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忘不了
大宅的客厅里，灯是亮着的。
苏浔在门口停下，恍惚想起以前，傅之珩晚上出去打工，她会把整个屋子的灯都打亮，坐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小姐回来了？
哎呀，小姐身上怎么那么湿，你病刚好，快进来！”
听到门外有声音的张婶把门打开，“你这孩子，怎么穿这么少？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
屋内的暖意泄出来，苏浔走进，“谢谢张婶。”
张婶是姜家的老人，听爷爷说她爸爸还是张婶带大的，所以苏浔对她格外有礼貌和尊敬。
张婶被她看得心都化了。
尤其那双含着雾水一样的眼睛看过来，任凭是谁，都抵御不了。
张婶关上门，赶忙去厨房。
沙发上，只有姜老一个人坐在那里，正在看报纸。
看到她回来，姜金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怎么不让司机送你去？
打你电话也不接。”
“对不起，爷爷，我手机没电了。”
苏浔强装起情绪，问，“奶奶呢？”
“你奶奶去晏家打麻将去了，晏家留她吃饭了。”
姜金成放下报纸，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浔浔，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苏浔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爷爷，您说。”
姜金成想了下，便开口：“浔浔，这次回来，以后宜城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
苏浔拧眉。
“宜城那边不安全，那些毒贩子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万一他们来报复……”
“爷爷，我不怕。”
苏浔毫不犹豫，神色坚定，“就算被报复我也要去，爷爷，我不怕死。”
她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都已经死去，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爷爷，如果你们害怕，我可以搬出去，我可以改回以前的名字，不提姜家任何一个字，不当这个继承人。”
姜金成愣住了，眼中几分恍恍然。
女孩儿坚毅的神态，固执的性格太像儿子了。
那一瞬间，姜金成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儿子。
他的儿子，也用这种大无畏的坚毅表情和他说，他不怕，他不要当继承人，他要去当警察。
他唯一的儿子优秀到令他骄傲，可也固执到令他生气。
儿子离开姜家的前一晚，父子俩大吵一架。
他离开后，二十几年杳无音信。
直到五年前，上面转辗找到了姜家，他才知道，儿子在两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姜金成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他想，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和儿子吵架，逼得儿子脱离姜家，改名换姓。
刹那间，巨大的悲痛忽然涌来。
姜老胸口闷得难受，伸手捂住了胸间，微微握紧拳头在胸口轻轻敲了几下。
苏浔见他脸色有异，忙扶住他，“爷爷……”
姜金成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哽着喉咙说：“你是不怕，可是我和你奶奶怕，并不是害怕姜家被报复，而是怕你有危险。
我们已经失去了你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你。”
“浔浔，你别看你奶奶平时对你态度不好，但你是我们的亲孙女，姜家唯一的孩子，每次你去宜城，你奶奶几天几夜睡不好，一直在我耳边唠叨。”
“浔浔，听爷爷的话，宜城以后不要去了，傅之珩当年保护你，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你之前要去晋城读书，我答应了，你要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学校，我也答应了，你想坐公交车上学，我也答应了。
唯独这件事，你必须听爷爷的，就算爷爷求你，浔浔啊……”
已经失去儿子的年迈老人握住她的手，言语凄然地求着她。
苏浔沉默着，心底是难以抑制的沉痛和悲苦。
大概因为爷爷和爸爸长得很像，她面对姜金成时，那种血缘之间的孺慕之情总是油然而起。
她不敢看老人凄怆的双眼，微微别开脸，轻声说：“爷爷，我放不下，忘不了……”
她想，这辈子都无法再忘记傅之珩了。
以后也不会再遇到像傅之珩对她那么好的人了。
她已经被困在牢笼里，不想也不愿挣脱出来。
她怕时间久了，会忘记那个纵容她娇惯她，在她失去父母之后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少年。
她要永远记住这种摘胆剜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