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见此情此景,纷纷惊慌失措,慌乱的尖叫声充斥在四周,侍卫们抢先将公主皇子以及后妃围坐一块,只听领头之人扯着嗓子命令属下快回行宫禀告皇帝,往此处增加人手。
混乱人群中,险些摔倒的周子秋被十里拉住,她显然没有认出十里,一张美艳的脸上满是恐慌,口中不断说着什么,指向山林,似是命人去救辞柯。
然而侍卫们只是将她团团护住,无人往林中再走一步。
叶犹清顿觉一颗心被什么攥住了,她推开眼前挡路的人,几步跑到前方,看向繁茂到昏暗的密林,那里已经恢复了寂静。
“你们为何不动!若是辞柯有个好歹,当心我要你们的命!”周子秋显然是慌乱了极致,娇躯撞击着铁网一般的侍卫,可她一个并无力气的女子,此举犹如搬山,翻不起一点波澜。
被她拉扯着的侍卫依旧纹丝不动,只是低着头道:“娘娘息怒,我等殿前司侍卫,首要保护诸位皇子公主以及娘娘的安全,如今警报未除,我等不得离开。”
“混账!你们眼看着她死吗!”周子秋推搡不动,凤目中已然有了泪花,“辞柯,求你们……”
罢了罢了,叶犹清狠狠皱眉,倾身往前,与此同时,隐藏在人群中的十里忽然跃出拥挤,无人看清她做了什么,便见一旁骑马的侍卫栽倒在了路边,而女子牵着马匹,做出上马的姿势。
“师父!”叶犹清趁乱沉声道,伸手握住十里的手臂,道,“我去吧,一击不成,此处怕是还有乱子。”
十里眸光深邃,速速道:“林中危险,你……”
“不过一个人,我能应付。”叶犹清说。
谁知十里动作太快,叶犹清话音刚落,便觉得腰上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便腾空飞起,稳稳落于马背。
不熟悉的恐慌感迅速将她包裹,叶犹清急忙开口,只喊出“我不会”三个字,便听马儿嘶鸣,十里大力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身下庞大的躯体迈开四蹄,往着林中冲刺而去。
叶犹清只差没尖叫出声,她俯身紧紧抓住缰绳,几乎完全搂住了马的脖颈,鬃毛遮挡了视线,无法操控的颠簸感令她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如果她因为骑马摔死了,一定要找十里偿命,叶犹清闭着眼睛暗暗道。
林中昏暗,偶有树叶稀疏之地,才得几片光斑落下,地面杂草枯枝交错,眼前是一条山中猎户走出的小道,时不时便有枝蔓挡在眼前。
叶犹清偶尔伸手去挡,便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点点血痕,不知不觉已入林中深处,忽见面前一根粗壮的树枝伸出,顷刻间便近在咫尺。
叶犹清一惊,当机立断地伸手,手掌接触粗糙树皮的同时,整个人腾空飞起,她顿觉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人已经半空翻转,双脚稳稳落地。
多亏这具身体的武功底子,叶犹清吓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丛林深处,快马已经不知去向,蒙面人一手挟持着辞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柄长刀,砍去路上绊脚的枝蔓。
“他娘的。”蒙面人口中骂骂咧咧,发泄似的朝着树干乱砍了几下,随后狠狠推搡辞柯,女子被他这么一推,险些摔倒。
“你真是那什么贵妃?堂堂贵妃就穿成这般,丢不丢人。”蒙面人一边谩骂着,一边拖着辞柯在林中前行。
辞柯脸颊苍白,贝齿紧咬着下唇,冷声道:“你再看看便知。”
蒙面人停下脚步,将辞柯狠狠推倒在地,随后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像,对着辞柯的脸仔细端详。细眉朱唇,鼻梁高挺,脸颊鹅蛋般小巧流畅。
“娘的,是挺像。”他粗声道,“就是眼睛看着不对。”
“画像总有疏忽。”辞柯声音发颤,却口齿清晰。
蒙面人疑惑地钻研了一会儿,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放弃对比,把画像收好:“罢了,算你这什么贵妃没有福分,待我弟兄们前来,自有人会了结你。”
他说完,又拖着辞柯往丛林深处跋涉。
辞柯低着头,不让蒙面人看到她眼底的恐惧,深吸一口气。
她自知这蒙面人是抓错了人,他们似乎有什么商议,要“验货”才能动手,所以只要她装作姑母,便暂时是安全的。
若是被发现她不是周子秋,定会被马上处理掉,辞柯紧紧咬住下唇,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幸好这蒙面人颇为一根筋,否则不去等什么弟兄们,先将人杀了了事,那她便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辞柯控制着嗓音的颤抖,问。
“死到临头的人还这么多话。”蒙面人并不回答她,嗤笑道。
但他频频往后看,似乎在焦急地等待别人前来,可身后密林寂静,除去草叶声响,并无其他。
辞柯不知自己是感到庆幸还是绝望,庆幸的是蒙面人口中的弟兄不曾赶来,绝望的是,无人来救她。
不知姑母如何,还有叶……
辞柯阻止了自己心中淡淡的渴望,她痛苦地合眼,自己拒她于千里之外,又同她再没什么干系了,她如何还会来。
且此处这般危险,她不来才是最好。
只能靠自己,辞柯将唇瓣咬出了血腥味,这才觉得飘忽不安的心定下来些。大不了一死,她还怕什么呢。
“你们接头之地,要翻过这座山么?”辞柯忽然道,语气甚是笃定。
“再多言,当心老子割了你的舌头!”蒙面人厉声道,拽着辞柯的手犹如铁钳,掐得皮肉生疼。
辞柯便知道是了,她不再说话,而是一边磕磕绊绊走着,一边观察四周,一时间林中无声,只闻二人呼吸。
日头向西沉落,树林中的光线更为稀薄,二人爬过山岗,才发觉四周的光像是煮熟了一般,混杂着淡淡的夕阳红色。
辞柯双腿已经沉甸甸而酸麻,几乎难以迈步,那蒙面人也半斤八两,不断喘着粗气,将脸上遮挡的面巾掀起来,大口呼吸。
辞柯趁着此时,脚一软,忽的扑倒在地,小声喊起了疼。
“娘们儿就是多事!”蒙面人扶着一旁树干,嫌恶道,“起来!”
