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公元184)新年伊始,中原的皇帝将国号改为中平,寓意自今年始往中原大地平治久安。
然平治久安却不是一个年号就可以消除各地小股叛乱,不彻头彻尾进行一番革新,这个年号也只是好听一些罢了。
洛阳城北的贫民区,太平道已经开始在暗中活络。
自从他们的教首大贤良师张角召集了各方渠帅之后,中原如今势力还算巨大的宗教集团,有了一个令天下人瞠目结舌的目标。
这群穷苦人,身无一物的贫贱破落户,打算真正开始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抗争起义。
只不过如此庞大的队伍之中,难免会有一些心生异心的投机分子。
早些年加入太平道,只为大树底下好乘凉,他们不想着能为和他一样的贫苦人改变什么。
他们只想着能借着这颗大树,不断往上爬,也成为一个欺压他人的人上人。
早些年加入太平道,身为大贤良师张角弟子的唐周,此刻站在洛阳官府的府衙之下。
身为一地渠帅,麾下教徒众多,每年每人上供的俸禄虽少,可量变引起质变,从中抽拿些许供他享乐,也没有人察觉。
可那个夜晚自从知晓自己师父张角的计划,唐周心中很是激动。
他虽为太平道一方渠帅,可在当官的眼里,还是一个小杂碎。
对于那些趾高气扬,每次骑着高头大马路过他们的贵族,唐周可很是羡慕。
但现在的他有了个机会,有了个能成为他们的机会。
至于事后会死多少人,唐周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
有着宽敞房屋,占着千亩良田,在娶几房小妾,每日拿钱逛着花楼,顺道去博番坊玩上一圈。
在听着别人口中,一声声‘唐老爷’,这日子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现如今自己的师父给了他这个机会,这可真是不知道从何感激。
以后他必会将师父张角牌位供奉祠堂之内,日日烧香跪拜。
想到这里,唐周对着洛阳官府的登闻鼓敲打下去。
“青天大老爷,小人有大事禀报!!”
一阵阵沉闷的鼓声,让人心肝直颤。
唐周被人领了进去,可没过多久,一匹快马从这座府衙狂奔而出,朝着皇宫奔跑而去。
没过多久,洛阳城中连夜开始搜捕抓人,皇宫之内也在唐周的供词中排查内应。
中平元年的第一个月,丝毫没有看到任何和平的气息,反而是各种弥漫的血色。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命令三公,以及司隶校尉,将洛阳张角安插的棋子连根拔起。
数千人当街斩首,负责洛阳起事的马元义在拷打之后,车裂而死。
远赴其他地区协助教众起事的张角,眼见事机泄露,星夜通知三十六方渠帅,立即起事。
这群头缠黄巾,手持农具的泥腿子,乡巴佬,当即开始在所属的每个村镇,每座城池进行抗争起义。
规模之大,数量之多,让各个郡县的官员狼狈逃窜。
旬月之间,天下各处纷纷响应,中原大地一时间战火弥漫。
起事后的三月份,张角站在攻打下来的城池中,眺望着城内钻进各种成衣店,米铺,肉店争相哄抢的黄巾教徒,脸上没有半点神色。
凝望许久,转头看向了西方。
起事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来信。
那晚促膝长谈,双方虽然理念不同,可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当初他还想说服那位加入他的阵营,共谋大事,可想起这次看起来成功的起事,张角心中却格外惋惜。
队伍庞大,人心涣散,要不是天下苦朝廷久已,这次起事恐怕在开始前就会胎死腹中。
想起告密的背叛者,张角对云光的话渐渐有了认同。
身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他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却在开始前就背叛了所有人。
这就是那位告诫自己的人心隔肚皮。
起事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们本来是为了抗争朝廷的不公待遇,要将高高在上的他们拉下来。
可现在争相哄抢的对象,早些年也是沉默不语,任劳任怨的普通百姓。
“唉....”
幽幽叹息一口,张角捂着咳嗽的口角,佝偻着腰离开了城墙。
他自己时日无多,只想着这场大火能烧下去,至于现在城内打砸抢烧的事,没有时间去理会。
三月,中原当今皇帝刘宏下令,封何进为大将军,率领左右羽林、京兆营将士屯与洛阳都亭,增修兵械,捍卫京师。
同时在洛阳周围幽口、太谷、广成、伊阙、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关口设置都尉,率兵捍卫京师洛阳。
阔别已久的皇宫会议,多日未上朝的皇帝刘宏罕见的召集了文武百官。
平日里这种场合都是由宦官代劳。
“各位爱卿,如今黄巾泛滥,叛乱不止,可有人率军平叛否?”
皇帝刘宏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大殿之上,可台下的战力的官员,那个敢出声应答。
要说从泥腿子身上刮血肉,他们在行,可现在泥腿子直接撂挑子不干,还拿起刀剑反抗,这群人钻的可要比谁都快。
他们是来搞钱,不是老送命。
如今黄巾反叛人数已过五十万余,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壮大。
用不了多久,真的就会有百万之众,现在站出去说平叛,那只能是嫌命活的太长。
台下无人言语,这让台上的皇帝刘宏很是愤怒的大拍了一下龙椅,怒斥着台下朝廷命官。
“你等一个个身居高位,现如今朝廷危难在即,一个个成了闭口哑巴,养着尔等是吃闲饭的吗!!”
