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永乐十九年正月初十,易州城街道两边的商铺门口,不知道是过年的大红灯笼没有摘下,还是喜迎元宵换置的新灯笼,一个个崭新透亮,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需要耽搁多久。连续的奔波了三百多里地,人倒还好,这些马匹可是需要进食草料,补充饮水了。
“肖尘,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僻静点的客栈住下,让他们先将马匹照料着?”段天明打量了一眼四周道。
“嗯,这正街上肯定不行,走,我们去偏一点的街上看看,有没有能照料马匹的客栈。”看着干干净净的青石街道,肖尘拐进了一个沙石铺就的巷子。
说是巷子,只是和正街相比,窄了一点而已,两辆马车并排行走都没有问题。
举目望去,一个个客栈,饭馆的招牌高高矗立,似乎是向着肖尘一行人招手。
“看来,刚才的那条主街,乃是专门给易水砚所建设,而现在的这条巷子,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看着远处的客栈招牌,肖尘笑着说道。
“嗯,砚台,必定是文人墨客才能用到的东西。这些百姓一天到头都在田地里忙活,浑身的尘土,也确实登不了那些大雅之堂。”牵着马匹,段天明道。
巷子口的第一家客栈,是一家占地面积颇大的三层阁楼。第三层阁楼的正中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天一客栈。
或许是还在正月,各地的商贾还没有到来,看见肖尘十余人的队伍又牵着马匹,客栈掌柜连同小二一起迎出了门。
在众人身上扫了一样,掌柜的就将目光停留在了最前方的肖尘身上。
“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咱易州城吧?”掌故的身体微躬,笑容满面的上前搭话。
“哦?”肖尘一楞,“掌柜的好眼力,居然可以看出我等第一次来易州。”
这掌柜四十出头,身体微胖,一身得体的灰色长袍。说不上精干,倒也感觉干净利落。
“呵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凡是来过咱们易州的客人,都会在城门外等候片刻,先派人进来联系客栈,由客栈的小二去将马匹,马车之类的和牲口有关的交通工具接进来。而像您这样自己牵着马进来的,一看都是第一次来易州城。”掌柜笑着说道。
“这又是为何?莫非你们出去迎接,就能免了这马匹的进城卫生清理费?”面对掌柜的说辞,肖尘来了点兴趣。
掌柜的似乎是觉察到了肖尘的变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四周打量了一下,才笑着又说道:“此刻虽已经是晌午,可街上的寒风还是刺骨。公子若是要住宿,不如进店坐下,我给公子倒上热茶慢慢给您道来可好?”
“好一个会做生意的掌柜,客栈可有马厩?有的话,不妨就在你这里下榻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尘笑着问道。
“有有有。”听见肖尘应允,掌柜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咱们易州开客栈,没有客房不行,没有马厩更不行。公子里面请。”
说着急忙将大门让开,对着众人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几名小二,众人一起走进了天一客栈。
这客栈的大厅,除了一个柜台之外,再就是十几张客人用饭的桌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在进门的地方,留出了两张芦席大小地方,上面摆放了一架有点老旧的古琴。
每张桌子最多可以坐八个人,众人便在靠墙的两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见众人坐定,掌柜的两只手各提一个茶壶,笑容满面的走了上来。
将扣在桌面上的茶碗一一的翻过来,又倒满了茶,方才又来到了肖尘的身旁。
“掌柜的贵姓?”肖尘习惯性的将手指上的银戒往茶水里面蘸了一下,微笑着看向对方。
“免贵姓徐,就是这易州人氏。”掌柜的双手下垂,额头微点了两下。
“这下可以和我说道说道,咱易州城马匹卫生费的门道了吧?”肖尘端坐着身体,胳膊放在桌面,食指微曲,若无其事的叩击着桌面。
那徐掌柜回头向着大门口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经过,方才回头压低了声音。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易州开客栈的,根据大小,每个月都要向州衙上缴卫生清理费。理由就是住店客人的马匹,破坏了易州城的整体卫生。所以,只要是老顾客,进城之前都会来招呼一声,让小二前去迎接。”
“由于客栈已经缴了卫生费,守门的军士便不再为难客人,放他们顺利进城。”
“那您的这天一客栈,卫生费是怎么征收的?”
“我这个规模稍大一点,卫生清理费按月缴纳,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说到银子,徐掌柜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庞,“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
“每个月三十两,一年下来就三百六十两,这卫生费可是不少啊。”看了一眼手上戒指的颜色,肖尘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看见肖尘的动作,旁边的段天明给了众人一个眼神,也端起了茶碗。
徐掌柜耷拉着脑袋:“可不是,这一年到头辛苦下来,缴了各种的费用,到了我的手里,也所剩无几了。”
“所有费用?这开客栈除了卫生清理费,还有其他的费用?”肖尘将茶碗放在了桌面,看向徐掌柜。
“像我这家客栈的规模,每个月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吵杂费。”
“吵杂费?这又是个什么名堂?”肖尘越听越觉得荒唐。
“开客栈就会有客人,有了客人就会说话,就会产生吵闹的声音。”徐掌柜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尽的憋屈。
背靠着椅子,肖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不是住在锦衣卫,就是住在东厂,还真没在外面住过客栈。今天才知道,原来开店还有这么多的费用上缴。
“这些费用上交给哪里?州衙吗?”肖尘神色平静的问道。
徐掌柜又扭头看了一下门口,才回头道:“不是州衙,是你们进来的那个守军头领。”
“守军头领?他有权利在州城内随意收费?”
徐掌柜压低了声音:“他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