说罢继续去拉扯辞柯,奈何眼前女子一副痛得无法走路的模样,刚拽起来便又摔倒,好似弱不禁风。
蒙面人站在原地骂了一气不堪入耳的脏话,眼看时辰不早,不敢耽搁,只得弯腰将辞柯扛在了肩头。
或许是被她这副柔弱模样迷惑,并不曾捆绑她手脚。
“等会儿老子要同弟兄们商议,亲手了结你。”蒙面人呸了一声,大步在树林中穿梭赶路。
辞柯凝了眼神,感受着蒙面人的步伐渐渐沉重,再孔武有力的男人,背着个成人翻山越岭也是会消耗体力的,没过一会儿,他便扶着树大口喘息起来。
正是此时,辞柯眼眸微眯,狠厉之色划过,随后手腕一抖,伸手从头顶拔下那支形影不离的花簪,用力朝着蒙面人腰间扎下。
只听一声痛嚎,男人手一松,将辞柯甩飞落地,同时高大的身躯顺着一旁的树干滑倒,整个人弯曲成了虾米状。
鲜血从伤口涌出,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伸手便要抓辞柯的腿,却不料眼前女子摸出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用力砸向男人头部。
咕咚两声,石头落地,蒙面人也倒在了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辞柯猛地松了口气,像是耗尽体力似的滑倒,方才被扔出去时磕了腿脚肩背,如今这些疼痛一起涌上,将她冲击到涌出泪花。
辞柯躺在地上平息了一阵,这才翻身起来,忍着一身的痛楚,伸手去查看蒙面人的呼吸。
人还没死,辞柯摸到一旁掉落的花簪,对准他咽喉正要动手,却在半路停住了,转而将男人上衣撕成布条,先是将他腰上不浅的伤口绑住,又把他手脚死死捆了几圈,这才作罢。
想了想,又往他口里塞了一团剩下的破布。
此人还不能死。
辞柯做完这一切,才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伸手抱住膝盖,身上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疼。
不就是疼痛么,她习惯了,辞柯神色冷硬,低声念道,像是在安慰自己。
暮色似要降临,日头西斜,周围的光晕像火光一样温暖橙红,辞柯这才想起整座山只有她一个人,不由得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还是无人寻来,自己像是被丢弃了,不知姑母如何,还有没有危险。
辞柯想着,便忍着腿上酸疼,想要起身原路返回,却忽闻脚下一阵窸窣,低头看去,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原是一条小臂粗的蛇滑行而来,正盘踞在她脚下,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辞柯最怕这类活物,她险些叫出声,比方才还要浓烈的恐惧将她包围,整个人活像是僵住了一般,背靠树干,再也动弹不得。
这时,更令她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一旁茂密高大的树丛中再次传来窸窣声,声音比蛇游大了不少,像是什么猛兽。
辞柯紧紧捂住嘴,忍着不让自己出声,死死盯着那处阴影。
声音越来越近。
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发丝被荆棘勾扯得乱七八糟,衣衫凌乱,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树丛带来的血色划痕。
茶色眼眸猛然睁大,雾气氤氲,凝成水滴,在眼下堆积。
“叶犹清。”她颤抖道,身体紧靠在树上不敢乱动。
好不容易找到脚印,又几次迷路和落下暗洞的叶犹清足以称得上狼狈,她吐掉口中草叶,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稍等。”叶犹清说道,随后从地上捡起根分叉的树枝,学着从前网上看来的方式,用分叉的部位卡住了蛇的七寸,随后用力一按,树杈便嵌入泥土里,将蛇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没事了。”叶犹清说着抬头,便见女子正无声流着泪,泪水滴滴冲刷,灰尘下的皮肤白里透红。
辞柯身体忽然往前倾,叶犹清连忙上前一步,双手握着她左右臂弯,将软成一滩的人撑住。
低头瞧,便看见因为抽掉簪子而沿着肩头垂落的乌发,女子带着浅浅哭腔道:“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