皇帝的怒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跪拜下去,连连齐呼陛下息怒。
过了好半晌,朝堂才安静下来。
此时跪倒在一众官员末尾的一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距离有些远的皇帝。
暗自咬咬牙,捏了捏拳头,朗声呼喊起来。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这一声,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
皇帝刘宏也有些诧异的抬抬眉头,眺望着人群末尾的官员。
心中还在暗想,果然朝廷上还是有可用之人。
“宣!!”
皇帝刘宏一声低语,一旁垂首站立的宦官立刻尖声呼喊起来。
郎中张钧作揖迈步,跨过跪伏的众人,昂首挺胸的朝着队伍最前端迈步而行。
站在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再次作揖躬身言语。
“陛下,臣有本启奏!”
“讲!”
龙椅上的皇帝刘宏,很是随意的摆摆手,示意这位出口的大臣开口说话。
原本皇帝刘宏还以为是个请令状,只不过接下来的事让他也始料未及。
“陛下,黄巾聚众起义,朝廷危局,始于宦官,宦官父兄子弟,姻亲宾客任地方州郡,不思为国分忧,体恤百姓,互相狼狈为奸,侵害百姓,胡作非为,百姓之冤无处可诉,才铤而走险,应斩十常侍之首,悬挂京师南门之处,起义黄巾自会散去。”
郎中张钧的话语,让朝堂之上的不少人,此刻冷汗直流,浑身颤抖不已。
现如今站在皇帝面前的这个不要命郎中说的言语,可是直接将朝堂上九成之人涵盖了进去。
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官员,哪一位没有同权势滔天的宦官有过来往?
至于被直指的矛头事端,一众宦官纷纷跪地叩头。
如此紧要关头,这些玩弄了一辈子权术的宦官,已经想到了自救的法子。
“陛下,郎中张钧所言实属污蔑,我等为陛下尽心尽力,未曾有半点疑心,假若真如张郎中所言,能使叛军退去我等自愿入狱,已让天下安定!!”
宦官们求饶,还有反扑自救的话语,将皇帝刘宏的脑袋吵得都有些大。
一拍龙椅,愤然呵斥。
“够了!!!”
随着朝堂上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个压低的呼吸声。
皇帝刘宏望着跪地俯首的这个郎中,心中怒气横生。
这句话看似在说宦官为非作歹,可不就是拐着弯在骂他吗?
这些狗腿子能有今时今日,要是没有他示意,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势。
这个节骨眼,皇帝刘宏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样了这么多年的狗,毕竟他们可要比那些人听话多了。
“这话还不用你来告诉朕,乱民四起,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清君侧吗!!”
“陛下,臣绝无此意,此乃肺腑之言,别无他意!!”
“哼!!!朕看你是乱党张角的同谋吧!!拉下去!!!”
皇帝刘宏大手一挥,立刻就有侍卫将跪伏在地的郎中张钧拖了下去。
临走之际的张钧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告着皇帝。
“陛下,阉党祸国,还望陛下早日铲除啊!!陛下!!!”
郎中张钧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没了半点声音。
这位冒死直谏的忠臣,下场已经明了。
皇帝刘宏俯视着跪地的宦官,随后轻轻言语一声。
“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就行!”
“谢陛下!谢陛下!”
这个节骨眼,皇帝刘宏还是愿意相信身边的这些人。
倚在龙椅之上的皇帝刘宏,虽然对这些宦官没有太大杀心,但要想让他们去处理这次黄巾乱党,心里也很是清楚。
这些狗腿子用来钳制那些人是很好的选择,可终究没法压下去叛乱。
皇帝刘宏自知这群人难堪大用,当即开始召集现如今还在洛阳的一众豪族世家做官之人。
第二日朝堂之上,除开服饰在皇帝刘宏身边的宦官之外,官员基本上都换了一茬。
“诸位爱卿,黄巾动乱之事可有对策?”
皇帝刘宏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
“讲!”
北地太守皇甫嵩站立台前,作揖躬身后站直开口言语。
“陛下,当务之急是先解除党人监禁,假若党人同黄巾联合,朝廷必将危已!”
党锢之禁,可是皇帝刘宏在位实行最长的政令之一。
哪怕天下大赦之际,所谓的党人都没法得到幸免。
现在朝中有人将这个问题指出,皇帝刘宏心中也暗自思量起来。
党人可不同于大字不识的黄巾众,除了不讨自己欢心之外,学识才华那可是样样不差。
这要是被两者联合起来,那危害可见一斑。
“陛下,黄巾人数众多,应下诏让各地太守,州牧,王侯自行募兵,协防城池,免得黄巾攻破城池,获得粮草辎重!”
台下的这群人,各抒己见,顿时将东炎王朝面临的困局梳理了出来。
顺带还给出了解决办法,皇帝刘宏望着台下的这些人,心中已经没了任何慌乱。
三月月末,朝廷下发诏令,汇集天下精兵。
命北中郎将卢植率军攻打冀州地区张角所部黄巾军。
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骑都尉曹操率兵攻打颍川黄巾军。
同时下令接触党锢之禁,恢复党人身份,征召为官。
又让各地自发组织军队,防止肆虐黄巾夺城,进一步扩大势力。
一道道政令,缓缓对仓促起义的黄巾军构成一张绞杀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