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是夜,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身穿黑色兜帽披风的两个人影,进了慎刑司。
说是慎刑司,其实就是宫人犯事之后,被关押受罚审问的地方。
屋内灯火昏暗,看不清楚,但从气味中,还是能闻出室内的环境有多差。
“两位慢着点,注意着点脚下。”走在最前面领路的太监,一手提着宫灯,一边开口提醒道。
“谢谢钱管事提醒。”王平忙开口道谢道。
“王公公客气。”钱姓太监笑呵呵回道。
说着话,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因为之前就安排好的关系,屋内静悄悄一片,根本不见闲杂人等。
片刻功夫,三人就到了关押赵宏旭的那间牢房。
钱太监将手里的宫灯递给王平,然后从腰间取出钥匙,很快就打开了牢房的锁。
变得物是人非,变得不敢相认了。
他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自然看在钱的份上,至于是谁过来见,他才不管呢。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赵宏旭眯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来人,声音略带嘶哑地开口:“原来是你。”
而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真的对原身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溶月被赵宏旭如此突兀的话,弄得一愣。
那人便是溶月不久之前曾经见过的赵宏旭。
只是他当时只顾着任务,疏漏了而已。
说不定,原身就是被他如此花言巧语给骗了。
不过,终究因为受刑太过严重,也只能靠着墙壁,堪堪坐了起来。
真是难为他有如此演技了,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接着,他定定地瞧着溶月,说道:“月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同我说话的。”
听到此话,溶月只想呵呵两声,不想不是也做了。
他一边推开牢门,一边嘱咐道:“两位有什么话尽快问,我在外面帮两位看着,但不可耽搁太久,免得让人发现。”
这话仿佛触碰到了赵宏旭的一丝心弦,他嘴角的笑意终于淡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的苦笑:“我也不想的。”
“是我。”溶月不带一丝感情地回道。
昏暗的牢房内,在稻草铺就的床上,躺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赵红旭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很不理解,这人是怎么一边装作深情,又一边坑起她来,坑的毫不心软的。
比起那日一声声深情又亲昵的称呼月儿,刚刚的语气倒是显得生疏了些。
王平赶紧道谢道:“让您费心了。”
“是啊。”赵宏旭又是自嘲一笑。
溶月挑了挑眉稍,忍不住讥讽地开口:“是没想到我还活着,还能出来见你。”
“是啊,人嘛,总归都是会变的,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现在不也变的让人不认识了吗。”溶月故意如此说道。
赵宏旭察觉到有人到来,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并试图起来。
毕竟现在周围没有观众,根本没有必要演戏。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身同赵宏旭在未进宫前,确实有那么一段情窦初开的恋情。
“做都做了,又何必装无辜,说什么不想呢。”溶月冷笑出声。
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她也从这话里猜测到一点,她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赵宏旭满是脏乱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自嘲的笑容:“没想到啊,我以为你现在已经、咳咳……”
两人到底许多年不见,一切都变了。
钱太监没有推辞,也没有打开查看,只笑呵呵地接了。
话还未说完,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钱太监走后,王平提着宫灯,带着溶月,进了这间牢房。
不,其实那天的时候,她就已经这般对他了。
以前他的月儿,从来都是对着他笑,眼里心里也满是他。
说着话,便将早就备好的荷包,塞到了钱太监手中。
时隔多年,赵宏旭突然出现在畅春园,出现在她面前,现在看来,确实是被人拿捏住把柄,要挟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带一死感情的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溶月从王平手中接过宫灯,一边走上前去,一边抬手掀掉了一直遮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可见两人之前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
眼神也变得有几分狰狞。
溶月没有说话,更没有继续刺激他。
好在赵宏旭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诸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此时,溶月也觉得自己同赵宏旭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对着赵宏旭低低地开口道:“终究是错付了。”
演戏谁不会。
