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最后一场雨下着，从南边就传回来一个消息。
沈清这日和张秀娥等人待在天机阁里，张重山便忽然来了。
沈清有些诧异，“舅舅怎么来了？”
张重山在都察员也并不清闲，每日有很多事情要忙，就连沈清和张秀娥都很少有空见到他。
这次却突然来了天机阁，也难怪母女二人吃了一惊。
“路过这里，就过来瞧瞧。”张重山脸色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事，只是同二人说道，“你们要是手头没有事忙，到清清书房里说几句话。”
沈清和张秀娥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去叫来了江老太，一家人才到书房里坐了下来。
张重山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什么正事要说，别说她们现在没有事情做，就算是手头有事，也得停下来听听张重山到底要说什么。
“舅舅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究竟是什么事还让您亲自过来了？”沈清给张重山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张重山说道：“倒也不是专程过来的，只是觉得这事还是告诉你们的为好。”
今日一早，张重山到都察院去，底下人便传上来一个消息，是关于朱婉宁的。
原来，朱婉宁被流放到崖州，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送她去崖州的官差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件不好的消息，朱婉宁人已经没了。
张秀娥吃了一惊，“这才多久，怎么这样快？”
她确实恨透了朱婉宁，但再恨也只是不想让朱婉宁好过，并没有要朱婉宁死的想法。
听说朱婉宁已经不在人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唏嘘的。
张重山解释道：“说是被流放，自己也与死刑无异。她自己作恶多端，就算官府饶她一命，被她所害的那些女子的家人也不会放过她。让她坚持到崖州，而不是在路上就动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清明白张重山的意思。
放朱婉宁到崖州再动手，死后还能埋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日后朱婉宁家人有心去找，还能找得到。若是路上就死了，像朱婉宁这种没有背景的，那些押运犯人的官差随手就不知埋在哪了，说不定连他们自己也记不得。
那才是真真正正地做了孤魂野鬼，连具尸身也找不到了。
江老太则没有张秀娥那么软心肠，只是点点头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早些收手，都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境地。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身死异乡的下场？要我说，人就得笨一些，太过精明了实在不好。”
江老太说的笨，倒不是指真的笨，而是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一些，不要事事都太过计较。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就是这个道理。有的时候太过强求，反倒不能如意。
张重山也很认同江老太的话，“娘说得有道理。”
沈清不免多问了一句，“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一路上无人打点，官差也被人塞了银子对她特别照顾。”张重山说道，“没到崖州就已经染病，到了崖州后居然好转起来，那后头的人一心置她于死地，又动了点手脚，一副重药下去当夜便没了。”
沈清又问，“沈莲莲知道了没？”
张重山道：“迟早会知道。”
……
夜阑人静，瓦片上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催人入眠。
许府门前挂着昏黄的灯笼，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门房连忙出来开门，又撑开一把伞，将车上的人接了下来。
“子明回来了！”许夫人亲自出门迎接儿子，撑着满脸的笑容，“我们子明真是辛苦了，天天忙到这么晚才回来，回头我可得给杜大人说说，让他可别拿那么多活压着我儿子，万一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自从许子明在工部崭露头角，许夫人对儿子便千依百顺，又成了从前那个慈母，甚至比从前更加疼爱儿子。
许子明听了她的话，只不过皱了皱眉头，许夫人就立刻表示自己不唠叨了。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还不成吗？厨房里给你热着鸡汤呢，快去喝两口暖暖身子。”许夫人亲自拉着许子明去了饭厅，望着许子明喝完鸡汤，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昨天那陈将军家又来人了，说那陈姑娘还是对你十分钟情，还在父母面前说了非你不嫁。你与那沈莲莲也和离好几年了，我瞧着那陈姑娘就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
许子明放下筷子，淡淡道：“我早便说过，不必理会。”
许夫人连忙讪讪一笑，“好，好，你说过的嘛，先立业后成家。男子多晚成亲都不晚，等以后你更进一步，公主都娶得，何况一个陈姑娘？”
许子明也不管许夫人怎么想，只要许夫人不再提这事就好。
许子明喝完了鸡汤，就往自己院子里走，许夫人在厨房待了一会儿，吩咐厨房明日要准备什么菜，外头便来了人说是门外有客人要找许子明。
“这么晚了，谁要找子明？”许夫人问道。
那下人摇了摇头，“夫人，小的也不知，是个长得十分貌美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非要见公子。”
许夫人眼前一亮，她现在就愁着许子明不娶妻。许子明嘴上说不喜欢陈姑娘，原来并不是不想成亲，恐怕是心里头有了别的姑娘。
这哭得梨花带雨地找上门来，除了为了感情上的事，还能为了什么事？
“快，带我去见见。”许夫人跟着下人就往大门口走。
推开门一看，果然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形站在雨中，手中还撑着把伞，就是不知为什么，这身形看上去有些熟悉。
许夫人满心欢喜，也顾不得这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急忙上前招呼人。
“这位姑娘是来找我家子明的？子明回院子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许夫人热情地上前去，就见那伞下的女子转过身来，望着她的脸，凄凄地喊了一句，“娘，是我呀，我是莲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