却很少去剧院。

“……呃……我又一位朋友,她是位演员,因为最近身体出了问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登台了,我想……我想请你帮我打听她现在究竟在哪里治疗……”

奇怪的要求。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她呆的地方?”

卡罗尔低下头。

“……她只是我单方面的朋友,也许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难怪他虽然是减费生,但熬夜做翻译也要去剧院,此时的票价并不便宜,哪怕较为低廉的新编剧目大约也要5先令一场,大约等于现代的500~1000软妹币,古典宗教剧、神剧之类阳春白雪价格就要往上翻倍了,这样都要去看表演,原来真是这位索蕾小姐的狂热粉丝。

伊薇特前世也见过一些贷款追星的八卦,而且身处上流社会,对大部分演员、歌手看得更加透彻,她们中很多都成了富商豢养的外室,如果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喜欢上这种角色,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以为卡罗尔只是想结识自己偶像,有些担心他碰一鼻子灰,于是耐心劝阻他。

“我认为生病疗养不一个适合邂逅的时机,就算你仰慕她的艺术成就,在舞台下支持就够了,贸然打扰别人的私生活很可能招致她厌烦。”

“不,我不需要认识她!她家里的人对她很不好,我担心失去利用价值的她不会得到那些贪婪吸血鬼的照料,只是想打听一下她现在的住址,如果她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要是没有,我也会公开这件事,尝试在她的支持者里面搞募捐什么的帮助她。”

为了让伊薇特相信他的目的并非为了个人私利,卡罗尔把自己认识索蕾的经历慢慢讲述着。

卡罗尔的老爹只是伦敦一位小杂货店主,连中产阶级都不太算得上,但这位小店主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将来可以当个文员、律师助力什么的,从底端中产阶级起步,一代一代小步前进,在阿尔比恩这座巨大的金字塔上攀登。

为此,他千方百计让儿子进入了大学。此时的大学并不是培养顶级人才的地方,真正的统治阶级多半选择到欧陆游学,学校里也都是些商人和小贵族的次子,为了将来能得到一个专业职务才选择接受大学教育。

这些人的家境往往都比卡罗尔更富有,让卡罗尔饱尝了被冷眼对待的滋味。

由于他是减费生,也就是没有足够的学费,需要用劳役或者物品抵扣一部分资费,卡罗尔的老爹就为学校提供蜡烛、纸笔、煤炭等耗材。老爹十分精打细算,暗中贿赂了负责后勤的一位管理者,这样就可以改为缴纳质量稍次的商品省下更多钱财。虽然这部分低档货只会用在平民学生的宿舍,但让卡罗尔的处境更加艰难。

七年的大学生涯太漫长了,青春期的男孩本来就最注重同龄人的目光,在一片讽刺声音中,他甚至有了辍学不拿学位证明的想法,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私下里接一些翻译的计件活,试图找到以后在伦敦生活的方式。

有一次,他为一位意大利富商之子做翻译,第一次进入剧院观看了表演,舞台上有一位女演员是他雇主的相好,他也跟着雇主在表演结束后来到后台。当富商之子在和女演员调情的时候,卡罗尔无聊地走了走,却看见一位年轻女孩正在给脚部涂药膏。

虽然卸了妆,但头冠表示她一定是刚刚伴舞的女舞者中的一员,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相当年轻,但那双脚很多地方却比干了一辈子农活的老妪更加丑陋,指甲外翻、脚骨变形、趾尖满是黄褐色的老茧,丝毫让人无法联想起舞台上天鹅般的舞姿。

女孩也发现了外人的视线,不禁小声尖叫了一下,然后把脚缩进裙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卡罗尔第一次看到索蕾时候说的话。

在知道卡罗尔在等他雇主以后,索蕾噗嗤一笑,告诉他这两人没快一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反正那位名演员也有单独的化妆间可以供他们谈情说爱,她建议卡罗尔在附近坐坐。

这是一间公用的化妆间,只不过其他演员都坐马车走了,所以只有她一人,卡罗尔注意到她原本的衣服有些不合身,稍微宽大而且旧了,想来一定是衬裙巷买的二手货。

这在女演员中很少见,索蕾是一位美丽的女孩,表演的薪水已经算是丰厚,而且通常情况下,这种女孩还有更多别的方法可以赚钱。

在闲聊中,卡罗尔从这个单纯的女孩那打听到了很多,原来她还有好几位家人,伦敦生活开销很大,她的钱不止一个人在用,自然比不上别的同事那么宽裕。

即使如此,她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满意,就算芭蕾舞会损伤脚趾,也比早些时候天天跪在地板上擦洗,膝盖肿大成“女仆膝”好多了。

而且她说她喜欢跳舞。

一时间卡罗尔有些无地自容,他被家里人供养,在伦敦最好的大学念书,整天内心愤愤不平;而这位比他更小的女孩为了补贴家里流落风尘,跳舞跳到脚趾扭曲变形,却满怀希望。

自那以后,他就不再与他曾认为势利奸猾、让他名誉扫地的老爹吵架,而是更加努力地去接翻译工作,让老爹不要因为资金短缺做一些损害商人信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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