只是她说的不是自己,是原身罢了。
她替原身觉得不值,可是赵红旭在此事中,亦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人。
到底是谁的错,她也不知道。
“你!”赵宏旭一脸的震惊,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溶月嘴中说出来的一般。
“你骗我的,对不对?”他一脸不相信的求证道。
可眼神里的希冀却又那么明显。
溶月却懒得再搭理他,抬手戴上黑色兜帽,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牢房门口走去。
王平见状,忙快步跟上。
身后,一脸呆愣的赵宏旭,还沉浸在那句话里。
回到集凤轩,已是亥时多。
溶月在换了一身家常便服后,并没有立即洗漱歇下,而是坐在坐塌上,想着今晚见到赵宏旭的事情。
这让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有些不解的事情。
比如原身入宫后,凭着这样的容貌,为何三年不得宠,也许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的缘故吧。
至于赵宏旭,那就不好说了。
要不然也不会在多年后,出现在畅春园,毫不顾念旧情的这般陷害她。
说不定,他这些年早已娶妻生子,家庭和乐,早忘记还有原身这个人了。
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溶月揉了揉眉心,两人之前到底有那么一段,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就算想遮掩,也遮掩不过去,
想必此时,康熙已经派人去调查她了,或者说,此时已经知道了她和赵宏旭的这一段过往。
作为一个帝王,自己的妃子心里曾经有过别的男人,这是哪个皇帝都不能接受的吧。
而且还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
别说康熙不是皇帝,就是普通的古代男人,也不一定能接受得了此事。
更何况,这位还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呢。
那自尊心,肯定更强。
溶月忍不住抚额,现在真是个死局呀,而且还是解不开的那种。
哎,现在说什么没用。
不过,她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此一来,她是不是可以选择躺平,连挣扎都不用挣扎了呢。
说实话,这么大一个暴雷,早点爆出来也好,省得以后爆出来,弄得她像是个欺骗别人感情的大骗子一样。
“主子,时辰不早,该歇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想吧。”念雪斟了一杯水,递上前来。
“知道了。”溶月接过杯盏,喝了一口后,交代道,“明日让王平注意着点皇上那边的动静,有什么事情及时来报。”
她不认为自己今晚的行动,能瞒得过康熙的眼睛。
所以她很想看看康熙那边的动静,再做打算。
好吧,她也觉得自己像是在作死。
不是有句话说吗,不作就不会死,她现在也算是早死早超生吧。
“奴婢记下了。”念雪应道。
念雪现在是真看不明白自家主子在做什么了。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皇上的底线吗。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主子主意正得很,不是自己三两句话就能改变主意的。
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翌日,澹宁居。
经过几日的调查,宫外的调查终于在今日有了结果。
只是当梁九功看到调查结果,再想到刚刚接到的消息之后,心里就一阵叫苦不迭。
这事情怎么就都赶到了一块去了呢,婉妃娘娘可真是会找事儿啊。
梁九功最后心一横,心道死就死吧,死一次,总比死上两次的好。
所以,他还是将调查结果,赶紧呈了上去。
“万岁爷,这次调查的结果,已经全都在上面了,只是赵宏旭的家人,几经查访,却没有找到。”
康熙一边翻阅着宫外的调查结果,一边问道:“没有找到人?”
“是的,没有找到一人,不知是不是赵宏旭知道事情会败露,所以才在行事前,就已经将家人藏匿了起来。”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调查结果上说,婉妃在没入宫前,同赵宏旭确实有着关系时,康熙这两日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重新翻腾起来。
“那就继续给朕查,朕就不信了,他的家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通知顺天府,让他们也帮着一起查。”
“嗻。”梁九功赶紧应道。
接着,他硬着头皮道:“奴才还有一事,要向万岁爷汇报。”
“说。”康熙冷声道。
只觉得梁九功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梁九功深吸一口气:“奴才刚接到消息,说婉妃昨晚去慎刑司,见了那个叫赵宏旭的。”
此话一出,康熙正在翻看调查结果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现场更像是停滞了一般。
“岂有此理!”康熙带着愠怒的声音再次响起,“朕看她是活腻了!”
见状,梁九功心跳顿时跟着漏了一拍。
就在他以为康熙一怒之下,会开口严厉惩罚婉妃的时候,却见康熙在御案后,气呼呼地走来走去。
一边走着,还一边气愤道:“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梁九功:“……”
所以呢,所以万岁爷被婉妃气狠了,惩罚婉妃的方式,就是自己气自己吗!
梁九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家万岁爷,好像拿婉妃,没有一点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