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倾倒，茶水顿时顺着防水桌布流到陆清臣裤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服务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白皙的脸蛋通红，眼神慌乱，完全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瞧着当真是楚楚可怜。
陆清臣没开腔，拿过一旁的餐巾擦了擦裤子上的水渍，灯光落在男人雅致的眉间，如覆冰霜。
哪怕他没说苛责的话，也未见动怒，但仍叫人心生寒意。
可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又透着股成功人士的闲适舒缓，把那服务员都看痴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桌子清理干净！”
包厢经理见状，吓得半死，把犯错的服务员训斥了一番，而后边倒茶边陪着笑脸解释：“对不起陆总，她是新来的，第一天上班，毛手毛脚冲撞了您，回头我一定好好教教他，您别跟她见识。”
陆清臣不接腔，也没去看因犯错而泫然欲泣的服务员，端起茶杯啜饮，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经理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冷汗都下来了。
心里恨不得把那不长眼的花痴小蹄子掐死，刚上班就把大老板给得罪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个服务员碰到了杯子，洒了客人一点水，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大事。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江南醉是京城餐饮界排得上名号的饭店，因为主打养生健康，不少身居高位的名流政要都是这里的常客，一个个身份尊贵不能得罪，却让培训不到位的服务员上岗接待，这不是搞事么？
更要命的是，还被顶头的大老板给碰上了。
想着，她一把夺了服务员手里的毛巾，“别擦了，笨手笨脚的你还能干什么？赶紧滚回家去，明天去财务把这个月工资结了。”
服务员被骂得红了眼，低头不敢吭声。
如果换成其他男人，早就于心不忍，说不定还要安慰小姑娘几句。
而陆清臣，敛眸喝茶，恍若未闻。
“没这么严重，下次小心些就好了。”最后还是沈奴开口打圆场，“我们先点菜。”
包厢经理听了，却先去看陆清臣，很显然，自家老板说了才算。
陆清臣不置可否。
像是默认了沈奴的话。
经理这才递上菜单，忍不住偷偷打量起自家老板对面的女孩子，很漂亮。
她在江南醉工作了很多年，听过不少有关老板的传闻，有说他发家史不干净，也有说他不近女色。
可眼下这情形，倒也不像传言中不近女色的样子。
陆清臣没看菜单，很熟练地报了两道菜名，沈奴添了两道菜，末了，问他：“陆先生喝酒吗？”
“不喝。”
“那就这些。”沈奴合上菜单。
包厢经理再次道歉，又说了几句漂亮话，才带着那犯错的服务员离开包厢。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沈奴也没话跟陆清臣说，感谢的话已经讲过了，不想再重复，只得低头喝茶。
过了会儿，余光瞥见陆清臣伸手去拿茶壶，忙起身，先他一步握住壶环。
指尖不小心擦到陆清臣的指背。
沈奴没注意到，陆清臣却微微顿了顿，慢慢收回手，靠在椅背上看女孩倒茶。
女孩身体微微前倾，伸长纤白的右臂，左臂微微撑着桌面，腕上白色蕾丝带缠绕。
她穿了件竹青色圆领衫，配一件月牙白网纱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身后，扎着与上衣同色的发带，鬓边落了几缕发丝，透着股柔顺婉约的美。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衣领倾落，锁骨下，露出的肌肤洁白柔润，在灯光下，很是惹眼。
陆清臣淡淡偏开视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顿了顿，先开了口：“你祖母情况如何？”
“已经安排了治疗，目前一切都好。”
话音未落，陆清臣的手机响。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起身，“接个电话。”
沈奴点头。
她看着陆清臣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口，心里回味起方才的那段小插曲。
其实只要陆清臣一句话，那个服务员就能免去责骂，可这个男人别说开口，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沈奴再一次深刻意识到，这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那么，在他不在乎陆老爷子的股份、又毫无同情心的情况下，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主意，出手帮她的呢？
沈奴想不明白。
但，也不重要。
这顿饭，吃得尴尬又有点冷清，陆清臣吃相矜贵优雅，不紧不慢，一点不受环境氛围的影响，倒是沈奴，没吃几口。
果然，当老板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吃完，沈奴打开手机微信准备买单，包厢经理却又看向陆清臣。
沈奴轻笑：“为什么我说话，你总是看他？”
经理解释，“陆总是不用买单的。”
沈奴不解，经理又道：“陆总是江南醉的老板，来这用餐，哪有掏钱给自己的道理。”
“……”沈奴有些意外，但这不影响她请客，“是我付钱，又不是陆先生付钱，扫码。”
她态度坚定。
包厢经理只看着陆清臣。
陆清臣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左腕一枚商务型钢表，彰显他的身份和男性风范。
“买单。”
言简意赅，嗓音清淡平缓。
经理像是得了指令，立马开始操作。
沈奴：“……”
他们的包厢在二楼，下楼时在楼梯缓步台上遇到了熟人。
陆云谏。
他身边跟着个一袭裸粉长裙的美女，卜晓寒，两年前娱乐圈红极一时的小花，却在最当红的时候忽然退圈，传言她是嫁进了豪门。
“五叔。”陆云谏笑着打招呼，视线却落在沈奴身上，意味深长。
“嗯。”
陆清臣淡淡回应。
有些冷漠。
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位不够宽厚的长辈。
等两拨人分开，卜晓寒回头看了眼那两人，正巧沈奴也回了头，两人视线对了一秒，各自转开。
“云谏，那就是华清控股的老板啊？”卜晓寒痴迷地仰望陆云谏的侧脸，语气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看起来挺高风亮节的，不像传闻的那样阴险市侩。”
陆云谏听了，冷哼了一声：“会装罢了，他啊，吃人不吐骨头，你可要小心，别落到他手里。”
卜晓寒：“……”
……
江南醉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开到的门廊下。
今晚开车的不是郑宏。
司机拉开后车门，沈奴看了一眼，知趣地跟陆清臣道别。
“上车。”
陆清臣给了不同意见。
沈奴笑了笑，婉拒他的好意，“我到前面坐地铁就行。”
陆清臣却没像下午那样轻易接受她的拒绝，沉眸看了她一会儿，再次出声，语气依旧平静淡漠，态度却显得强硬：“要陆某请你上车？”
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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